赵乐宴看着面前一个个穿戴彩衣,头戴珠翠的木刻玩偶,忍不住伸出手轻点了点:“你说这是谁送来的?”
“魏家郎君送来的,”嫣然笑着回道,“说是向公主赔礼。”
赵乐宴轻咳了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以为送我几个上了彩绘的木刻玩偶,就能将他把彩陶小猫扔进水塘的事儿翻篇了。”
春风一手各拿起一个木刻玩偶,仔细端详:“公主,这木刻玩偶长得好像你啊。”
听到这句话,赵乐宴被勾起了好奇,凑过脑袋:“哪像我?”
春风将木刻玩偶放在公主脸旁对比:“公主,真的很像你。”
“仔细看,这些木刻玩偶身上的衣裳样式都是公主先前穿过的衣裳。”嫣然发现了端倪。
经嫣然一提醒,春风也发现了,木刻玩偶身上的衣裳样式确是公主穿过的:“真的是公主穿过的衣裳,连公主所佩的珠翠都是还原了。”
“魏家郎君真是满心满眼都是公主,”春风打趣道,“就连公主那日穿的什么衣服,佩戴的什么发饰,都记得一清二楚。”
赵乐宴脸上渐渐染上红晕,拿起一个木刻玩偶细瞧:“我自己都记不太清了,难保他记忆不紊乱,你看,这发饰我就没……”话还没说完,赵乐宴便噤声了。
春风凑近,看了许久:“公主,这瞧着像是花。”
“是桂花,”嫣然补充道,“我瞧着,倒像是魏家郎君送公主的那只有桂花螺钿的簪子。”
说着,嫣然拿起另一个木刻玩偶递到公主面前:“公主,你瞧,这只木刻玩偶在同样的位置,也有着同样的花样。”
“我手里的两只木刻玩偶也有,公主,你瞧。”春风将木刻玩偶递到公主面前。
赵乐宴看着杵到她面前的木刻玩偶,不愿承认魏锦戍这次有心了,她背过身去,不忘挑刺:“他做的木刻玩偶和我一点都不像。”
春风和嫣然相视一笑,心照不宣,公主这是害羞了。
“他要是诚心赔礼,为何他本人不来?”
“送这些木刻玩偶来的人说,魏家郎君这几日身子不适,怕把病气过给公主,这才没来。”
一听魏锦戍身子不适,她心中不由一紧:“他病了?”
这么一想,这几日探子确实没向她汇报了,她原以为是他那边没什么特别的行踪,哪成想,竟是他病了。
“魏家郎君有好几日没来陪祁王殿下读书了,”嫣然怕公主担心,连忙开口,“不过魏家郎君现在没有大碍了,不久就能进宫了。”
“谁担心他了。”赵乐宴嘴硬道。
看着公主这副口是心非的模样,嫣然忍住笑意:“好,公主不担心魏家郎君。”
“到时给他送几副药去,别耽误了给我阿兄伴读。”
“是,公主。”
“哎,等等,不必给他准备了,”赵乐宴突然改了主意,转过身,脸上带着几分傲娇,“我亲自去瞧瞧他到底病得如何。”
春风和嫣然先是一愣,随即笑出声,公主这心思,哪里还藏得住。
赵乐宴把玩着手里的木刻玩偶,连她自己都记不太清的装扮,他都一一还原,他的这份细心,她差点动容了。
他身子看着强健,怎么会无缘无故病了?莫不是在暗中结党营私?许是他行事太隐蔽了,所以她派去的探子才会一无所获?
正好借着此次探病,去探查一番。
……
-
嬷嬷进了内殿,就看见王妃伫在窗棂旁,凝望着殿外的天空。
“王妃,铄桧公主派人送来的桂花冰酪还存在冰鉴中,要不要老奴给你盛一碗?”嬷嬷走近,“这几日天气确实有点闷热了,喝点桂花冰酪,能解解暑气。”
“骊国这几日也会如此闷热吗?”奚芫芫忽然问起。
嬷嬷闻言一愣,这是王妃成婚后,第一次提到骊国。
“王妃,往年这个时候,骊国早晚都转凉了,得多添一件衣裳,”嬷嬷说完,眼眶不禁泛红,但不想被王妃察觉,只得背过身去,转了话题,“王妃,老奴这就去给你盛一碗桂花冰酪。”
“嬷嬷,”奚芫芫出声喊住她,“另盛一碗桂花冰酪,我给殿下送去。”
一听这话,嬷嬷高兴得合不拢嘴,这是王妃和祁王殿下成婚以来,王妃第一回主动去见祁王殿下。
“哎,王妃,老奴这就准备。”嬷嬷应声,眼睛笑得都眯成一条缝。
看着嬷嬷的背影,奚芫芫眸中悄然泛起了苦涩。
……
奚芫芫端着盛好的桂花冰酪,往祁王殿下的书房走去,一路上,宫婢们见了她,都恭敬地行礼。
奚芫芫站在书房门外,抬起的手迟迟没有落下。
“王妃!”
木荀手抱着一摞竹卷,老远就瞧见了王妃,忙快步走来,“王妃可是来找殿下的?”
奚芫芫望了眼紧闭的殿门,看向木荀:“殿下在里面吗?”
木荀的目光落在王妃手里的桂花冰酪上,脸上的笑意掩不住:“王妃,殿下和陆家公子正在别殿议事,恐怕还需些时辰才能过来。”
看到王妃脸上露出些失落,木荀赶忙开口:“王妃,你在这等会儿,我这就去喊殿下。”
“不必了,”奚芫芫急忙喊住木荀,“我就是来给殿下送一碗桂花冰酪,近几日天气闷热,给他解解暑。”
木荀笑:“王妃对殿下真好,时刻念着殿下。”
半晌,奚芫芫将手里的桂花冰酪递给木荀:“殿下既不在,就先交给你吧。”
木荀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竹卷,无奈道:“王妃,我实在是腾不出手了,”话音刚落,他突然以身撞开殿门,邀请王妃进来:“王妃,你先进来吧,外面热气太重了。”
奚芫芫犹豫了一下,随木荀进了书房。
书房内布置得很是雅致,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原来,他素日都是在这里看书题字。
木荀将竹卷轻轻放在桌上,又忙着为奚芫芫搬来竹椅。
“王妃,您先坐会儿,我去殿下那边看看。”木荀说道。
“不……”奚芫芫刚想开口,木荀就像阵风儿似的出去了,留下她一人在书房。
奚芫芫垂眸,望向手里的桂花冰酪,环顾四周后,将桂花冰酪放在了书桌的一角,一瞥眼,无意瞥见了手记,上面密密麻麻圈写着她看不懂的文字和符号。
她伸出手,正要合上手记,却听到殿外传来了动静。
殿门被轻轻推开,脚步声越来越近。
奚芫芫心中一惊,连忙缩回手,退到一旁。
一记熟悉的声音响起。
“王妃。”
闻声,奚芫芫抬头,正对上赵亦烽的目光:“殿下。”
赵亦烽的视线缓缓移至桌上的手记,她心中不由一紧,生怕他误会,赶忙解释:“殿下,我只是来给你送桂花冰酪。”
赵亦烽敛回目光,走到书桌旁,不动声色地合上手记,拿起那碗桂花冰酪,轻轻舀了一勺放入口中,味道很熟悉,赞道:“王妃有心了,这桂花冰酪味道不错。”
“这桂花冰酪是宴儿特地送来的,”奚芫芫想起了嬷嬷的话,试图缓和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是为了两国交好,“这几日暑气重,我挂念殿下,所以特地给殿下送来一碗桂花冰酪,解解暑气。”
赵亦烽放下桂花冰酪:“怪不得这桂花冰酪的味道这么熟悉,”说完,他抬头望向她,“这还是我们成婚后,你第一次来书房找我。”
奚芫芫心思敏锐,察觉到殿下话里有话。
她知道自己与殿下之间的婚姻并非两情相悦,可她与殿下成了婚,虽仅有夫妻之名而无夫妻之实,但她心里早将殿下视作了她的夫君。
“我来书房见殿下,只是因为心中挂念殿下,并无其他心思,”奚芫芫看向赵亦烽,将话挑明,她不想殿下误会她进书房的目的,“殿下若是喜欢桂花冰酪,改日我去宴儿殿中,向她身边的人学做。”
“不用了,王妃,”赵亦烽喉结轻滚,心里有诸多困惑,但话到嘴边,却什么都没问,“你现在是王妃,不用为了我特地学做这些。”
听后,奚芫芫眸色微颤:“我知道了,殿下。”殿下自小长在宫中,养尊处优,身边的人都围绕着他,什么都能拥有,怎么会在乎一碗小小的桂花冰酪?
是她自己忘记了身份,即便她来到了凨国,成为了祁王妃,她也不是凨国的人。
待王妃离去后,木荀匆匆跑进来。
“殿下,王妃特地送来桂花冰酪,给你解暑气,好不容易主动来找您,您怎么这般冷漠啊。”木荀真是为殿下着急。
赵亦烽垂眸,盯着那碗桂花冰酪:“王妃方才离开的时候,是不是很不高兴?”
木荀点头:“是,王妃脸色很不好,”说完,又补上一句,“这还是我第一次见王妃脸色这么难看,殿下,要不您去哄哄王妃?”
赵亦烽朝木荀递去一记眼神,木荀立马识趣噤声了。
赵亦烽沉默片刻,目光再次落在那碗桂花冰酪上,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他需要理清楚,该如何保护好她。
……
奚芫芫刚踏进宫殿,嬷嬷就迎了上来。
“王妃,殿下是不是很高兴?”这是王妃第一次主动去找殿下,殿下知道王妃挂念自己,心中必定欢喜。
见王妃脸色不对,嬷嬷脸上的笑容瞬间小消散,试探地问道:“怎么了?殿下不喜欢桂花冰酪?”
奚芫芫睫毛微颤:“殿下很喜欢桂花冰酪。”
“那王妃为何这副神情?”嬷嬷满脸疑惑。
“许是我想多了,殿下只是今日心情不好。”说完,奚芫芫缓缓走到书架前,取下一本札记,从里面拿出一封信。
嬷嬷一眼便认出了信上标记,那是骊国通书信的标记。
见状,嬷嬷迅速关上殿门,生怕被人瞧见。
“王妃,这信哪儿来的?”
“一个眼生的宫人送来的。”奚芫芫紧盯着手里的信,宫里不知道有多少骊国的眼线,她的一举一动皆在骊国的监视下。
“所以,这信是骊国那边送来的?”嬷嬷整个人都绷紧了。
奚芫芫将信紧握成团,指甲几乎嵌入掌心:“这封信,是在提醒我,不要忘记一个骊国是一个吃人的地方。”
“王妃。”嬷嬷皱起眉头,她与王妃从骊国来到凨国,都是身不由己。
奚芫芫揭开烛火罩,将手中的信点燃,投入火盆中,看着信被火慢慢吞噬,她的眸里映满了熠熠的火光。
“殿下不信我,也是人之常情,若换作是我,我也不能完全对一个别国的人交付真心,”望着被烧成灰烬的信,她眼神逐渐变得坚定,“但我现在是殿下的王妃,我只知道,我跋山涉水来到这里,是想两国交好,不想两国起纷争。”
她虽只是一介女流,但她深知国破家亡,家破人亡的道理,所以,她绝不会变成一把刺向别国百姓的刀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