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下,一辆马车缓缓穿过长街,马车车轮辘辘作响,不多时,徐徐停在魏府的后门。
“公主,我们到了。”嫣然轻声提醒道。
赵乐宴掀开马车前帘,只见魏府后门紧闭,门前的树叶被风吹得簌簌作响,显得格外冷清。
她一跃下了马车,向嫣然递去一个眼神,示意她去敲门。
嫣然心领神会,上前轻叩了叩门。
半晌,门内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伴着门栓松动的声响,步隽探出头来,与嫣然四目相对。
步隽未料到嫣然会出现在这里,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目光越过嫣然,落在了站在马车旁的公主身上。
“公,公主,”步隽话都说不利索了,恭敬地向公主行礼,“步隽,见过公主。”
“公主听闻魏家郎君身子不适,特前来看望,”嫣然开口,“你快进去通报一声,公主到了。”
闻言,步隽面露难色,支支吾吾道:“这,这个……”
看到步隽这个心虚的样子,赵乐宴眉头轻轻蹙起,心中有一团火窜起,她就知道魏锦戍这个奸臣贼子身子骨那么好,怎么会突然身子不适?亏她在来的路上还在担心他。
他这个人诡计多端,恐怕告假是早有预谋,暗中早已和他的同党勾结了。
见公主神色不对,步隽心中越发忐忑,开口:“公主,待我家公子身子恢复好了,第一个就去给公主赔礼。”
听后,赵乐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心想:赔礼?又是只送些木头摆件赔礼?未免太敷衍了。
“魏锦戍到底在哪儿?”赵乐宴强压着心里的怒火。
步隽不敢直视公主的眼睛,害怕地吞了吞口水:“公主,您别为难我了,我真不能说,我要是说了,公子肯定会扒了我的皮。”
赵乐宴冷哼一声:“你要是不说,不用等魏锦戍动手,我现在就扒了你的皮,”
“公主,我,我实在不能说,公子千叮咛万嘱咐……”步隽一看到公主那锐利的目光,吓得什么都不顾了,脱口而出,“公子他,在榕忆酒楼……”
不等步隽说完,嫣然就扶着公主上了马车。
看着马车渐行渐远,步隽追了两步,急切道:“千万不能告诉公子,是我说的啊,”话音刚落,先前还皱巴挤成一团的脸瞬间舒展,长舒了一口气,“公子,步隽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步隽点头,对自己的演技颇为满意。
这几日,公子告假在家,专心给公主雕刻木偶摆件,心里念着公主,却忍着不去见公主,他在旁边看着都替公子着急。
别人家公子都是盘玩珠玉、菩提、核桃……他家公子倒好,盘玩的是公主丢在院中的石子!公子分明是在睹物思人,就是个妥妥的“公主脑”,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所以方才才演了这么一出,公主不就马上去找公子了吗。
步隽拍了拍脑门,暗叹:自个儿真是太聪明了!
马车在榕忆酒楼前停下,赵乐宴下了马车,望着热闹非凡的酒楼,心中似有一团火在烧。
他趁着夜色来这里,恐怕是与人密谋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待她发现蛛丝马迹,定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赵乐宴和嫣然刚踏入酒楼,便有小二迎上来:“二位小娘子,里面请。”
“我们是来找人的。”嫣然率先开口。
不等小二开口,赵乐宴就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径自冲向二楼,若是他们要谈事情,定会选一个隐蔽的包间。
二楼的走廊上点着灯笼,随着风轻晃,佳肴与酒香交织在一起,刺激着她的味蕾。
赵乐宴沿着走廊前行,目光在每一个包间的门缝中搜寻着,势必要找到魏锦戍。
小二紧跟在赵乐宴身后,生怕这位小娘子扰了其他客人。
见小娘子继续往前,小二忙拦住赵乐宴:“小娘子,我们这儿真没你要找的人。”
小二被赵乐宴盯得心里发毛,吞了吞口水。
“你方才一直朝最西边的那间厢房看,里面的人是谁?”
“小娘子,那里面是我们酒楼的贵客,绝非你要找的人。”
赵乐宴不信,她得亲自去瞧瞧。
“小娘子,真不是你要找的人。”
“让开。”
正在他们争执不下,外头响起烟花绽放的声音,夜空瞬间亮如白昼。
不少食客连佳肴都顾不上吃了,纷纷跑去围栏那儿凑热闹。
小二一个回头,赵乐宴便趁机跑去了最西边的那间厢房。
“哎,小娘子,真不能去……”见状,小二忙追上去。
不等赵乐宴靠近,最西边的那间厢房门就敞开着了,几个人迅速跑进去,随即传出惊呼声:“来人呐,快去救人哪!”
方才还在看热闹的食客突然嚷起来:“那儿是不是起火了!”
“哎,真起火了,那是不是赖拐子家的裁缝铺啊。”
“还真是……”
……
闻声,赵乐宴心头一紧,最西边的厢房,烟花、裁缝铺……
她记得,有一位高门府邸的公子包下二楼包间,吩咐下人在西市放烟花,只为博美人一笑,只是浪漫没玩成,反倒不慎点着了一间裁缝铺。
那公子也是个胆小怕事的,眼见闯祸了,担心被纠缠,不小心从二楼摔下去了……
连这件事也提前了……一切都和上一世重合了。
“小姐,小姐。”嫣然见公主脸色不对,忙喊道。
……
“快救人呐!快去请郎中!”
赵乐宴被嚎叫的声音拉回了思绪,忙跑上前,拨开层层看热闹的人,站在围栏前,探身往下瞧。
只见一身材肥硕的男子摔在了装满马草的牛车上,痛苦地哀嚎:“哎呦,我的腿,我的腿!”
身边的小厮紧张地不知所措,只是一个劲地喊:“公子,公子!”
酒楼的掌柜倒是镇定,第一时间就赶下去,查看贵客的伤势,见只是些外伤,忙招呼小二去请郎中。
看见牛车轱辘随时要散架,掌柜的又喊人来帮忙将贵客挪到稳妥的地方,免得再受伤。
他可是他们酒楼的贵客,在他们酒楼出事了,他们可担待不起啊。
“费公子,你别动,我已让人去请郎中来了。”
小厮急得推了掌柜的一把:“我家公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你们酒楼别想在缙姮城开了。”
另一个小厮附和道:“没错,我家公子可是费二爷最疼爱的儿子,别说酒楼开不了,你的小命都不保!”
其他小厮气势上来了:“我家公子要是出了事,你们在场的人都得给我家公子陪葬!”
小厮们叫嚣不已,费公子痛得鬼哭狼嚎,掌柜忙于安抚,看热闹的人在窃窃私语,周遭乱成一锅粥了。
赵乐宴看不下去了,开口道:“你家公子死不了,最多就是摔折一条腿。”这费公子是自己不小心摔下去的,与酒楼有何关系,这对酒楼来说,还是个无妄之灾呢。
听到声音,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赵乐宴。
见状,嫣然扯了扯公主的胳膊,示意公主忍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们出宫是为了见魏家郎君的。
一听到自己腿摔折了,费公子觉得自己的腿更疼了,叫的更起劲了。
小厮见公子嚎得大声,心里更急了,撸起衣袖就要上前:“你是哪家的?敢说我家公子!信不信我把你腿也打折了!”
“你说话可要为你家公子积点口德啊,你家公子只是摔折了腿,又不是摔断了,只要闭门在家休养三个月就能跑能跳了,要是因为你口无遮拦而伤的更重,你的过错就大了。”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呢,你又不是郎中!怎知我家公子休养多久?还咒我家公子,我看你就是欠收拾!”一小厮对其他小厮使眼色,“把她带下来!我非得好好收拾她!让她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
嫣然在一旁心急如焚,想着他们要是敢对公主动手,她就和他们鱼死网破!
哪知下一秒,公主竟从怀里掏出了宫牌。
赵乐宴亮出宫牌,将嫣然护在身后:“我看你们谁敢动手!”
有人一眼就认出了宫牌,这是出入宫的牌子,宫阶低的人还没有呢,眼前的人一定大有来头。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拱火道:“呦,这是宫里头的人呐,费公子的父亲有再多银子,也得罪不起宫里头的人呐。”
其他人纷纷附声道:“没错没错……”
看热闹的人七嘴八舌,成功唬住了原本还在叫嚣的小厮们。
小厮们面面相觑,不敢吱声了,纷纷退到自家公子身后。
费公子咬牙忍痛,看着这些遇事就没用的下人,忍不住翻白眼,脸上的肉气得直抖,他怎么就养了一群废物!
赵乐宴看他们这样子,心想:还是阿兄的宫牌好使,一个宫牌可抵千百句话。
“现在,有谁能告诉我,魏府公子魏锦戍在哪里?”
一听这话,嫣然震惊了半秒,忽然就想明白了。
原来公主亮出宫牌并非一时冲动,而是有意为之啊,目的就是问出魏家郎君在哪儿?这可比她们盲找可有用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