塘城的天气仿佛是一位任性的画家，肆意挥洒着颜料。前几天的温度误导人们以为春果已经到来 ，转过头了却给他们当头一棒。里絮不敢相信，明明上个周末热得都可以穿裙子了，这周她又穿上了棉衣。是的，天空很阴根本见不到太阳，甚至有要下雪的痕迹。
里絮今天有一件大事，那就是月考出成绩。周一考了试，卷子出了意外的简单，里絮在每场考试里都给自己留下了充足的睡眠时间。这样的考试居然考了一天半时间，里絮白天里睡得那叫一个好梦，晚上都不困了，然后打了几个晚上的游戏。
里絮几乎是最后一个到教室的，她没有很在意，毕竟主角都是压轴登场，她这样想。（其实是在家磨磨蹭蹭的，就来晚了。）坐到座位上，本来在睡觉的柳挹西“噌”的一下起来了，吓了里絮一跳。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吓人？”里絮装作生气的样子对他说。
柳挹西脑子不清醒，发现里絮一直在盯着他，看见她生气的模样，他居然有些紧张，乖乖低下头，小声地来了一句：“对不起。”
里絮：？
我靠，这还是柳挹西吗？他被夺舍了？还是谁把他调成小媳妇模式了？
柳挹西这几天又没睡好，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里絮的各种模样，他心烦意乱，于是早早来到学校，他总是坐在座位上才能格外安心，仿佛里絮在他身边一样，几乎一瞬间他就能睡着。还有宋斟北，被他哥大早上硬拉起来，说什么要一起上学，他叹了口气，拍了拍他哥的脑袋说道：“柳挹西，我的人生其实就两个字。”
“什么？”
“命苦。”
“……”
里絮当然不知道他们这些事，她在柳挹西面前晃了晃手：“你知道我是谁吗，小媳妇？”
柳挹西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丢了脸，他故作镇定，弹了里絮一个脑瓜蹦，语气冷冷的：“你听错了。”
即使被发现了还要强装冷淡吗？柳挹西你这家伙……
以上只是里絮的心里话，她才不要拆穿柳挹西，他的反应真的太好玩了，里絮还没看够呢。
“哦————我知道了小媳妇。”里絮故意拉长声调，柳挹西听得脸一红，不再去看她。
“我才不是小媳妇。”
里絮听到了这句话。
班主任没过多一会就拿着成绩单走进教室，找了些胶条把单子贴在教室门口。
“同学们，我们的月考成绩出了，具体的可以去看成绩单子。今天我有研讨会，自习课都不在，到时候班长看着你们。”
刘刈林听到这话第一个跑了出去，他已经从等不及看到里絮求饶的样子了，可现实的一捧冷水浇醒了他，他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他有偷偷地观察过里絮，发现里絮几乎没有学习的劲头，倒总是每天偷奸耍滑，有时连老师都可能被她气到。他很相信自己，自认天命不凡，况且他这么努力，他的成绩比较平时也上升了很多，可还终究没有比过里絮。
“为什么？”他崩溃地问道。
很多同学也来看成绩表，在他们看来。里絮简直就是个怪物，初二还没有学化学，除此之外她的理科全部都是满分，文科学科也全保持在90以上，坐稳了年级第一的宝座。
里絮想都不想是什么结果，她再次得到了围观，数不尽的夸赞接踵而至。
“里絮你也太牛逼了吧！ 怎么做到的啊？”
“里絮你教教我吧，我的成绩可不好了。”
甚至云澪也投来赞赏的目光：“絮絮你好棒。”
柳挹西听到了这声絮絮，他心里反复念了好几遍。
好像也不错。
里絮一脸满足，她心里笑得不行，不过表面上还得装装，显得谦虚一点：“大家也很不错的，我看这次我们班拿了班级第一呢。”
刘刈林平复了情绪，坐在自己座位上看书，很多人去祝贺里絮包括有拍马屁的，里絮都感谢了他们，这让他更不爽了。
“装货。”刘刈林嘀咕道。
里絮觉得该着刘刈林算账了，她阴阳地笑了笑，站在他面前：“刘同学，在背后说别人坏话的可是不好的行为哦，我不觉得你的父母会教你这些。”
“难道你是什么好人吗？那么狂显摆给谁看呢。”
“至少我不会恶心别人。刘刈林，我狂是因为我有能力可以狂，而且我的狂妄并没有影响到你，说白了，你就是自尊心作祟。班主任偏心你，上次大扫除了你所有男生都去外面打扫了，她宁愿让所有女生去干重活也不让你出手，抛开你男生的身份，就算你是一个女生，难道你不会觉得羞愧吗？这次怎么样啊,跌落神坛的滋味，好受吗？”
刘刈林被她彻底激怒，火气一上来狠狠地推了她一把，里絮没想到刘刈林会对她动手，没防备地摔到了桌子上。屋里温度高，里絮只穿了一件春季的薄卫衣，胳膊正好碰到桌子腿。柳阳中学没那么有钱，桌子也是很多年前的，不是很结实。里絮有一刻被痛到想哭，她是个特别怕疼的人，胳膊被扎到流血，但是她咬咬牙还是忍住了，她可不能在刘刈林面前出丑，不然又得被这小子抓住把柄嘲笑了。
柳挹西当场拽起刘刈林的衣领，怒吼道：“你想干什么！”
刘刈林笑了笑，懂了他：“你这么护着她啊？你该不会是……我劝你放开我，我猜你不想因为早恋让她和你明天挂在学校的处分名单吧？”
柳挹西无奈地放开了他，去查看里絮的状态。里絮站了起来，恶狠狠地盯着刘刈林：“我不会放过你的。”她目前不想纠缠他，胳膊的疼痛让她勉强回到座位上休息，学校没有医务室，班主任也走了，她不可能让爷爷奶奶知道担心她，她决定撑两节课等到放学去医院看看。
柳挹西轻轻牵起她的手，胳膊上的血渍有点染到袖子上，他心疼坏了，问她：“疼吗？"
“不疼才怪。”
“可你没哭。”
“那是我坚强。”她忍着疼痛还是很乐观的，用另一只手比耶给柳挹西看。
柳挹西看她这样，随即在纸上写了几句话分别传给了云澪和班长，然后拉着里絮的手走了出去。里絮不明白他想干嘛，柳挹西只留下淡淡的一句：“带你去诊所。”
柳挹西带她来到一处矮墙旁边，这里年久失修，好多人从这里翻墙出去逃课。他率先爬了上去，让里絮向上伸手拉她上来。里絮平时确实爱玩，不过翻墙这事她没干过。她很听柳挹西的话，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
柳挹西没有拉她的胳膊，反而把她抱了上来，到墙顶上的时候彻底把她搂在怀里。里絮觉得很不自在，想挣脱开他但是柳挹西不放手。下墙的时候也同样如此，柳挹西怎么也不撒手。
“柳挹西你抱够了吗？我可以自己走，放我下来。”里絮在他身上闹，柳挹西就是不放手。
“没抱够。”这句他说的是实话，她身上藏匿一种令他舒服的感觉 ，貌似是一种似有似无的香气在他身边萦绕，使他安心，他根本舍不得放手。
“你还要抱着我上大街啊？我的名声要被你毁了！”
“放心走小道没人看见。”他还是淡淡的，没什么起伏，同时也没有放手的意思。
学校倒是离诊所不远，柳挹西抱她一程没多大问题，只是里絮觉得这也太怪了，脑袋一转想到好主意，装着哭唧唧的样子撒娇道：“柳挹西你先放我先来，你压到我伤口了，我好痛啊。”
柳挹西真以为压到她了便放了下来，谁知道里絮刚下来就笑嘻嘻地告诉他被骗了。
柳挹西：……
他真是服了里絮了，无奈说道：“你又不疼了？”
“疼得我快活不了了，但是男女有别，你也不能总抱着我吧。”
他“嗯”了一声，说道：“那我牵着你走，好不好？”
里絮点了点头，把手给了他。早上得气温比较低，现在气温上去了但还是不太暖和，幸好今天只是阴天没有刮风，里絮裹着棉衣还算可以。
她问道：“我们就这样出来了是不是不太好？”
“你别担心，我跟班长说了，班主任回来他会说明情况的，包括刘刈林干的好事。”
“那你行动力还挺快的。”里絮因为牵着他的手所以没怎么看路，柳挹西突然停了下来，里絮差点撞到他。
“到了。”他还是淡淡地说。
柳阳有一家小医院，不过两个人都是未成年去了也没用，附近的人会选择去村里人自己开的私人诊所，比较方便。她不是特别重的伤口，桌子也是木头的也不用打破伤风针。里絮来到诊所才发现她没带钱，所有的花费都是柳挹西出的钱。大夫给她处理伤包扎，但是用的是酒精，对此里絮只有一句话：
“医生，你轻点，我怕疼。”
柳挹西听完之后只觉得好笑，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最后却败在一瓶酒精上。
有趣的是，等到里絮完全处理好这些事，天转晴了。柳挹西从诊所门口出来，阳光从手指缝里透过来，他觉得有些耀眼，这样忽冷忽热的天气，果然符合春天的做派。
里絮也从诊所走了出来，感受下这种变化，这是她从未经历的。B市的天气比塘城好多了，是风就是风，是雨就是雨。她的医药费都是柳挹西花的，她问道：“柳挹西，我没带钱，你告诉我花了多少钱，破伤风我没打过不知道多少钱，我回去把钱还给你。”
“不用你还，又没多少钱，你就当我助人为乐吧。”他说道。
“那怎么行？”里絮扑到他面前，又是很近的距离，柳挹西的心跳漏了一拍。
靠得太近了。
“你要是真想还，那周末来我家给我做家教好了。我物理月考只考了70，数学也一般，你来给我补补功课吧。”他表面很镇定地说，实际上耳根子都已经红透了。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我也没什么事情，想找我补习就说。”柳挹西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里絮真的答应了。里絮嘴里说着男女有别，怎么总是靠他这么近？
他立马转移话题：“这件事要告诉你父母吧？”
里絮听到这话脸色冷了下来，尴尬地说道：“我父母……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她转了个身面朝太阳，而柳挹西还站在阴影下面。里絮背过手去，纠结地说道：“我那个……我妈妈去世了，爸爸也不知道在哪里，或许死了。正是因为没人照顾我了，我才回的老家上学。我爷爷奶奶年纪大了，我不想让他们担心我，所以你能守护好这个秘密不被他人知道吗？”
柳挹西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语，脸色很凝重，好像有一句话噎在喉咙里，可他说不出来，只能跟她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些，你放心我会保密的。”
里絮拍了拍他：“你这么沉重干什么？我从来到塘城的那天起就决定好了，我要过好我的生活。虽然说个别人确实很讨厌，但是其他人对我很好啊，我碰到云澪，村里的人们，还有大家，都让我很开心。”
“当然还有你。”里絮特地把他指出来。
还有……我吗？
里絮不想多留，她现在不痛了，着急回去要和刘刈林算账。柳挹西还在回想刚才的问题，等再次听到里絮的声音时，她已经把柳挹西甩开了一大截：“你再不追上我，我就不要你了。”
至此，柳挹西终于能说出那一句话：
她的天真与破碎并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