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辰言与她四目相对，瞬间猜出她层层叠叠的心思。

    既然已经无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便选择不再隐瞒，顺势大大方方把手机递给她，“你看，我这样回复，你觉得有没有问题？需要再说点什么吗？”

    龙佳昱接过手机扫了几眼立刻不怒反笑，如果有个异性这样和她说话，她恐怕这辈子都不会想和他发一条信息。

    “没问题。”她也没再让他体验考前紧张，“救护车，亏你想得出来。”

    乐辰言以为这事在她的一笑置之中结束，谁知她又不冷不热说了句，“所以刚刚的电话，也是她们打的？”

    他注意到了她措辞间的微妙，她用了“她们”这个词，显然已经摸清形势，把一个普通追求者的试探，变成了团伙行为。

    这人不好糊弄。

    但转念一想，为什么要糊弄她呢？讲不清理的情况下才需要糊弄，因为那样省事，她好像不会属于这个范畴。

    他又诚实地承认了。

    接下来果然被她将了一军。

    面上当着另外两位朋友，她什么也没多说，但同时拿出手机发了条信息给他，“你怎么能骗我呢？好好想想怎么补偿。”

    下面还附了个卡通猫生气的表情包，他没忍住笑出声，看向她的时候，她对着他学了这个表情，比那只猫还要俏皮生动。

    “好，早点你吃完，回去再说。”

    整张桌子的节奏瞬间加快，周可盈刚才说过要早点回家也就罢了，这俩人也开始你追我赶。

    于是再没有多余的闲聊，半个小时不到，所有人结束战斗。蒋宇川挺无语，一群人兴高采烈地张罗要来吃烧烤，结果一个比一个着急跑路。

    周可盈第一个走出店门，四下张望最终看向自己停车的位置，和在剧院楼下那场面差不多，只剩她和乐辰言两辆。

    忽然想到龙佳昱的包还在她车上，于是提醒道正要一起抽根烟的两人。

    “别忘了一会儿到我车里拿包。”

    “对哦。”龙佳昱正欲点烟的手忽然停下来，抬眼看向等她用完那只打火机的乐辰言，“洗漱用品在包里，不需要回家拿了。”

    这后门只有孤零零一盏路灯，也足以映照出乐辰言讳莫如深的笑，“好啊。不过也没关系，想回去一趟的话，我俩正好一起散散步。”

    果然还是龙佳昱的一贯作风。

    周可盈看了眼已经走到路口打车的蒋宇川，心想如果他还没走，绝不会是她这副司空见惯的表情，也不会是像那盏灯一样不会说话。

    烟抽得没滋没味，不是她喜欢的爆珠，于是还没抽到底就灭掉，打开车门拿出那只那两年流行的Goyard托特包，塞给了龙佳昱。

    前两年她听秦天说，这个包当时在比弗利小火了一把，很多宝马用它当妈妈包，装宝宝的生活用品。周可盈当时听了无感，此时福至心灵地产生了直觉，龙佳昱原先和那种生活毫不相干，今天开始却距离不远了。

    乐辰言却马上接过来，“这个带子很细，还是有点沉的，我来帮你提。”

    这场面再正常不过，周可盈还是怪无语的，再次强调了家里还有俩人等外卖，不多聊了，和二人道别，径自开车回家。

    坐进车里打开手机，才发现错过了一通视频电话，安舒的。

    她发现了这个细微的变化，在此之前，他们还会在打视频之前互相问对方是否方便。

    难道又有什么急事？她毫不犹豫回了过去，把手机放进支架的工夫，他就接了。

    “哎，你还没有到家啊？”对面又是天朗气清的正午，他像往常一样慵懒地坐在沙发上，阳光从背后的落地窗照在他蓬松的头发上，反光之下乌黑的头发泛出金棕色。

    “没啊，刚刚和老蒋吃饭，他还讲了你小时候打小混混的事。”她语气轻快，湿漉漉的夜晚看到对面的清新场景，心情也莫名亮了几度。

    “我靠。”安舒一愣，随后笑了，倒也没被编排，有这么回事，老蒋把这事当他的个性，逢人就说。

    不过他刚刚听到的消息完全不同，明明是蒋宇川和他说，你这个朋友有点喜欢你的，你再晃晃悠悠不抓紧时间，当心乐辰言给她介绍好看的演员，到时候你就坐在你那奔驰车里哭吧。

    他瞬间有了紧迫感，恨不得今晚把过去一个月的所有心路历程告诉她，什么过去的阴影，对未来的顾虑，在当下面前全是扯淡。

    不过这会儿他又不着急了，在美国呆久了，总会有种大半夜在外面会不安全的惯性思维，

    “那你先开车回家吧，等你安全到家再找我玩。”

    周可盈见他没什么急事，也正有此意，匆忙挂了电话，在龙佳昱他们上车之前离开小停车场，省得被发现还没走，再来问几句有的没的。

    和昨晚相似，又是个并不平静的雨夜。

    而不同的是昨晚电闪雷鸣，好不热闹，今晚则缓和很多。细细密密的雨滴打在客厅的落地窗上，好像在给室内的二人营造出与世隔绝的结界。

    龙佳昱在这个全新的环境，重新知道了这事的步骤。

    二人并排在电梯里时还相安无事，两双眼睛齐刷刷盯着屏幕上的数字，等它慢慢上到顶层。电梯开门后，乐辰言就忽然加了速，也没顾她跟没跟上，三步并做两步赶到大门前。

    楼道里没有别的门，只有他一家。

    她也没想其他，跟了过去，上一秒她还在观察他灵活的指关节转的飞快，感叹细长的手指连输个密码都有美感，下一秒就被人拉近了家门，摇摇晃晃靠在了玄关的墙上，被拖着的那只手又被放在头顶。

    随着左边传来的机械声，大门被关得严严实实，楼道里那点微光想渗进来却无从下手。借着月光她能隐约看到有开关就在不远处，他却没想去摸，而她则摸不到。

    他没心思想这些，二话不说俯下身，她居然下意识向右转了一下头，躲开这个吻。

    目光顺势飘向右侧，她客厅的陈设只因为窗帘没拉严，似有似无借着阴雨天寥寥无几的月光，留了点影子。

    脑中涌出的疑问无数，又好像并不重要，还没怎么思索，下巴忽然被拽了一把，倒也不怎么痛，只是有些痒，她笑出了声。

    对面的人好像没笑，看不清他的表情，喘息声倒是每一拍都清晰有力。他不会去回答那些疑问，至少不是用语言。

    见他这么急，龙佳昱反而怡然自得地摆起架子，学着他的口吻：“你不会就要在这儿吧？这么野啊？”

    她猜得不错，乐辰言没有说话，在她的惊呼中将她打横抱起，转了半个圈，依旧没开灯，凭借些许月光和记忆在黑暗中踱步。

    她没有这些记忆，只是凭直觉猜测自己路过了客厅，但还没看清客厅长什么样，就进入一场神秘的黑暗。

    玻璃把窗外的风雨声隔绝在外，她耳边却悄然闪过几个小节，是《歌剧魅影》中最经典的曲目，女主上了魅影的船，在黑夜中进入他的迷宫。

    周可盈到家的时候还不算晚，进门时看到时钟上的分针，距离12点还有一段距离。

    客厅的两个人更是不会催她，电影正演到大结局的部分，没人和刚进家门的她多说，她像一个无所谓的亲戚。

    “烧烤放在餐桌上了啊。”她还是知会了一句，“我上去冲个澡，刚好你们看完一起吃。”

    周维“哎”了一声，知道她的意思，烧烤需要复热，火候有讲究，这事只有他能干，如果交给她，那肉必然像鞋底一样硬，那群牛羊算是白死了。

    她没计较他的冷淡，只是轻飘飘甩出重磅新闻：“你们知道吗？他俩在一起了。”

    “谁？”沙发上的二人终于抬起头，眼中有疑惑，倒也能猜出大概。

    “佳昱和那个......”

    “那个乐辰言？”

    他们拼出了答案，就没再继续问，周维的注意力直接偏了，“那他们的纪念日也是今天？和我们一样？这么巧？以后要不要一起办婚礼？哎，有乐辰言在，我们可以安排点音乐节目啊。”

    黄雅心低下头偷笑，周可盈摇着头上了楼，只觉得他像二年级数学考了100，就认为自己天赋异禀，要当数学家的小学生。

    进房间后直线拐进浴室，却又改变主意退了出来，拨通了安舒的视频。

    本来打算晚点睡前再找他，但一路开回家时，总想起他刚才的表情，总觉得他有什么话没说完。

    不过两秒后视频被接起，她仍是像之前一样，抢着先说了她想说的：“你敢信，她们两个居然在同一天谈恋爱了。”

    安舒在她看剧中场休息时，得知了周维和黄雅心的消息，刚才又从蒋宇川那里知道了龙佳昱的进展，现在也没多惊讶，只微笑看着她发挥。

    “刚刚我表哥还和我说，既然这么巧，以后一起办婚礼算了，还叫乐辰言来和他一起唱歌。”

    话说一半，周可盈把自己逗笑了，下一句还想嘲笑周维两句，这人从小就喜欢跟风，小时候就总爱学她，长大也喜欢扎堆，没点主见。

    那阴阳怪气的话还没说出口，安舒忽然正色，轻声问道：“你呢？想不想凑个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