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刺激。

    这可太刺激了。

    短暂寂静过后,有人发出来一声抑制不住的笑。

    能够进入拍卖会场的在场各位,大家都非富即贵,所有人都是抱着目的来的,在意的理应只有台上的拍品,别的都不重要。

    更何况各位都还遮挡了面容,连彼此的身份也是未知。

    这种一方把另一方当狗耍的场面,真是第一次见。

    “你耍我?!”

    云姝姿态闲适,指甲轻轻嵌入指腹,她垂下眼百无聊赖地盯着,慢吞吞“嗯”了一声:“显而易见。”

    NPC被她坦然承认的态度气到了。

    拍卖场上,恶意抬价的行为也屡见不鲜,虽然不道德,但他尚且能接受,毕竟东西最后还能是他的。

    但是!

    但是今天,不仅被恶意抬价,东西还没到他手里来。

    江市傅家的老太太下月七十大寿,福瓜吊坠是他家里那位指定要拿下的,眼下却被一个看起来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拍走了。

    一时之间,像无数棉花一齐膨胀起来堵在了他的心口。

    “三千万,一次!”

    台上的主持人落槌,话音落地的下一秒,她的视线也下意识落在云姝旁边那位身上。

    “三千万,两次!”

    主持人仍旧在观察对方的加价意向。

    云姝老神在在,连个眼皮子都懒得抬。

    她知道对方不可能再加价了,为了一个吊坠怒花三千万,不是什么败家子都能干出来的。

    最后一锤落在台面上。

    “三千万,三次!”

    “成交!恭喜929号女士!”

    云姝露出一个矜持地微笑,一只手覆上领口,对着台上的主持人微微颔首。

    一边偏了偏头,往NPC那边靠了下,声音很轻:“看来三千万是你的极限了。”

    这个剧情完成。

    从拍卖展厅出来后,NPC忽然追了过来。

    他拦下了云姝离开的步子,盯着对方那双漆黑明澈的眼睛,嘴唇动了动。

    看得出来他想说什么,但很为难,或者说是拉不下脸。

    但他还是绷着表情:“多少钱能把吊坠卖给我?”

    云姝端庄表示:“我开的价只会比拍卖价格更高,你在里面都无法出价,现在是在指望我亏本卖你?”

    “……”

    他被噎了一下,但前提毕竟是他有求于人,因此他还是强忍住了被对方玩弄的怒气:“下个月有一个很重要的人过寿,这是我准备拍下的贺礼……”

    云姝:“三千八百万,我让给你。”

    “?”

    云姝有些惋惜地“啊”了声,表情有些怜悯:“三千八百万而已,看来对你来说也没有很重要嘛。”

    对方咬了咬牙:“三千万。”

    云姝:“我不差这三千万。”

    她的神情有些冷下来,被对方毫无技巧可言的谈判折腾得兴致全无:“麻烦您让让,这也是我要带回去给重要的人的礼物。”

    “……”

    吊坠到云姝手上之后,她只瞥了一眼。

    她后知后觉地觉得心痛。

    尽管付完款后她的个人账户余额并没有因此受到什么影响。

    但她花三千万买了一个吊坠。

    她有些安静地窝在后座,脑袋抵在车窗口,故作伤感地往车窗外看。

    就让胶澳的风带走我三千万的忧伤。

    这玩意甚至还不会落她手上。

    心痛。

    心好痛。

    一股子花了冤枉钱的心痛。

    蒋梨端着梨木首饰盒:“花三千万拿下的东西就这么随手扔后排了?”

    梁冬月:“你花三千万给你家老太太买七十大寿的礼物?用心了孩子。”

    云姝看似平静,实则小小地吓了一跳。

    傅老太太的七十大寿?

    是哦——

    她忘记了,但她现在也懒得去回忆原书里写得是什么情节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她终于想起来被冷落已久的傅松言。

    蒋梨也在一旁百无聊赖地刷手机,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手指误点进了某个群聊,她忽然睁大了眼睛:“你花三千万买了吊坠的事情已经传开了!”

    话音落地的下一秒。

    原本刚被清空了未读消息的对话框忽然进来了一条新消息。

    傅松言:神秘买家是你吗。

    是的,是我。

    云姝坦然承认,没注意到傅松言突然沉默了下来。

    现在天色晚了,本就偏远的小区里自然很安静,室外亮着的灯没几盏,傅山也早已睡下。

    他垂下眼睛,看着大部分是绿色消息条的页面——

    太巧了。

    况嘉述才刚回国,他便得知了云姝重金拍下福瓜吊坠的消息。

    他对这个吊坠有印象的,评估价也就在一千七百万左右,满打满算撑死两千万。

    他也知道拍卖会场中免不了有人会恶意哄抬价格,但那可是三千万。

    扣扣搜搜的云姝花了三千万,对她而言可以称得上“不惜代价”的拿下了那个吊坠。

    是为了什么呢。

    傅松言想都不用想。

    每一个人物出场都必有缘由,这条吊坠有极大可能就是她为了况嘉述拍下的。

    昏暗的环境中,他抿了下唇瓣。

    况嘉述一回来,她连他的消息都不回了。

    明明他才是除了云姝之外的主角。

    傅松言沉默了很久。

    云姝不知道他在思考些什么。

    她刚准备爬楼看看对方今天噼里啪啦都唠了些什么,最底下便显示出有三条新的未读消息。

    她滑下去看。

    傅松言:你和他玩儿得开心吗。

    傅松言:他为什么一点儿都不心疼你花钱?

    傅松言:如果我在,我不会舍得让你多出一分钱。

    最后一句倒是真的。

    有些东西是她后天再努力都追赶不上的,比如傅松言从小接触到的资源和人脉,以及各方面的知识积累。

    但是。

    云姝:我没跟况嘉述在一起。

    傅松言:好的,我信你。

    个屁。

    他才不信。

    别的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白月光”角色回国,将会与主角若有似无地擦出暧昧的火花。

    更何况况嘉述和云姝目前都在胶澳。

    而他,傅松言。

    在此刻才是个外人。

    隔着屏幕,他轻轻冷笑一声。

    他原本想给云姝发一句“你别被我抓到”,但想了想又从对话框里删了个干净。

    他是不能发这个话的。

    他没有身份,而且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云姝和况嘉述有任何亲密接触,他也是没这个资格去质问些什么的。

    傅松言想,这不行。

    她再跟况嘉述发展下去,是会花不少钱的。

    她承受得住吗?想想都不。

    所以她但凡明智一点,就不会和况嘉述走太近,给自己留下爆金币的潜在风险。

    “……”

    云姝也确实在想况嘉述。

    一方面她在想怎么才能试探出来,这位况嘉述是不是她在现实世界中认识的那位二百块。

    另一方面,她在想况嘉述什么时候再回那边去。

    她或许可以找况嘉述当代购……

    但这个想法被傅松言驳回了。

    第二天,她在上飞机前给傅松言随口提了一嘴。

    下飞机后,就看见对方堪称冷漠的几个字。

    傅松言:别干丢脸的事。

    云姝:噢。

    她退出来页面,发现原本沉寂的高中同学群不知道什么时候热闹起来。

    大家都知道况嘉述回了国,很热情地问要不要趁这个机会办一场同学聚会。

    隔了很久,况嘉述才在群里礼貌回复:目前还在胶澳考察项目,等我回江市了一定联系各位。

    云姝这才看见对方的微信,头像是一只边牧。

    她点进去,两个人仍然是好友关系。

    对方的朋友圈中,唯一一条是雨水划过玻璃的照片。

    个性签名也很简洁只有三个字。

    “天堂树。”

    云姝的所有动作忽然顿住。

    ——布鲁克林有种树,有些人叫它天堂树。无论种子落在何处,这种树都会挣扎着去碰触蓝天。它在围着木板的空地上生长,从无人料理的垃圾堆里探出头,从地下室的格栅里钻出去。它是唯一能从水泥地长出来的树。

    这是她曾和对方谈论过的书籍,那天晚上她为了安慰他,就给他讲了书中的一段,希望他能振作起来。

    她皱起眉,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如果况嘉述和她在现实生活里认识的二百块是同一个人,他是怎么进入这个世界的?他消失的那段时间,都是因为穿越了?

    他是否存在现实生活中的记忆?

    如果不是,为什么世界上会有两个如此相似的人?

    思及此。

    云姝点开对方的主页。

    云姝:什么时候回,我请你吃个饭?

    几分钟后。

    况嘉述:现在有点项目上的事情需要处理,下个月17号我会回来,到时候见?

    云姝看了一眼:嗯。

    从胶澳回来后,大家各回各家,云姝让陈衔青拐了个弯,先去给傅松言送项链。

    福瓜吊坠,寓意倒是蛮好的。

    她没直给,而是先订好了餐厅约他出来吃饭。

    今天天气很舒服,不冷不热的。

    傅松言看到她的时候,蓦然有一种许久未见的感觉。

    他坐在她旁边,笑了一声:“皇上休假回来了?”

    云姝:“怕你一直给我发消息,我懒得打字。”

    是的。

    她昨天半夜往上翻聊天记录,结果没翻到头。

    他发了太多没用的废话了。

    但她看到了一条,意思是她装死很没礼貌,等她回来他高低让他道歉。

    这没得洗。

    因为不回消息就是云姝故意的。

    所以她回来带他吃饭去了——反正他胃不好,吃不了几个钱。

    餐厅里候菜时,有人时不时给她发消息。

    傅松言坐在她对面,将对方唇角翘起的样子尽收眼底。

    面对面的时候,就比她在互联网上的态度好一点。

    虽然他跟她说话大概率会得到“可以”“嗯”“你定”的回复,不过总没有已读不回来得性质恶劣。

    但他仍然有点不爽。

    因为这狗家伙唯独对他是一副敷衍至极的样子。

    因此,他故作不小心的弄泼了自己手边的水,装模作样的“哎呀”了一声。

    借着去抽纸的机会。

    他极其不经意地瞥了眼对方的手机屏幕。

    时间太快,屏幕太小,他没太看清,只来得及看了眼对方屏幕顶端备注着的名字。

    ——况嘉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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