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雾睁开眼睛,意识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脑中最后的记忆还是自己在图书馆复习到深夜,走在回宿舍的小路上。她试着动了动手指,确认这不是梦境——身下粗糙的麻布床单,鼻端飘来的霉湿气息,耳畔传来的虫鸣蛙声,一切都太真实了。
"这是哪?"江雾内心疑问,坐起身,月光透过窗纸洒进来,隐约照亮了简陋的房间。她摸索着自己的脸颊、头发,感受到与记忆中截然不同的触感——细软的长发取代了清爽的短发,脸庞变得小巧,手腕纤细得不像话。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是不属于她的记忆。江府庶女江雾,母亲早逝,不管不问的父亲,继母视其为眼中钉,肉中刺,明日将被送去河边绑上石头沉入河底作为祭品献给河伯,以祈求风调雨顺。
"开什么玩笑?"江雾捂住嘴巴,强忍住尖叫的冲动。她本能地想要否认这一切,却又无法解释眼前的状况。穿越?这种小说里才有的情节?怎么会发生在她的身上?为什么不是穿成什么家世显赫的公主,或者锦衣玉食的世家贵女,至少也该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儿吧?这命运未免太会开玩笑,她江雾怎么就成了祭品?
屋外传来的虫鸣声在此刻显得格外刺耳,仿佛是死神提前奏响的丧歌。江雾感到胸口一阵阵发紧,呼吸变得困难。现在,等待她的是明天的祭祀仪式也是死亡。
她起身试探着走向门边,原主的身体比她想象中还要虚弱,每走一步都感到双腿发软。透过门缝借着月光,可以看到门外的侍卫像两尊雕像般站立着,腰间的佩刀在月光下闪着冷光。江雾本能地缩回身子,脑中闪过无数恐怖的念头——明天她将被人押送到河边,穿着红嫁衣,头戴花冠,然后被绑上石头沉入冰冷的河水中,被献给所谓的"河伯"。
"冷静,冷静点,江雾。"她轻声对自己说,强迫自己深呼吸。她知道这种祭祀活动在古代并不罕见。但从没想过自己会成为祭品中的一员,这感觉就像是突然成了自己曾经研究的论文中的案例。
江雾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不想死,尤其不想以这种方式死去。大学还没毕业的她,明明应该有光明灿烂的未来,怎么能接受自己被当做迷信的牺牲品?
她抹去泪水,强迫自己冷静思考。逃跑?门外有侍卫,窗户太小。求救?在这个时代,谁会为一个将被献祭的庶女出头?反抗?以她的体力,恐怕连一个侍卫都对付不了。
江雾的目光落在床头放着的那碗饭上——那是给她准备的。江雾盯着那碗饭,饥饿感如同蛇一般在她腹中翻腾,几欲将她吞噬。她伸手去触碰碗沿,又迅速缩回。
"祭品需要保持清醒吗?"江雾自问。若里面有迷药,明日被抬去河边时她甚至无法挣扎,就是一具任人摆布的傀儡。想到这里,江雾掐了一把大腿,疼痛反而让她头脑更加清醒。
脑海中翻涌出原主所知的祭祀仪式详情——"纯洁无瑕"是河伯选妃的首要条件。
"如果我不再'纯洁',是不是就没有资格做祭品了?"记得书中有写古代女子来月事会被视为“不洁”
江雾不再犹豫,抓起饭碗重重向地面摔去。瓷碗接触地面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脆,碎片四散,米粒飞溅。她迅速蹲下,从碎片中挑选出一片最为合适的,藏入袖中。
不出所料,门外传来脚步声,一名婢女推门而入,看到地上的狼藉后皱眉道:"小姐何必如此?明日便是大日子,何不安生些?"
江雾低垂着头,眼中泪光晶莹,声音颤抖:"我害怕...我不想死..."
婢女叹了口气,却不为所动:"这是府上的决定,小姐安心受命便是。"她蹲下身,开始收拾地上的碎片。
江雾一动不动地站着,盯着婢女的动作。当婢女收拾完准备离开时,江雾出声:"能否...给我一碗水?我渴了..."
婢女犹豫片刻,点头应允:"我去取来。"说完转身离去,留下江雾一人在房内。
门一关上,江雾立刻行动起来。她取出藏在袖中的碗片。这可能是她活命的唯一希望,却也将给她带来剧痛。
"必须看起来像是月事..."她将碗片对准手臂内侧隐秘部位,伤口不能太深会被发现,深吸一口气。
锋利的瓷片划出一道伤口,江雾死死咬住下唇,不让一丝声音泄出,温热的液体从伤口涌出。
江雾忍着疼痛,挤压伤口用手将液体涂抹在裤子上,床单上,模仿月事的样子。每一次触碰伤口都让她脸色苍白一分,额头渗出冷汗。
"这是活命的机会,我必须抓住..."
待痕迹足够明显,江雾迅速将碗片藏好,躺回床上,静待婢女返回。伤口仍在渗血,但江雾的眼神却越发清明——这痛楚是生的证明,也是她挣脱死亡之手的机会。
婢女很快取来一碗水,推门而入,见床上的少女面色苍白,眼神有些惊慌。婢女将那碗水放在桌上,目光看向床上,发现床单上那几处暗红色的痕迹。
"这是...月事?"婢女音调都拔高些。
江雾看婢女发现了"证据",带着哭腔低声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晚突然就来了..."她声音中带着些颤抖。
婢女将江雾神色尽收眼底,转身便向外走去:"我去禀报夫人。"
江雾目送婢女离去,既紧张又抱有一丝希望。她不断告诉自己:古代人迷信,"不洁"的女子不能参与祭祀,这是她活命的机会。她悄悄将手臂压在身下,生怕有人发现端倪。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江府继夫人朱氏带着婢女和一位面色阴沉的老嬷嬷大步迈入。朱氏身着华服,妆容精致,端庄的面孔此刻却阴云密布。
"大胆庶女,竟敢坏府上大事!"朱氏几步上前,不由分说便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江雾猝不及防,整个人被扇倒在床上,脸颊火辣辣的疼,眼前一阵发黑。
"夫人息怒,"老嬷嬷走上前,声音沙哑刺耳,"这等污秽之事,贱婢来处置便是。"
朱氏冷哼一声:"明日便是祭祀大典,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立刻给她净身,确保明日献祭不出差错!"
老嬷嬷点头,转身吩咐婢女:"去取艾草、姜汤和热水来。"
江雾闻言,心沉到了谷底。艾草净身是古代认为可以去除"不洁"的方法。她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失败,不禁浑身发抖。
"将她按住。"老嬷嬷对两个壮实的婢女使了个眼色。
婢女很快端来一盆热气腾腾的水,水中漂浮着艾草和姜片,散发出刺鼻的气味。老嬷嬷卷起袖子,粗糙的手掌在水中试了试温度。
"脱了她的衣裳。"老嬷嬷命令道。
江雾死命挣扎,泪水夺眶而出:"放开我"
一番撕扯后,江雾因剧烈挣扎,手臂上的伤口被挤压,温热的液体顺着胳膊滴落在床单上。
"这是什么?"老嬷嬷眼尖,一把抓住江雾的手臂,露出了那道鲜红的伤口。
朱氏瞬间明白了一切,眼中满是凶光,厉声道:"好你个贱婢,来人,把她的手脚都绑起来,严加看管,明日一定要她干干净净地去见河伯!"
江雾闭上眼睛,感受到粗糙的麻绳勒进手腕和脚踝,恐惧如潮水般漫过全身。
晨曦微露,江府早已一片忙碌。朱氏亲自督促下人为祭河准备,庭院里摆着各色供品,香火缭绕。然而这些庄严的祭品中,最重要的一项是那个被绑在屋内,等待命运的女子。
"时辰到了,把她抬出来!"朱氏一声令下,两个壮实的婢女走进江雾的房间。
江雾半夜就被喂了安神汤药,此时虽已醒来,却浑身无力。她被粗暴地换上大红嫁衣,面上涂抹朱砂,头戴凤冠,一个待嫁新娘。只是这婚嫁不是与人,而是与那传说中的“河伯”。
"贱婢,你今日可是要去见河伯老爷,享福去了!"老嬷嬷阴恻恻地说着,手上却毫不留情地将江雾双手反绑。
江雾被抬进花轿前,朱氏亲自走到她面前,眼中满是快意:"你娘当年不识抬举,今日你也步她后尘,也算是团聚了。"
言毕,她挥手示意起轿。八名轿夫齐声吆喝,抬起花轿向河边进发。沿途鞭炮轰鸣,锣鼓喧天,路人纷纷退避,有的面露同情,更多的却是麻木与冷漠。在这个视人命如草芥的时代,一个庶女的生死微不足道。
花轿摇摇晃晃地前行,每一步都像是靠近死亡。江雾蜷缩在轿内,脑中闪过无数念头。逃跑? 打斗? 求饶? 都是徒劳。她反复告诉自己:"我不能死,我一定要活下去。一定有办法的。"
轿子行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停下。江雾听见外面喧嚣的人声,还有诵经的声音,夹杂着奇怪的铃铛声。轿帘被掀开,刺目的阳光照进来,江雾下意识想抬手遮挡,忘了手被绑住被绳索勒得生疼。
四周已搭建起高台,点燃了无数红烛。江雾被从轿中拖出,推搡着登上高台。河水在晨光中泛着寒光,如同一条巨大的、随时会吞噬她的怪物。江雾这才看清周围的环境——一条宽广的河流,河岸边搭建了一个简陋的祭台,上面摆满了祭品。几名身着道袍的道士站在祭台两侧,手持法器,口中念念有词。祭台正中放着几块沉重的石块,上面系着绳索。
主持祭典的道士身着黄袍,手持拂尘,开始念诵晦涩的咒语。几名壮汉押着江雾,强迫她跪下。朱氏和江府族长端坐上首,满脸虔诚,仿佛真的在做一件善事。
"解开她的绳子,让她行拜天地之礼。"道士沙哑的声音响起。
这就是机会?江雾心跳如鼓,手腕上的绳索被解开。她被扶起身,强行引导着开始祭拜。
"一拜天!"
江雾弯腰,眼角余光迅速扫视周围。离她最近的是一个托着香炉的小道童,再过去是摆放祭品的案桌,上面点着两支粗大的红烛。
"二拜地!"
她又弯下腰,双手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准备出击的紧张。距离她只有三步之遥,就是河水汹涌的边缘。
"三拜河伯!"
就是现在!
江雾猛地直起身,一把抓起案桌上的烛台,用尽全力向身旁的道童砸去!烛台重重砸在道童额头,炽热的蜡油四溅,道童惨叫着倒地。周围人一时没反应过来,江雾已箭一般冲向河边!
"抓住她!"朱氏尖利的嗓音刺破晨曦。
几名壮汉扑上前来,江雾毫不犹豫,纵身一跃,跳入湍急的河水中!
冰凉的河水瞬间吞没了她,华丽的嫁衣在水中变得沉重如铅,拖曳着她往下沉。江雾没有放弃,她奋力挣脱厚重的外衣,双腿用力踢蹬,向前游去。
作为现代人,她会游泳的技能在此刻成了救命稻草。她在水下奋力向前游去,尽可能远离岸边。肺部的空气逐渐耗尽,她被迫浮出水面换气,只见岸上一片混乱。
就在此时,天空突然乌云密布,狂风骤起,河面上掀起巨大的浪涛。
"河伯发怒了!河伯发怒了!"岸上的人群惊恐地呼喊着。
一场突如其来的洪水袭来,湍急的水流瞬间将江雾冲向下游。她拼命挣扎想要保持头部在水面上,却被水流一次次拉入水中。河水灌入口鼻,她呛咳不止,眼前发黑。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希望的时刻,手指触及了一个坚硬的物体——一段断裂的木头被洪水冲来。江雾拼尽最后的力气抓住浮木,紧紧攀附其上。
急流裹挟着她和浮木向下游奔涌而去,岸上的人声和祭台很快消失在视野中。江雾趴在浮木上喘息,浑身湿透,冻得发抖。
她活下来了,至少暂时逃离了那场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