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这个——鱼孩，没人知道它究竟是什么，克丽丝对它的生父只字不提，也不愿意透露自己的来历。父亲拜托当时的警方调查失踪的少女，她似乎并不是赫若伍德的居民。
“为了更多地了解这个神秘生物，研究员们对克丽丝和鱼孩采取了一些手段——不，并不是什么违法的手段，但还是导致它非常愤怒，并对人类表现出极强的攻击性。研究员们不得不将它监禁起来，直到某一天，它攻击，咬死，并吃掉了负责送食的一名实习生。
“啊，是的，它吃掉了那个实习生的尸体，大部分，虽然咬合力惊人，但那时候它才几个月大，甚至还不会走路，只能贴着墙壁和地板迅速爬行。然后它找到了克丽丝，那年轻的母亲身边也有专人看护，它解决了他们，母子俩一起出逃了。
“后来的事情我不是很清楚，我当年才四岁，很多事都是从父亲的通话里听见只言片语，一些信息是日后翻看资料才联系起来了。克丽丝带着她的孩子逃到黑水湖，遗弃了它，自己则被随后追来的研究员找到，再次被带回研究所。
“从那以后，克丽丝开始生病，先是体温忽高忽低，然后是身体机能迅速衰竭，短短两个月，这个女孩就枯萎凋零了。父亲投入了大量金钱和精力，除了这些尘封的资料，一无所获。不，应该说他还留下了一个遗产，那个被遗弃在黑水湖里的孩子……”
阿洛斯看着相片里骨瘦如柴的克丽丝，轻声道：“它活下来了。”
“啊，没错。”阿尔曼平稳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异样的激动，“它当然活下来了，而且直到七年前，我们都观察到了它的踪迹。你看——”
资料夹的最后几页，全是关于湖区附近血案的报道，时间有远有近，早期的大多只有一段印刷模糊的文字，近期的有些配上了经过处理的图片。
“它依然住在黑水湖，作为同龄人，远比我健康活跃。”
阿尔曼开了个玩笑，又正色道，“你能从这些材料中看出什么规律吗？”
阿洛斯皱眉，仔细研究了一番这些剪报，才迟疑着道：“案件没有明显的间隔期，有些连续发生在几个月内，有些又间隔好几年……受害者似乎也没有什么共同点。它没有杀过孩子，大概是一个行为特性。”
阿尔曼点点头，又道：“最开始的那些年，它还处于懵懂的婴儿时期，骤然离开母亲独自生活，可能产生了某种应激反应——所以头十年里黑水湖区惨案频繁，而且大多数被害者的尸体上都有被啃食的痕迹。”
“它把人类当作猎物。”阿洛斯喃喃道。
“至少最开始是这样。”
阿尔曼道，“但七十年是一个漫长的成长期，最近二十年里，它的攻击频率降低了，手段也变得更加——干脆。似乎也没再出现食人行为。”
“它可以捕猎。湖鱼，野兔，野鸡，黑水湖区不缺食物。”
“没错。我想，黑水湖虽然偏僻幽静，但湖区内一直有居民活动，它这些年来通过观察和模仿，或许已经得到了某种程度的社会化训练。”
“您是说……它可以乔装成人类？”
“可能还做不到，除非它常年伪装成一个重度烧伤患者。而且它究竟有没有在人类社会中活动的想法，也是一个问题。”
两人相对静默片刻后。阿尔曼屈指敲了敲桌面，“阿洛斯，现在你应该已经知道我们的研究目标是什么了。”
“狄皮斯。”阿洛斯艰难吐出这个名字，“我们能做什么？他的攻击性非常强，可能连接近拍摄都做不到。”
“拍摄？哈哈，我要做的可不是这种粗浅的研究。”
阿尔曼呵呵发笑，“具体方案暂时还在保密阶段。不过，阿洛斯，难道你就不好奇吗？这个狄皮斯，它究竟是什么来历？为什么一个人类女孩会生下一条鱼？种族隔离的界限是不是被打破了？以及——”
老教授的视线穿过阿洛斯，看向美好的愿景：“这些年来，有没有第二个人鱼杂交的样本出现？狄皮斯能不能为我们提供更多研究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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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卧室里满是潮湿水汽。床铺早已被淹没，水滴顺着床单滴落，在地板上形成一个小水泊。墙壁在渗水。木制家具在加速腐朽过程。蒙着一层水雾的镜面里，映出床上紧密纠缠的两个人影。
阿什顿伏趴在狄皮斯身上，他们双手交握，紧紧贴合，都在努力把自己挤进对方的身体里。金发男孩的脸烧得通红，狄皮斯身上所有鱼鳍都在炸起，皮肤上的花纹也渐渐变成深黑色。无数水珠正在从两人体内渗出。
若从床铺上方俯视，可以看到从狄皮斯下身伸出数十条黑滑的触手，它们缠缚着男孩的腿和腰，仿佛要将它们拖向深渊。阿什顿的下半身已经消失了，他感觉自己正融化在水中。
[狄皮斯，我们正在黏合。]
[害怕吗？]
[不怕，很舒服。]
紧贴着鱼怪皮肤的双唇中溢出诱人的呻吟声。
[刚才，你在我里面。现在，我在你里面。]
[我们会变成一个。]
[我会消失吗？]
[不会，你还是阿什顿。]
[我还想见姐姐。]
[黏合期过后，你可以去见她。]
[一起吗？]
[你可以出去，但我们不会分开。从此以后，我是你的伴侣，你的亲人，你的家。]
[永远？]
[直到我死去。那时我们将一起死去。]
阿什顿还剩下肩膀以上还没有完成黏合，狄皮斯抱着男孩的脑袋，两人都沉浸在超凡体验当中。
[狄皮斯，我会怀孕吗？]
[你是人类男孩，不会怀孕。]
[如果我是女孩呢？]
[也不会。为什么这样问？]
[那你就是孤独一个了。]
[在这个地球上，是的。]
[你的同类呢？你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
[妈妈生下我。]
[你的妈妈？]
[她的名字是克丽丝。我们的记忆正在融合，你能看到她吗？]
[……看到了。她是一个人类女孩。]
[是的，她本不应该生下我。一些坏人——他们信奉一本名为《猩红福音》的邪典，于是利用了克丽丝，根据邪典中记载的仪式，将我召唤到克丽丝的子宫中。]
[她逃走了。]
[她不想我落到他们手中，她保护了我。]
[你的名字，在另一个世界的名字是什么？]
[大衮。一些人这样称呼我们。]
阿什顿的身体已经被吸收到大衮体内，狄皮斯闭目仰躺在滴水的床铺上，皮肤变成了更加深沉的暗绿色，在他前胸的锁骨至下腹部之间，多出了一条纵向的凸起，那是男孩的脊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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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重承诺今天发生在书房里的谈话不会对外泄露半句后，阿洛斯忐忑不安地走出阿尔曼教授的书房。
将她引进来的女助理热心地要送她离开，阿洛斯走出一段路后，突然想起一件事：“我能借用一下这里的电话吗？”
女助理没有起疑，将阿洛斯带进了自己的办公室，让她使用这里的座机。
阿洛斯一边拨号，一边打量女助理，总觉得她看起有些面熟。
拨通的并不是湖边小居的号码。
“是卢米斯宅吗？我是普雷斯科特，想和塞缪尔说话。”
电话那头的人告诉她塞缪尔现在不在，但可以帮她传话。
“那就麻烦了。如果塞缪尔回来了，请他去湖边小居帮我照看一下阿什顿，不要让他一个人呆着好吗？对，就是我弟弟，我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家。”
交待完后，阿洛斯向女助理道谢，然后快步离开研究所。
她心中有一把火在烧。她要立刻见到阿什顿，立刻带他离开赫若伍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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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升起来的时候，狄皮斯和阿什顿也苏醒了。他们又静静地躺了一会儿，然后起来活动手脚，适应新的身体。
[想游泳。]
阿什顿说，他迫不及待地想要体验更强壮的肉身。
[我们去游泳。]
狄皮斯打开窗户，从二楼一跃而下。他觉得自己的身体更轻盈、更协调，视野也更宽广了，随后才意识到，是阿什顿的能力在增强他的五感。
[游回黑水湖，然后为你报仇。]
[文森特·康纳利吗？]
两个人的记忆毫无遮挡地向对方敞开，阿什顿能看到狄皮斯为他做过的事。
[他是指使者。]
情绪也交融了。强烈的愤怒，以及嗜血的欲望从阿什顿的神经皮层穿过，他不打算阻止狄皮斯，但是——
[我没有看到他的死。不是今晚。]
[可能我们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你就能看到了。]
阿什顿在意识中摇头，
[我看到了其他人。狄皮斯，有人来了，他是为你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