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穗穿着米色长裙,纯白的雪纺衬衫冰凉丝滑,袖口挽在胳膊肘,她低头整理教案,半及腰的长发垂下来,落在讲台的铁质桌面。
学生们陆陆续续抵达教室,吃早餐的,玩手机的,聊天的,趴桌上补觉的,教室里沸反盈天,开水里冒泡,又闷又燥。
钟穗教了两年通选课,对这种场景已经见怪不怪。
她戴着耳机,轻缓的纯音乐隔绝了噪音,也让她一时没注意讲台跟前站着的女生。
“老师,老师?”女生怯生生地叫了好几下,钟穗才反应过来,摘下耳机抱歉地笑笑,问她有什么事。
女生眼神忽闪,不好意思地挠了把头发,支支吾吾说晚上那节影视鉴赏课想请个假。
她理由说得断断续续、颠三倒四,钟穗耐心听着却也没大明白,直到瞥见她书缝中突出来的一截黑色票根。
她也当过学生,有些事心照不宣。
不过就像当时的老师说的那样,钟穗同样认为,人生中,总要有几个时刻,是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
而她的课,也并不重要到一节也不能缺的程度。
钟穗低头瞟了眼花名册,女孩之前的记录是全勤,没有请过假。在女生希冀而忐忑的目光里,她点点头,在请假条上签了字。
女生没控制住,原地雀跃地跺了几下脚,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用书掩住脸。
钟穗笑了笑,模棱两可地说了句:“早点回来,注意安全。”
女生一下子涨红到耳根子,知道自己的小心思被老师看穿,忙点头道谢,跟着朋友跑出了教室。
目送女孩年轻的身影远去,钟穗低头继续整理教案。
手机发出规律的震动,钟穗打开挎包,摁灭了闹钟。正要拉上拉链,指尖一顿。
挎包敞开的小缝里,躺着一张和刚才女生书里夹着的,一模一样的票根。
一位老朋友的演唱会。
门票根据他如今的身价贵得惊人,但钟穗还是想也没想就买了。
她觉得自己应该捧场。
耳机里的纯音乐结束,自动切换下一首,一段吉他伴奏后,男人声音略低,带着些磁性的沉。
上课铃响起,未完的歌被钟穗掐断。
放下耳机,她抬头,有那么一刹,被窗外明媚热烈的阳光晃了下眼。
许多回忆有它独特的符号,就像儿时的冰棍与门前的长街,堆叠的习题和繁忙的高三。
对于钟穗而言,她的记忆是一段音乐,仿佛只要戴上耳机,就能回到那个暴雨的夜晚,缠绵的湿气,摇晃的吊灯。
男孩琥珀色的眼,安静地望着她。
还有一首,属于他们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