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蜥>
“死耗子!.......”
那人话没说完,就被隐鼠一手摁进了水缸,咕噜冒了几个气泡,便咽了气。
“最后一个。”
隐鼠甩了甩手,扯下那人脖子上的令牌,顺便扔给了简蜥。
这是简蜥第一次跟养父出任务——追杀组织的叛徒。
简蜥有些惊诧——惊诧养父对昔日同伴的绝情。
“念及旧情是可笑的,尤其对于你我。”
“如果我叛变了,你也会毫不犹豫地杀了我吗?”
隐鼠皱了皱眉,没有做出一贯的冷笑——好像他觉得这个问题根本不值得他笑,也根本不值得他回答——一个蠢透顶的问题。
简蜥默默垂下头,以为他会说些伤人的话——却没有。
“犹豫,是一个杀手所能犯下的最致命的错误。犹豫会要了你的命——你应该真正明白这一点......”
隐鼠的眼里,划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担忧。只是一瞬。“而且——你以为你是谁?你屁都不算。”
熟悉的大手乎过简蜥的脑袋——还有熟悉的冷笑。
简蜥愣了一会儿,随后也笑了。
他大步跟上已经走远的养父,默默记住了这个垂死的黄昏。
......…………………………………………
“怎么又涨价了?”侍女皱了皱眉,极不情愿地从袖中掏出钱袋。“算了,给我包起来吧。”
“一分钱一分货,这批枣子今天破晓才送来,新鲜着呢!”说罢,小贩见左右无人留意,谨慎地压低起声音,往篮子底部塞了封信。
“唉,还是当今世道不太平,又是匪寇又是旱灾,这批枣子不知道跑死了多少匹马,累死了多少个挑夫呐!婉儿姑娘,你也要多保重!”
只是眨眼间,他又大声吆喝起来,侍女也径直走开,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不存在似的。
没有人看见他们接头,除了简蜥。
......
现在已经入夏,空气开始变得闷热。
女人们穿起薄纱衣服,摇着扇子,倚在门边闲聊。茶楼酒肆中飘散出酒的醇香和浅浅的汗味,树荫下则坐满了歇脚的贩夫走卒。
简蜥就站着树荫下,死死盯着不远处那女子的背影——好像一头狼,死死盯着他的猎物。
他已经盯了她不少时日,只有前天有了些许收获——但他并不打算放弃。
那女人停在一家当铺门口,与一个陌生的男人在议论些什么,但隔得太远,这里又太吵,简蜥完全听不见他们的谈话。
他本打算跟上前去一探究竟,却险些被撞倒......
一辆推车与他擦肩而过,推车的主人好不容易才将其停下,车上的瓜果却散落一地。
几颗李子滚落简蜥脚边,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躬下身子,捡起它们,递还给那个满头大汗的车夫。
车夫脸上的肥肉堆起来,笑得很开心。他没有收李子,只是走前冲简蜥挥了挥手。
“您可真是个好心人,这几颗李子啊,就当我送您的了!”
看着手中的李子,简蜥心头第一次涌上一种奇怪的感觉。
原来在别人眼中,他既不是一个杀手,也不是麻木的僵尸——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好心人’。
简蜥有些发愣。
等他回过神来,车夫已经离开,那个侍女也早就不见了。
按理说,他应该去当铺打听那女人的踪迹,可是他没有。
他沿着京东繁华的街道游走,沉浸在早晨的炊烟与闹市中。
他忘记了噩梦,忘记了杀戮,这一天,他仿佛真的成为了一个普通人。
很快,一片嘈杂的争执声就打破了这份来之不易的平静。看上去是一对西北来商人的和南门的官吏起了冲突。
其中的年轻人很高,直直拎起差役的领子。
“你们什么意思?凭什么他们可以进,我们不行?”
“还动上手了?你们没有凭证,就是不许进!过门就是得收钱。”那差役的声音有些发抖,但还是狠戾地威胁道:“再闹事我可要喊人了!”
“求您了,官爷,我们父子只是做小本生意的,您行行好!我们在道上混了那么多年,从没听说过这条规矩!”
听年纪较大的一位语气虔诚,官吏反而气焰更胜。
“不行就是不行!你这老东西听不听得懂人话,要么交钱,要么给凭证!”
年轻人正欲发作,还是被父亲拦下。
“我听说有城中的朋友做担保人,也可进城,是真的吗?”
差役往人群中扫了一眼,料定他们初来咋到,不会有人冒着得罪他的风险站出来,没多想便同意了。
“行啊,你那朋友能把你认出来,我就放你们进去。”
商人有些语塞,他们只是进城卖骆驼毛皮,哪里会有熟识的朋友呢?
这不过是一场赌博,赌当今世道上,还有仗义之人。
“我认识他们。”
寂静的人群中,一个深色衣服的影子开口了。
小吏的神色登时变得难看起来——他从来没印象在城中见过这么一个人。从来没有。
……
简蜥的脸上露出了微笑。
他一向很少笑,但今天是个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