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杉是被香醒的，排骨汤浓香阵阵，她不得不醒。
李婆围着大花围裙在餐桌和厨房间忙活着。卧室大门正对着餐桌去往厨房的道，像个取景框，从戴杉的角度，只看见李婆来来去去。
屋外的香味愈加香浓，但戴杉懒懒地不想动。直到李婆撂下最后一盘菜，冲卧室方向喊着开饭，戴杉才一鼓作气掀开被子下床。
戴杉磨磨蹭蹭来餐桌旁坐下。李婆掀开倒扣在碗上的盘子，那是害怕戴杉还要睡上一会儿，用来扣住饭菜的热气和香气。正好，这盘子现在用来放骨头。
“今天吃猪蹄呀”戴杉乐了，她最爱啃猪蹄，尤其是附着在骨头上的猪蹄筋，要煮得晶莹软糯又筋道，再蘸着豆瓣酱或辣椒面，那味道才正正好。李婆用筷子叉了一只大猪蹄放进戴杉碗里，“你多吃点，以形补形嘛。”
戴杉脸垮下来，她胳膊上的伤口用纱布包得严严实实，睡衣宽大，手腕处显得空空荡荡，伤口处把衣袖撑得鼓鼓胀胀，像是细长枝干的枝节处不合时宜地长了个大果子。
“真是的，你不说我还不觉得，这么一提醒，我胳膊又开始疼。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还信以形补形这种说法。”
“很多人都信这个嘞，”李婆牙口不好，她啃了半天，蹄筋被捣成更小的条状，像蜗牛晶莹的触角，却依旧挂在骨头上。李婆放弃了，她舀一勺汤泡着饭吃。
很多人都信？
戴杉只觉好笑，差点被呛住，忍不住咳几声，“难不成信的人多了，就成真的了？”
“行了行了”李婆又夹一块猪脚搁进戴杉碗里，“快吃吧，管它真的假的，好吃不就行了。”
门外突然传来咚咚的敲门声，李婆笑道，“客人来喽。”
戴杉拉下脸来，用筷子绞着碗里的饭，不满地嘟囔着，“烦死了，干嘛就挑返点儿来，这顿饭也是吃不安生了。”
王敏的状态看起来比昨天更差，青灰色一张脸，黑眼圈溢出肿胀的眼袋，发紫的嘴唇微微颤抖。她驼着背，似乎在躲着什么，进门时脚尖哐一声踢在门槛上，踉跄着向前倾倒，慌忙下扶住门框才稳住。
有什么东西蹭在手心，她摊开手看，一小团黑糊糊的粘腻。
李婆今早也起得晚，还没来及清理门上的痕迹。
王敏不知道这团黏糊糊的东西是什么，见戴杉神色不愉，也不敢多问，只是握拳，假装什么事也没有。
“求你，帮我找找我儿子。”
戴杉用筷子叉碗里的猪脚，猪脚皮面很滑，筷子不住从猪皮表面滑入碗里，碰撞出清脆的声响。真烦，筷子往桌子上一扔，戴杉直接上手，大拇指和食指捏住骨头两端，将猪脚从碗里捞起来。
戴杉像是没听见王敏说话，自顾自吃着，猪脚肉软糯，剩下的浓汤裹着饭，呼哧几口之后，碗底儿干净得发亮。
王敏一直尴尬地站在原地，她知道自己来得不是时候。等戴杉吃完饭，洗干净手，然后刷牙洗脸一整套收拾干净之后，一副才看见王敏的样子，“坐吧，我们谈谈。”
王敏坐下，沙发上离戴杉最远的位置。
“想请您，帮忙找找小淘。”
“帮你？我有什么好处？”戴杉知道王敏正在观察自己，她防着自己，又害怕自己，又觉得有一点点希望。无所谓，随她打量，戴杉没闲着，她从茶几上翻出一个木质小盒子，里面装着散落的项链珠子。
“你想要多少？”
戴杉正尝试着串珠子，可惜线的末端太软又太松，怼进去一小截后被卡住，不上不下的。戴杉放弃了，还是应该让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儿，她可没这穿线的耐心，将放珠子的小盒子合上盖好，往前一推，她抬起头来，看着王敏的眼睛，说：“你应该清楚，拐你儿子那帮人不是为财，而且已经撕票了，当然我也不要你的钱。”
王敏瞳孔缩了一下，但是没避开戴杉的目光，她也直视着戴杉说：“那你需要什么，我会尽力满足。”
“之前不信这些，但是...现在只有您能帮我。”
“不用叫‘您’，叫我戴小姐就好，你现在信我，我倒是可以帮你跑一趟。”
王敏激动得快要给戴杉跪下，却被她戴杉制止，“但是我提前说好，不一定有结果，如果最后不成，你别三天两头来扰我清净，如果成了，我要你儿子之前埋在树下的牙齿。”
王敏疑惑抬头，不明白为要牙齿有什么用处，她是外行人，害怕着了道，而牙齿昨晚又已经不见了。
“放心，牙齿会找到的，而且，我向来不干缺德事。”知道她纠结，戴杉拍拍王敏的肩，“再考虑考虑，如果行，明天晚上之前，把他的生辰八字告诉我。”
送走王敏，戴杉开始收拾行李。粉红色行李箱在客厅摆开，戴杉一阵翻箱倒柜，扯出花花绿绿的衣服，先一股脑扔在沙发上，然后再拿起一件又一件细细思考怎么搭配。
等李婆洗完碗出来，客厅比刚才更乱，衣服在行李箱里堆叠成小山，戴杉边哼歌边收拾着护肤品，开心的像是小学生要出去春游。
“吼哟，你打算去几天呐，带这么些衣服”，双手在围裙上抹两下，李婆蹲下来，一件件抽出行李箱里的衣服，开始叠。
“顺便出去耍几天喽，衣服裤子要配套才好看，而且我要天天换到穿，你懂不起。”
“那要是明天晚上之前她反悔了咋个办？你还去吗？”
“要去噻，就当我做好事了”
“打算好久走啊”
“票已经买好了，明天，去重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