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宫正殿之内,神明与鬼魅并存,日月同辉,明明腐朽衰败,又充斥着蓬勃生机。
尔晴飘荡其间,清晰地看着自己形同冥府幽魂的双手,放肆大笑着,怒着。
“我在家也是金尊玉贵长大的,可十三岁入了宫,因有个能干的祖父,不知受了多少人嫉妒,妃嫔们怕我上位,宫女们厌我文弱,一个宫转到另一个宫,折磨人的手段层出不穷!手上没力气,做的活儿不如意,被打得浑身青紫!说错半句话,她们便用针刺穿我的手指!
“我不止一次想求死,可我死了不要紧,却会连累父母亲人。没法子,只好忍着、熬着,磨平了骄傲的棱角,想法子花钱疏通,才调去了长春宫。”
明玉闻言,心口不住跳动,冷汗层层:“尔晴,你从前是最爱笑,最温柔的人,我从未想过... ...”
“在宫里为奴为婢有什么好笑的!”尔晴俯身低吼,“我这一生,最讨厌的就是笑!可为了讨主子们高兴,我只能笑,必须笑!哪怕心里一直在流血,哪怕浑身伤痕累累,我也得笑!”
“别为卑劣找借口!”魏璎珞上前一步,眼神直指她灵魂深处,语调铿锵,“世上万般皆是苦,每一个人都在苦苦煎熬,不独你一个人痛苦!因自己受了苦难,便要将痛苦加诸于皇后,她欠了你吗?她待你那么好,你给她的却是背后一刀!你暴露与皇上的私情,是压垮皇后的最后一根稻草!”
尔晴却仍是大梦未醒:“那又如何!令妃,如今我受皇上庇护,你敢怎么样?”
魏璎珞一挥手,袁春望便毕恭毕敬地捧来一只托盘,上面赫然摆着匕首、白绫、毒药。
“选一样吧,别让我动手。”
“魏璎珞,你疯了吗?我是朝廷命妇,是一等忠勇公夫人,你竟敢私下处刑!
魏璎珞神情淡漠,仿佛黑白判官正宣读生死簿上新写的名讳:
“选吧。”
弘历三步并作两步,急匆匆地赶至内殿,只见袁春望迎了上来,躬身行礼:“奴才恭请皇上圣安。”弘历瞧都未瞧一眼,直挺挺就闯入正殿。
还未来的及呼吸几口,喜塔腊·尔晴倒地的身体便撞进他的眼帘。李玉忙上前探了探鼻息,早已毫无生气。
“皇上,您来了。”
弘历循声望去,触及魏璎珞那一副沉静面容的一瞬间,青筋尽数暴起:“魏璎珞,你竟敢——”
“我为什么不敢?”
“喜塔腊氏是朝廷命妇,一等忠勇公的夫人——”
“皇上!”垂着脑袋的明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疾声道,“毒杀忠勇公夫人的是奴才,与令妃娘娘无关。
弘历嘴角抽动:“你是延禧宫的人,你杀了人,和令妃杀了人,又有什么区别!”
“尔晴曾将和皇上的情事和盘托出,以至皇后悲愤交集,万念俱灰,若非纯贵妃阻拦,她当日便会自戕于角楼之上,所以,她非死不可。”
啊?啊?她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璎珞,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
“那皇上告诉我,真相到底如何?”
弘历竟有些不敢面对魏璎珞惨淡却刺人的目光:“是因为……”
“皇上,皇后娘娘来了。”
见到淑慎的那一刻,弘历心中不满的同时,又莫名生出几分劫后余生的庆幸。
淑慎行至人前,扫视众人,目露惊诧:“令妃,你到底干了什么?”
魏璎珞正欲开口,却被弘历打断:“皇后,一等忠勇公夫人来追念先皇后,竟因悲伤过度,不幸追随先主人而去。”
淑慎眉毛一紧,感觉额角渗出一颗豆大的汗珠:“皇上,您是说,忠勇公夫人自尽了?可令妃又怎么会在这儿... ...”
“朕赶到的时候,令妃也刚刚才到。”
“令妃,事情的真相,是这样吗?”魏璎珞扯起一丝微笑,继而把视线投向弘历,后者挺直身子,面色严峻:“皇后,这是不相信朕的话吗?”
淑慎内心无语至极,皇上什么时候连谎话都不会编了,这样一来,谁都看得出是皇权在说话吧?
“臣妾自然相信皇上,不过,今日入宫的福晋、命妇足足上百人,人人都见尔晴笑着入宫,如今说她追随先皇后而去,只怕多有不妥,不如将此事交给臣妾吧。”
弘历眉峰高耸,沉声道:“皇后预备如何处置?”
“珍儿。”
“奴才在。”
淑慎语气平静,宛若池间流水,自然涌出:“你亲自带人将忠勇公夫人的尸身清理一番,不要留下任何痕迹,对外只说太后特意召见,留她说了两句话,匆匆赶回庆典,却发现误了吉时。
“等所有人走了,一顶小轿送回富察府,对外推说突染急病,封锁消息,七日后再行发丧。不过这件事,还需富察家配合,少不得由臣妾派人出面,说服富察老夫人了。至于令妃本人,便说她... ...”
“令妃是病了。”弘历立刻出声打断,魏璎珞闻言,扯起唇角,似笑非笑:“皇上,臣妾病了吗?”
这场景真是似曾相识。淑慎在心中冷笑一声,魏璎珞,你也走了一遭我来时的路。
“是,你是病了,还病得不轻,所以,赶紧滚回延禧宫去,宣了太医,好好养病!”
皇上说的也是类似的话语,只是魏璎珞竟罕见的未多挣扎,反倒一直维持着那诡异笑容。
淑慎微微回头,珍儿会意,立即带人领走尸体。
“令妃,你未免太莽撞了,忠勇公夫人毕竟是一等公爵之妻,你说赐死就赐死,竟不曾问过皇上的意思。”
魏璎珞笑得渗人:“喜塔腊氏是皇上的情人,皇上舍得杀她吗?”
“若说杀伐果断,本宫不得不服你,只可惜,”淑慎朝皇后供像又迈了几步,语调平常如旧,“为了区区一个喜塔腊尔晴,断了皇上的恩宠,真的值得吗?”
... ...原来如此。
“臣妾提起喜塔腊氏是皇上的情人,娘娘脸上不见丝毫惊讶,莫非早已知晓?”
“宫里的事,知道了也当不知道,才能活得长久,笑到最后。令妃,你可要牢牢记得本宫对你的告诫。
“原来是你。”
魏璎珞转身,凝着淑慎的背影,看着她身上的正黑吉福,目光描摹着凤云祥瑞的纹样,似是回到了数年之前。
淑慎并未回身看她,语气疑惑:“你在说什么?”
“将琥珀送到我面前的人,是你。”
“这话,本宫可就听不懂了。”
“琥珀向我告密之前,想必皇后已从她口中得知了事实。所以,你故意将她送到我面前,你断定——我必杀尔晴!皇后,好一招借刀杀人,佩服!”
淑慎骤然回头,兵刃交接,须臾片刻间,胜负已见分晓。
“借谁的刀?”
“借我的刀。”
“杀的是谁?”
“杀的是喜塔腊氏,更是皇上对我的恩宠和情意。”
魏璎珞,魏璎珞,不愧是你啊... ...可惜,现在已经晚了。
也不知道,这局之后,你又该如何翻身呢?
“皇上说令妃病了,本宫还不信,如今看来,你是真病了,快回去好好养病吧。”
淑慎笑意渐浓,快步离去。擦肩而过的一瞬,魏璎珞窥见了她眼底的兴奋与... ...欣赏?
“皇后,你可当真是布了个好局啊。”魏璎珞喃喃自语,明玉忐忑上前:“璎珞,我们是不是中计了?”
“明玉,你亲手杀了尔晴,后悔吗?”
“不,我不后悔,这是她应得的下场!”
“这就是皇后高明的地方,”魏璎珞的视线仍困在淑慎离开的方向,无法抽离,“她算准了我们的每一步,让我心甘情愿踏进陷阱。”
要杀尔晴,只有今日的亲蚕礼这一个机会,她仅能选择此刻下手,却也正中她的下怀。
算无遗策,安若太山——皇后这号人物,倒是跟某位棋痴挺像,都爱做这幕后执棋者,蝉后之黄雀。
倒也没时间反复复盘,如今心愿未成,唯有想个法子重新复宠才是。
魏璎珞注视着烟尘并起的屋外,刺目的光让一切腌臜物都无处可藏。门框隐匿的潮湿角落间,蜘蛛结网,飞蝇横行,它们自暗处生长,鄙视光明,更畏惧光明。它们应是明白,若是离了这暗处一步,便会丑态毕露。
也是该好好将长春宫清扫一阵了。
倒春寒携来的冷气照样拦不住燕舞莺歌,倒是风吹落梨,恰似三月飞雪,给这景致添了几分凄冷之意。钟粹宫内,熏香化作翩然雾气,缭绕在众人周围,像是落花飞升的灵魂。
“额娘,你又赢了。”
永琪数完剩子,眉毛撇成八字,长叹口气。
“永琪不着急,你这才学了多久啊。”曹琴默捂嘴,可见对面小童的苦瓜脸实在有趣,笑意一不小心就从指缝间溢出。
“额娘总是诱得孩儿误以为您有薄弱之处,”永琪用指尖点点棋盘,钦佩之色浮于面上,“待孩儿尝到甜头,再出其不意地把孩儿杀个片甲不留。”
“利则为时兮便则为强,厌于食兮坏决垣墙。”曹琴默伸手点了点他手中棋书,抬头又抿了口碧螺春。
“孩儿明白。”
见永琪灵动聪颖的小表情,曹琴默会心一笑。若是温宜长成他这般年岁,自己会否也能同她对坐下棋,共度这深宫年岁呢。
“娘娘... ...”玉壶脚步轻快,脸上是按捺不住的兴奋神情,她朝永琪眨眨眼,又看了眼曹琴默,永琪即刻了然,正襟起身作揖:
“额娘,孩儿还有功课未结,先告退了。”
待永琪的身影彻底杳无踪迹,玉壶才凑到曹琴默耳边,将忠勇公夫人的死讯说出。曹琴默却神情未变,似是早已料到一般。
这保密工作倒做的挺好,是谁帮了魏璎珞一把么?
实际上,自魏璎珞离开后,长春宫的动向便很快掌握在曹琴默手中,当夜,她又怎会不知道尔晴要来呢。
曹琴默抬手一扬,将那黑子一抛,准确地落入棋盒之中,这一刻终于到了。
借着魏璎珞之手,自己只是坐山观虎斗,便能坐收渔翁之利。
“娘娘,如今魏璎珞遭皇上厌弃,我们是不是该... ...”
“玉壶,你还是以为,我的最终目的,是要除去魏璎珞么?”
玉壶翘至耳垂的嘴角忽而收紧,她还以为娘娘一直是假意与魏璎珞合作,只是将她当成棋子,最后连她一同除去呢,难道娘娘另有打算?
“娘娘,您... ...莫不是还想救她?”
“她尚未查清先皇后之死,自不会放弃挣扎,我不打算帮她,也不会加害于她。”
曹琴默又捻了颗黑子,在手中轻轻把玩。
“她呀,还另有用处。”
又过了些时日,树影渐浓,花苞绽放。内务府上下又开始筹备些供纳凉的家伙什,成群结队地往宫里送。
“谈及河边需谨慎设防,前些日子就有村民不慎跌落的旧例... ...
“说来也是离奇,那尸首直到打捞上来才发现,竟不是他们一直找寻的人。据说死者性格乖僻,又独居一屋,无人察觉他的失踪。”
看着对方深如冰窖一般的双眸,曹琴默不免打了个寒颤,这倒比摆在正厅的大冰盆还管用些。
这日,曹琴默来承乾宫商量护城河边收成一事,欲结之时,那人却话锋一转,虽然语气和表情带着询问与期盼,那毫无柔光的眸子倒一下吞噬了她的大半目光。
这显然是在质询先皇后之死的真实性罢... ...她怎么知道的?还是说,这是在试探我?
“是啊,但后来,失踪者的尸首也被找到,就在下游几里开外的地方。臣妾前些日子派人送了些银子抚慰那户人家,但他们似乎仍难以接受他的死亡,甚至拒绝认尸... ...”曹琴默自顾自哀叹,“经调查,据说那人并非失足,是跳河自尽——怎么就那样想不开呢。”
“是啊,可惜死无对证了。”
淑慎意味深长地注视着对方,后者同样回望着她的眼眸,二人的神情皆是如出一辙的遗憾,目光交接间却暗流涌动,明明毫无杀意,却叫人觉着稍不留神便要横尸遍野。
曹琴默忽而抬起帕子掩住口鼻,身形轻颤,玉壶连忙上前替她顺气,又吩咐一旁的小太监,该煮今天的药了。
“妹妹这病,怎地越发严重了?”
“不碍事,许是换季时节... ...”曹琴默摆摆头,玉壶却打开话匣子:“先皇后娘娘同贵妃娘娘是多年故交,情同姐妹,先皇后娘娘的死,一直是娘娘的一块心病,她最近身子骨越来越差,也不知是否是先... ...”
玉壶话音未落,曹琴默一记眼刀已至,吓得前者立即跪地求饶。
淑慎蹙眉,这人为何总着重强调自己同先皇后“十分要好”呢?
关系再好,真的会因情伤身么?若是有什么亏心之举,日日夜夜神思煎熬,再加上她本就羸弱,这样一来倒更为合理。
她对富察·容音的死如此惊惧,难不成... ...其实是怕富察·容音追魂夺命?
是啊,世上哪来如此多的真情实意,人人皆活得虚伪利己,却无人勇于面对。
待曹琴默收拾好心情离开承乾宫,天幕边际早已染上烈火的颜色,恐要将一切罪业燃烧殆尽。
“娘娘,您真的怀疑先皇后没死吗?”
“本宫只是觉得蹊跷,但无证据。当时的山匪都死了,随行的宫女太监我清点过,确实少了几个。不过皇上当时震怒,根本没有细想,本宫再重提,他也总是避而不谈。”
大抵是由于早在巡猎之前,皇上便早已见证过多次失败的自戕罢。是啊,想来当时也总是纯贵妃施手救援,要不是她,或许皇后早就离世多回了。
“我私下调查过,只当是尸体在混乱中滚下了山崖——我们也确实瞧见了。”
这些说辞也的确有迹可循,当时并未有权细查,自己是最近才操控地方官员派人去搜寻,却为时已晚。
她知道,就算皇上心有怀疑,必也不能大动干戈去搜——如今,他还得利用先皇后之死,来清理朝堂乱象。
真是讽刺。
但不论如何,富察·容音目前都不会威胁到自己的地位,看苏静好的反应,的确像是既发事实,比起大动人力去死磕这一问题,她不如着眼更有实际意义的后宫。
淑慎其实不止一次地思量,苏静好目前失忆,自己还要将曾经的仇怨算在她头上么?
答案是肯定的,她若平白选择原谅,额娘、长寿和阿玛必定泉下难安。她只是失了记忆,又不是换了灵魂。
只要她挡了自己的路,自然也需一并铲除。只是她真的太听话了,倒真是不争不抢,她也难有下手的余地。
只能再另寻良机了。
子时一刻,养心殿内灯火依旧。弘历把笔一扔,撑住身子,转动手臂,终是将早已僵硬的上半身得以松弛下去。
蝉声渐起,此刻的弘历更觉心烦,但也无法做出伐木灭蝉之举,只得捏捏眉心,追求唯心自静。
“皇上,您借皇后之名对那些地方官员下令,他们当真有所行动了... ...”
李玉附在弘历耳边,将声音压至仅二人可闻的大小。
“皇上,是否要... ...”
“无妨,继续盯着她便是,谅她也掀不起什么水花。”
若突然冷落甚至废后,亦或者突换大片地方官员,反而会打草惊蛇,还会惹人非议——毕竟那些官员并未犯错。
不如先让他看看,这继后这么急着笼络权力,究竟想干什么。
不过,或许还是得在那些被控制的官员身边埋些亲信,以防万一。
只是从此刻开始,立储人选将永远不会是这位大清继后所出了。
... ...那拉氏,你... ...太令朕失望了。
星河移转,事在人存。曹琴默喜静,钟粹宫便跟着她一同,躲过喧嚣纷扰,独自伫立在时光深处。
日光被窗棂雕成花朵模样,懒洋洋地洒落案前书页。
“皇上,您说,人离开现世后,她的魂体会回生前住所游荡么?”
弘历拍了拍膝盖,将经过花丛间不小心沾染的泥渍赶去:“落叶归根,魂归故里,应是如此。”
曹琴默忽而咳嗽几声,玉壶忙把桌边的冰盆拉远了些。可她刚一抬眼,就瞧见自家主子为难的视线,她赶忙将手中物什往弘历那处推了又推。
“皇上,臣妾最近头脑越发昏聩,总能在梦中见到先皇后,她好像试图对臣妾说些什么,但臣妾一醒来就记不清了... ...”
确实曾听太医说过,纯贵妃的头风并非仅是外伤所致... ...原来她一直以来的心病竟是如此么。
“臣妾只记得,她似乎并不开心... ...皇上,臣妾该怎么办?”
周身的气压忽而压低几分,弘历拨动黄玉扳指,面目冷峻:
“你是在责怪朕,利用她的死来肃清前朝么?”
“后宫不得干涉内政,臣妾并万万不敢有此等想法。”曹琴默面露惊诧之色,泪水如同游鱼从石缝间穿梭而出,“臣妾只是痛苦... ...或者说害怕,先皇后——容音她在那边遭遇了什么?她孤独吗?她会带臣妾走吗?”
弘历心头一动,指尖却是随之停滞。自责与思念一同涌来,这么多年容音都未曾入梦,甚至不愿当面质问,果真还是怨他的吧?
容音十五岁就成了他的嫡福晋,他却任她像一朵鲜明盛放的花儿,慢慢在紫禁城内枯萎凋零。
人们都说,皇帝兼济天下,政务繁忙,后宫女人应当自我排遣才是,可容音不是寻常女子,她是弘历的结发妻子。“结发同心,一生相伴”——行到中途,她却食言了。
在魏璎珞诘问弘历之前,他一直对容音的多愁善感很失望。在他眼里,她是个完美的妻子,却不是个称职的皇后——她的肩膀,实在是太柔弱了,皇后的凤冠,令她喘不过气来。她的死,对她而言是一种解脱,对弘历来说却是必须遮掩的丑闻。现在想来,也许不是她多情,是他太无情。
他慢慢拥住眼前羸弱无力之人,竟察觉出一丝颤栗,活像一只受惊的鹿。
朕真是... ...哎。
近来政务繁忙,又有那拉氏顶风在前,自己不由自主地对旁人多了些许防备与猜疑。
弘历心中五味杂陈,看着怀中梨花带雨的女子,他不禁泛起恻隐之心。
怨也好,恨也罢,若再不珍惜眼前之人,悲剧又将再度重演。
身在帝王家,有情是错,无情亦是错,都会招致花朵枯败飘零,前有婉儿,后有容音,他必须权衡折中,小心经营,才能寻得□□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