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城门即将落锁,三两行人来往匆匆,都想赶在底线前出宫。
小太监鬼鬼祟祟放下提灯,闪进一片日华无法眷顾的角落间,小心打开怀中布包,却一下被人用什么抵住喉咙。
待小太监反应过来时,冷汗早已浸透衣襟,他不敢发出声音,怕刀剑无眼,也怕罪恶毕露。
他拼命抬头向上张望,难见青天白日,唯余绿瓦红墙,枯藤老树。
“你好大的胆子,敢故意混入虫草带出宫去,这是偷盗宫中药材的大罪啊!”
另一名侍卫缴了他放于腰间,本准备塞进布包的虫草,同拿着短刀的侍卫一左一右,架住小太监失魂的躯壳就往外拖。
“随我去钟粹宫罢,一切交由贵妃娘娘定夺!”
“皇后娘娘,令妃到了。”
魏璎珞大步流星地踏入承乾宫,身后仅跟着一个袁春望。
刚一站定,魏璎珞行了个标准而庄重的礼:“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令妃,怎么一日不见,神色憔悴了些许。”
平常意气风发的宿敌如今竟也黯然失色,淑慎春风满面,自是觉得舒心。
“娘娘,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您以为一切都在您的掌握之中,不是吗?”
“令妃真是糊涂了,竟说出这样奇怪的话。”
魏璎珞扬眉一笑:“您不是想要借我服药一事搬倒我么,可惜,您还是少算一步。”
淑慎低笑一声,眉宇间添了几分怜悯:“令妃,你不是生病,是得了癔病,瞧你说的这些话,本宫是越来越糊涂了。”
“他!”
魏璎珞抬手一指,淑慎望向她指尖尽头,竟是那位袁春望:“他不是你身边最信任的总管吗?”
魏璎珞回以弯月般冷冽的笑:“不,从今天起,他会是皇后娘娘身边最忠诚的狗!”
“令妃娘娘,你在说什么?”袁春望的眼珠机械般地转向魏璎珞的方向。
“我早该想到的,琥珀被送到眼前,只是皇后的第一步。挑起皇上的愤怒和怀疑,接下来,您想利用宫中盗药一案,暴露我一直在服用避子药,彻底揭发我入宫的秘密。
“臣妾的人此前偶然撞见叶太医要包药出宫,他说这事是袁大总管安排的——可我怎地不知情呢?于是臣妾便暗中调查,果然,在今日去宫门的路上,截住了这些。”
明玉上前一步,摊开布包,里头有些被虫蛀过的药材,再扒开来看,深处竟藏着珍贵的虫草。
“他袁春望做这些是为了什么?皇后娘娘,想必你比我更清楚吧。”
袁春望却阴测测地笑了:“你为何怀疑我,却不怀疑叶天士在撒谎?”
魏璎珞深吸口气,淡淡道:“叶天士撒谎对自己有何益处么?若皇上发现宫中御用药材失窃,第一个会被问罪的人就是他。
“而你——你想来惦记着的都是最上头的位置,投靠谁对你益处最大,而我受害又对谁最利好... ...”
魏璎珞语调宛若寒夜萧声,凄凉婉转,又震彻人心。许是早已将心绪吞下,独自消化整理,那声音里竟已分辨不出什么愤怒,更多的是心寒。
“你很愤怒吗?现在你的心情,就和我当初知道你要入宫为妃时是一样的!”袁春望的表情和声音皆是古井无波,在场的人却皆察觉出其中的冲天怨气,“魏璎珞,你亲口答应过,要在圆明园与我相伴,不管你有什么苦衷,我也绝不原谅这样的背叛!这——是你咎由自取!”
“你从什么时候成了皇后的人?”魏璎珞却是没有回应他的怒火,只是淡漠地吐出问句。
“从我决定回紫禁城的第一天,便秘密拜见了皇后娘娘。”
“我把你当成亲兄长,你却反手给我一刀,很好,很像你的为人。”
“彼此彼此。”
“不论娘娘如何打算,臣妾总算是报了仇,求仁得仁,没有遗憾了。”魏璎珞不再搭理袁春望,转而珍重而缓慢地对淑慎行跪拜之礼,一如曾经在长春宫拜别先皇后,“从今往后,祝愿皇后娘娘顺心如意,福寿康宁。”
望着魏璎珞决绝的背影,淑慎开始觉得有些疑惑。她知道,凭魏璎珞对袁春望的信任程度,单靠她一个人定不会将她看穿,此事定有第三者在幕后操纵,不难想到,那人便是纯贵妃。她本想着顺其自然,见魏璎珞对苏静好起疑,却没想到她竟直接排除了她这个选项。
这倒是更令她好奇了。
袁春望同样凝着她,目光却不似淑慎那般,竟罕见的有些超脱理性的痛苦。
“后悔了?”
袁春望猛然回头,好似大梦初醒,又好似从未入梦。他深深鞠了一躬,一字一顿地:“奴才愿为皇后娘娘誓死效忠!”
“璎珞,你随我来钟粹宫罢,记住,不要带上袁大总管。”
前天晚上,明玉忽而冲到魏璎珞身边,牵着她的手就往外赶。
钟粹宫... ...?魏璎珞眼神逐渐晦暗,她漠然开口:“明玉,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明玉直视前方,并未对上她的眼眸:“璎珞,我不大清楚,我只知道纯贵妃曾经告诉我,她做的一切皆于先皇后娘娘有益,她还说,未来若有一天,你走到了无可扭转的境地,叫我单独将你带去钟粹宫。
“璎珞,在我服侍纯贵妃期间,她一直待我极好,我觉得... ...她可信。”
明玉停住脚步,认真地看向魏璎珞。她的眸子闪着光,在黑暗的甬道内熠熠生辉。
“魏璎珞,本宫知道你不愿轻信,毕竟除了这袁春望,还有一人或许知道你服药的事——那便是本宫。”
魏璎珞刚坐定,曹琴默便从袖中掏出一封叠得四四方方的信纸,她将其展开,抚平褶皱,上方赫然写着:“甚念。”
魏璎珞猛然一颤,但很快稳住脚步,沉声道:“这地的是皇后娘娘的笔迹,但并不足以证明什么。”
她知道曹琴默想说什么——皇后娘娘还活着。墨迹很新没错,但笔迹是能模仿的,并不能作为证据存在。
“我没必要骗你,你瞧案上琉璃瓶里插着的干花,是陕甘一带特有的,”魏璎珞心中五味杂陈,对面那人却满意地打量自己,她的目光赤裸阴冷,望向兰州百合时眼神却缱绻缠绵,“你放心罢,不会让其他人瞧见的。”
“贵妃娘娘,您疯了?”魏璎珞强忍着不让声音颤抖,“这一但被察觉,可是诛九族之罪。”
诛九族?她可不怕,她本亡魂一缕,也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保住容音她有的是方法,自己则无甚所谓,带着一股亡命之徒的坦然。
“其实最疯的,应是咱们的先皇后娘娘。”
手中圆扇轻晃,曹琴默的声音不如往日清亮,似是湖水结了冰。
“... ...贵妃娘娘何出此言?”魏璎珞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黯淡下去。
“在这深宫之内,能放下一切痛苦与不甘,不妒也不怨,仍能用慈悲之心对待世人... ...
“压抑本性之中的恶念,极端之善又何尝不是一种疯狂。”
“我们的先皇后娘娘,是在与人性为敌啊。”
魏璎珞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来,仿若又再见到记忆中的那抹光鲜。
“或许,娘娘本身即是一位纯粹剔透之人,她的人性中不含恶念。”魏璎珞的声音也不自觉放轻了些,抛却其间的锐利锋芒,“只是这样的人少之又少,人们不会相信她的存在。
“贵妃娘娘,谢谢您告诉我这些,接下来的路,我要自己走。”
“你当真觉得,皇后那拉氏一无所知么?”
魏璎珞起身刹那,曹琴默的声音及时叫住了她。
“她是借刀杀人的好手,想必你也清楚。”
曹琴默如今退居二线,毕竟容音需要她,她必须抽身其中。既然那拉氏这么爱操控别人为棋子,那她也要模仿她的精髓——魏璎珞便是她的那颗棋。
“悼敏皇子——或者说皇后娘娘体内寒气未清一事,除了你、我以及长春宫旧人知道外,还有一人清楚。”
魏璎珞明白她意有所指,但不知她何以得出此结论,却见那人也并未有想解释的样子——也是,比起听信人的一面之词,她更想自行调查。
“她们一个个都想置你或者先皇后于死地,若不是你我,先皇后早已薨逝——你难道甘心么?你不想报仇么?”
“您用不着激怒我。”好一会儿,殿内才重新传来声响,魏璎珞眉目凌厉,她不愿再沦为任何人的棋子。
“我自己知道该怎么做,多谢贵妃娘娘指点。”
“魏璎珞,你最好考虑清楚。”曹琴默用下巴点了点被捆在一旁呜咽瑟缩的小太监,“若你仍旧抗拒,本宫可不会保证将发生什么。”
“我自然信您,只是... ...”魏璎珞依旧深深凝着对面那人,丝毫未曾松动:“我只想问您,为什么?”
“万物有因才有果,不是么。”曹琴默笑着,低头把玩起手心的那枚古旧的平安锁。
因果... ...原来如此。
魏璎珞将一切都理顺了。
照纯贵妃对先皇后娘娘的忠心程度,永琮之死应当与她无关,只是... ...她得知永琮活不长时,或许就已经开始规划他死后的用途了。
永琮之死,一则是皇上与先皇后娘娘关系彻底破裂的助推剂;二则是为激发先皇后娘娘对宫廷生活的失望,同时让她对自由的渴望到达顶峰;三则是令皇上等众人都不会怀疑先皇后娘娘自杀的真实性;四则是为处刑金佳氏找个合理化借口。
她或许是可以干预一些事的,比方金佳氏作乱,但是她没有。因为只有让金佳氏计谋得逞,让先皇后娘娘对她的怨愤大于她的包容与善,才不会在发现她们被处理后,对纯贵妃的报仇行为过多苛责,也不会陷入自我厌弃的漩涡。
尔晴亦然。或许那日她本有阻止她入内的机会,但她选择任其发展,甚至还因此收获了意外之喜——让皇上在先皇后心中的形象彻底崩塌,一箭双雕。
思及此处,连魏璎珞心底都不免挤出一丝略带颤抖的钦佩,但更多的是不齿,不齿她阴暗下作的手段,以及用伤害达成目的的途径。
恶毒么?的确,但似乎做的又是善事?不,不全是。她也曾为了她戕害无辜。
或许有些顽固旧疮,的确只有用刀挖去,才能长出新鲜血肉。只能庆幸她站在先皇后娘娘这边。
自然,她特地将这些事放在先皇后娘娘离开后再做,便是真正做到一切都与她撇清关系,即使被人察觉幕后黑手是她,也不会再有人将脏水波及先皇后娘娘。
而自己之所以顺利入宫报仇,大抵也是由于她需要一把刀——助她复仇的刀。自皇后娘娘“故去”后,她一直在自我边缘化,从斗争漩涡中脱身,想必也是为了日后铺路吧。所以,她从未想过要争皇后之位,只是保全自己的尊位,能活下去即可。
但她魏璎珞这一生,向来是受几分伤就叫她人偿几分孽,就像当初并未想真正害死慧贤皇贵妃那样,如今她回望被打入冷宫的金佳氏,以及那被毒死的尔晴,不免有些许唏嘘。
魏璎珞明白,纯贵妃指不定又想让自己同那皇后斗上一斗了。她让自己上位制衡皇后,许是对她自个的后路另有打算吧。
“魏璎珞,皇后一记失利,必定还会另寻他法。况且,你的靠山不止皇上一个,皇后的仇敌,也不止你我。
“我需要你的帮助,相信不必我说,你也明白该如何做。”
纯贵妃竟罕见地用了“我”这个自称。魏璎珞眸色微凝,她当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自然是太后。
至于这个帮助,想来是跟先皇后娘娘有关罢,虽现在不明所以,但若是对娘娘有利,她定是在所不辞。
“魏璎珞,你大可放心,我对娘娘的感情,不比你对她的少。”
曹琴默突然有些怅然,为什么自己不是真正的苏静好,这样她同娘娘的回忆就会填补空缺的十几年,这样她或许还可以见证容音曾经更为鲜活的模样。
她多希望自己就出生在这个时代。
此句一出,似乎已为这谈话画上句点。曹琴默见对方略微松懈的眉眼,笑意嫣然:“对了,记得将这个好消息一并传达给她的好弟弟。”
魏璎珞微微点头,见曹琴默依旧是那副从容莫测的表情,心中不免有些烦闷。
所以,干嘛现在才告诉我啊!
容音掀开马车帷幕,却发现今个儿走的路线似乎同前几日商量好的并不相同。
她跑去问天葵,后者也是一头雾水,只好冲着车夫问道:
“车夫兄,我们这是要去哪啊?”
“贵妃娘娘说,要给您一个惊喜。”
什么?她是想送什么礼物么?
可别整成惊吓了。
容音心头莫名有些惴惴不安,但见这行车方向正对日出方位,一瞬了然。
紧张,纠结,期盼,欢欣。一时间,五彩斑斓的色彩充斥着容音的胸腔,让她短暂的忘却世间纷扰。她开始畅想,这礼物究竟回以何种形式呈现于她的眼前。
但担忧之心更甚于斯,那人是否又要做出些出格的举动了?琴默此举面临的风险不亚于雪山崩塌,她和她全族上下的脑袋可都是在刀尖上跳舞啊... ...
钟粹宫里来了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给贵妃娘娘请安。”
袁春望矮小的身子从阴影里走出,他似乎习惯以这种方式现于人前。
“娘娘,奴才一直又一个疑问,这偌大的紫禁城,仅有您能替奴才解答。”
“哦?”
曹琴默自顾自地读书,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令妃娘娘前几日察觉,有人要陷害她盗卖御药房的虫草。此事本在暗中进行,无人知晓。”
“虫草?”曹琴默这才将视线投向他,满含困惑与诧异,“谁这么大胆子,敢陷害令妃?”
“究竟是谁告诉她的呢?奴才想来想去,也只能是您了。”
“你特地来本宫这胡言乱语,不怕本宫把你拖进慎刑司么?”
该说不愧是背后有皇后做靠山么,一介阉人而已,竟胆大若此。
“先皇后还活着吧?”袁春望依旧眯着双眸,不知从哪捻起一株已不成形状的干花——但曹琴默一言便认出,是兰州百合,“跟我合作吧,我们做掉魏璎珞,不然,要是皇后娘娘知道了,当真调动人手去查的话... ...”
“你敢威胁我?”曹琴默维持笑意,但竖行的眉峰早已昭示她此刻愤怒不已。
他究竟如何知道的?魏璎珞告诉他... ...不、她怎么敢,这对她来说全无好处。但自己宫里上下的人也都是经过反复观察审查才能留至今日,怎可能... ...难道是送信的过程中被他察觉... ...
不对,不能自乱阵脚,冷静... ...
“娘娘别忘了,奴才曾经是令妃最信任的人 。”
嚯,此话一出,倒是让曹琴默看出他的真实目的了。
“贵妃娘娘,您是懂得审时度势之人,奴才相信您定不会因小失大,对吧?”
曹琴默垂眸,轻轻叩了叩桌面,顷刻间,她得思绪仿若随着目光走了好几个来回,才终于回以微笑: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如今这延禧宫内还有明玉与小全子,算不得真正的冷宫。”
袁春望本平静的眸子忽而涌现可洪水决堤一般浩大的疯狂,却在瞬息之后退去,仅留下一地狼藉。
“谢娘娘解惑。”他嘴角抽动着,深深鞠了一躬。
紫禁城的夏夜如墨般浓稠黏腻,琉璃瓦吸收皎洁月光,又将其堪堪洒向人间。
“玉壶,派人去打探一下此人的底细。”
春日梨花早已谢了个干净,低矮丛中的香石竹倒一直沉浮于世。曹琴默的瓶中正插着几朵,同茉莉根枝缠绕,束于无处可逃的水底,却任由芳香逸散,逸于青云之巅。
如纯贵妃所料,皇后又用别的法子将了魏璎珞一军。
那袁春望竟早就私藏药包,给自己留了一手。他还将其藏进御药局,又另指他人监守自盗,那吴书来进去一搜,还是被皇上发现了避子汤一事。
此事以后,皇后立马把吴书来换了——说是不让皇上看着烦心,实则是挤兑太后的势力,更是进一步打压她。
可怜魏璎珞费尽心思,不过为皇后娘娘扫清障碍。可怜吴书来巴结效忠,却任她借机除去,安插心腹。这一招连消带打,环环相扣,当真厉害的很。
到头来,皇后唯一的真心大抵唯余对峙之时的那句“你是本宫生平所见,最有风度的输家”。听闻此等评价,她并未回身,只道:“你也是臣妾见过,最有耐心的猎人。”寥寥几字,终给这闹剧收了场。
魏璎珞叹了口气,不知为何,竟生出些许古怪的念头来——这命运之路的旁侧是建了一堵墙么,怎么有种怎样也打不破的感觉。
但她可是魏璎珞,她才不信这个邪,即使是被预设好的路线,她也能翻出最利好的一面。
纯贵妃这人也真是随心所欲,就那天帮助自己揭发袁春望,让自己欠了她一个人情,现在倒好,平日倒是不闻不问,现在就见她带着礼物来探望,倒也不像着急她的样子。吴书来被换这件事她也未曾表态... ...
看来,她当真是铁了心只自保了——不过也是,这宫中争斗就如雪地探路,她能告诉自己风雪将至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虽然即使没有她,自己大抵也是会想方设法走上这条路的,只是过程或许会略有不同罢。
魏璎珞用小刀划破手指,嫣红的血液滴入砚台,朱红逐渐被墨色吞噬,融成一体。
不过,最糟糕的事是,面对盛气凌人、声声质问的皇上,自己竟一个不小心承认自己入宫的目的是为了帮先皇后复仇了。
或许,从今往后的延禧宫,倒当真成了冷宫了罢。
吴书来从迷蒙间苏醒,竟从一片黑暗沉入另一片黑暗:“哪个王八羔子,敢绑了你爷爷!”
吴书来心中气极,他可是太后提拔上来的人,居然还有人敢轻易动他?
“吴总管,是我呀。”
吴书来一听这仿佛哼着悠悠小调的诡异之声,鸡皮疙瘩立即爬满全身:“袁春望,我的位置让你顶了,你还想干什么!”
袁春望沉醉地用手帕擦拭刀锋,下一瞬间它便钻入吴书来的大腿,又猝然拔出。从始至终,袁春望都深色如常,对刀下之人的惨叫声充耳不闻。
“你说呢?”
眼尖那已被染红的刀刃再度在眼前放大,吴书来发出尖锐刺耳的哭嚎:“春望!你师傅从前对不住你,被你料理了,可我和你无仇无怨,你怎么这么狠啊!”
“你自己之前不是说,有你没我,有我没你,为防你背后一刀,我也只好先下手为强了。”
“我把保命的绝招交给你,换我一条命!”
刀锋在惨白脖颈的咫尺之外顿住,挥刀之人仿若较这白刃更为嗜血:“你的保命绝招,我可没兴趣。”
“我有一封温淑夫人的绝笔信,真的!”吴书来涕泗交流,前胸后背的衣襟早已被汗水浸透,竟寻不到一处干地,“那是皇上的乳娘!”
“你骗我?”
“我怎么敢!当年我只是安乐堂的小太监,温淑夫人临终前我在伺候,这封信藏了十年,本想用来保命,现在我送给你,把这个天大的秘密送给你!你放了我,放了我,好不好!”
刀刃缓缓向外回退几分,袁春望悖逆光芒而立,吴书来看不起他的脸,仅能窥见一片虚无。
“那就要看你这个消息,到底有没有价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