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儿子的术式已经如同一阵风一般刮整个加茂家的的时候,在外执行任务的加茂凑终于也从负责帮助自己执行任务的辅助监督那里得知了这个消息。于是加急提前返程,在一个黄昏里回到了养大自己家几代人的老宅。
距离玲央觉醒术式已经过了两三日,除了第一天时间太晚,早早休息,之后每日都要去皱巴脸的大长老那里上课。
有术式和没有术式上课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模式,之前族里一同学习的都是些咒术界的常识,现在才算真正的入了门。加茂家主现在三十多岁,是大长老教导。的第一个赤血操术,而玲央就是第二个,老头年纪已经很大了,能力确实是有,但讲起课来语气毫无起伏,声音低沉沙哑,布满褶皱的手放在桌案上,混浊的眼睛隔着半米跟小孩四目相对。
听得加茂玲央是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全凭刚获得超能力的新鲜感撑着才没有想法子逃走。
加茂凑回来的时候,玲央刚下课回家。他身上还带着伤,有打着圈的绑带随着动作从袖口露出来,玲央已经很久没见他,看他这样,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扑过去,只是走到他身前,叫了声父亲。
这个男人,从玲央出生以后,本来就大部分时间都在出任务,少见的在家的时间也是沉默寡言,在庭院练他的刀,或是在屋子里修他的咒具,很少跟家里的孩子女人交流。
他感觉跟女人没什么好说的,一个柔弱的没有见识的女人,已经完成了她最大的任务,给他留下一个优秀的儿子,又打理好他的生活,也就没有什么其他用处了。而对于孩子,他每次任务回来,都会询问儿子的学习进度,考教儿子的学习水平,再例行警告一番表足父亲的尊严,自认已经进到了一个父亲义务。
也正因为如此,玲央对他比起对待母亲,并不是很亲热。两人的父子情多少有点“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意思。
倒是母亲,因为负责一些采买跟外面有些交流,偶尔的偶尔,会偷偷让玲央叫自己妈妈,那时,她连那双平日沉沉的眼睛,都会多出些灵动的光彩来。
今天却是意外,刚靠进男人,玲央就被一双有力的大手,卡住腋下高举了起来。加茂凑把儿子高高举起,脚下生风,快速的转起圈来,就像他小时候他的父亲偶尔会做的那样。他举着儿子转圈,常年板着脸的脸上,露出了少见的笑容,整个人都好像一下子年轻起来。
玲央感觉一片天旋地转,风在耳侧呼啸,头脑发昏但是胸口却呼吸道了更清透的空气想让他忍不住张开嘴:“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加茂凑也跟着儿子暂时放下了从父亲去世起积累起的紧迫感,大笑出声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飞喽——”
惠子讲最后一份天妇罗放在桌子上,也微笑着看着廊外笑着的丈夫和儿子,黑色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在身后微微摇晃,哪怕生活在这样的加茂家里,她也在这一刻,隐隐看见了幸福的形状。
这样的幸福,压下了她对儿子术式觉醒那天看见的场景的不安。
惠子是个敏锐的女人,这份敏锐让她在吃女人的加茂家,获得了小小的工作,过着比其他女人强一点点的生活。但她到底也是在加茂家的泥潭里长大,教育和见识限制了她。
玲央可能从惠子身上遗传到了她的敏锐,却并没有她多年来战战兢兢的积累,所以他只感觉生活在逐渐变好。
加茂凑曾目睹过自己父亲任务失败后支离破碎的遗体,从此对实力不足充满恐惧,每天不是训练就是在出任务,回家很少。听起来或许奇怪,但是玲央其实跟他根本不熟。但是母亲很亲近父亲。在玲央觉醒术式之后,加茂凑对于实力不足的恐惧终于有所缓解,所以开始延长留在家里的时间,来跟自己的妻子孩子培养感情。因而,惠子的工作增加了,人却变得比之前放松起来。玲央对此并不理解,但他无条件支持母亲,在玲央眼里,母亲温婉柔韧,充满智慧,看在惠子的面子上,他也很愿意跟加茂凑拉进关系。
他在加茂家这一代的孩子中算得上聪明,之前是小课堂的孩子王,现在被大长老开小灶,他的小“帮派”里就出现了大规模的人员变动。一些小孩因为嫉妒远离他,也有一些孩子因为潜力巴结他,来来去去都不是真心想跟他玩,待他学成术式归来,势必要代领忠心小弟,把他们全都拿下。
晚上放学回家,有时间的时候,加茂凑会教他一点体术,但是因为时间短,目前还没看见效果,反而因为锻炼增加导致饭量增加,养的小孩整个人胖了一圈,脸脸上白嫩的婴儿肥都更鼓了不少。
想到这里,玲央胳膊肘抵在桌子上,小爪子撑着脸,沉重的叹了口气:“唉!”
正在讲课的大长老老脸一沉:“给我好好听课!”
“你未来可能开发的招式都有前人探好路了,再不好好学习怎么对得起家族对你的栽培……”
这两天父亲有个必须要去的任务,这样晚饭后锻炼的时间就空闲下来了,要不要去小课堂找翔太、隼人他们一起玩……
“赤鳞跃动,百敛穿血,赤缚…这些你都要学,再过两天就要开始例行抽血,方便你日后术式的练习和开发。”
这几天都没见面,也不知道小弟们生分了没有,要不要带点糖去给大家分一下呢……
“关于咒具,家族会跟据你之后的体术学习水平跟你分配。……”
翔太说想看一下自己的术式,但是一直没找到机会,隼人很像让他帮忙带一点母亲做的点心,前几天的都被父亲吃光了,今天应该能留下一些……
“加茂玲央!!!”
大长老整个人火冒三丈,噼啪的燃烧声简直都要具现化,“你不要仗着赤血操术就无法无天!不跟着我学你一样什么也不是!咒术界夭折的天才多着呢,希望你不要成为下一个,浪费家族对你的栽培。”
玲央端正做好,微低着头不说话,但却并没有因为大长老的话而担心。他平时体术训练努力的很,对自己有权限阅读的典籍也很有兴趣,单纯就是看大长老每天安排物件似的态度不爽而已。
突然间,余光好像看见什么东西在门口晃过。玲央悄悄抬起眼睛,看见一只小手从门口伸出,跟他无声打了个招呼,示意他去看窗口。
正前方,大长老背对着门,仍在训话,若无所觉。
下一刻,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翔太微胖的小身躯在门口出现,脸上满是焦急,看到屋内的二人,张嘴就要喊:“老大!出事了!你家……”
话音未落,大长老试图呵止他不成,直接上手捂住他的嘴:“有什么事情下课再说,不要影响赤血操术上课。”说着,带着手里的小胖孩,向屋外退去。
动作间,没看见一个纸团在此刻从窗口扔进来,被玲央接到手里。
大长老训斥翔太的声音在屋外响起,屋内,是加茂玲央看着纸条冰冷下来的身心。
纸条上分明写着,加茂惠子在自己家里出了事。
玲央匆忙的从小桌前站起身,抬腿就往外跑,连鞋也来不及穿。慌乱间,只记得把手中的纸条收好。
大长老看他匆忙跑出,只以为他听见了些门口的只言片语,瞪了在自己手里挨训的小崽子一眼,径直也跟了上去。
玲央一路向家里跑去,院子里的门四敞大开,屋内,加茂惠子静静的躺在地上,无声无息。
黑色头发的小孩在她身边蹲下来,缓缓伸手探向女人的脖颈,却因为她颈间的伤口停下来,顿了顿,把手伸向鼻下和胸口。两人相似的面孔,是相似的惨败。
玲央感觉到手下冰凉的触感,只觉得有大锤重重的敲在他的脑袋上,嗡的一声,振的他大脑昏沉,思考不能。他连呼吸都好像忘记了,不知道屏住了多久,直到身体本能的急促喘息起来。
但是开始呼吸之后,身体却更加难受了,先是整个身体无力,从下蹲变成瘫坐在地,再是眼前的的画面发黑闪烁,耳鸣不止,胃也开始抽搐,一下一下的牵扯着他干呕想吐。
他的理智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在那一刻失去了什么,但是他的身体,此刻确实是难受到,像是要死掉了。
直到跟在他身后的大长老也走进屋里来,玲央的术式自动运行,调节平复着身体里奔涌的血液,僵硬的大脑终于恢复了一些。
“啊,惠子,这是听说了凑的事情了吧,真是个忠贞的好女人啊。”大长老点评。
耳边的声音好像隔着一层水,但玲央仍是艰难的抓住了一些信息:“听说了凑的事情?”
大长老看着坐在地上的黑发小孩,面上没有什么表情,“是啊,你还不知道吧,凑今天执行的任务,除了一些问题……啊,凑也是家族里优秀的咒术师呢。”
“凑今天执行的任务,咒灵临阵突破到了一级……”
“不过你不用担心,你的父母也算是为了族里牺牲的,你的待遇不会降低,族里会更加认真的培养你。”
“希望你也能继承你父母的精神,好好利用你的赤血操术,继续践行加茂家的荣耀。”
……
加茂玲央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