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该醒了吧,医生怎么说?”陌生的男声,是谁?黄林试图睁开双眼,眼皮确似有千斤重,无论如何眼前都是一片黑雾,朦胧之中隐约可见一线白芒闪过。
好像有什么碰到了她的脸?轻飘飘的、暖洋洋的、好像一团在阳光下晒过的棉花。“醒了呢,小姑娘,能动吗?”她动了动手指,马上有一双手扶了上来,顺着她的手臂,一路触碰到她的眼睛,另一个女声响起:“身体机能完好,眼睛因颅内淤血暂时性失明,等会就好了,先生,可以问了。”问?问什么?
“哎呀,不用这么着急,”一点点气声,那位先生好像笑了笑,黄林感觉到背后靠的床慢慢升了起来,她又动了动自己的手,发现已经可以自由活动了,慢慢摸索着想要抬起手臂,却发现自己的上半身好像被什么束缚在被子里。
“…这是…”声音嘲哳难以入耳,黄林偏头咳了咳,感受到唇边碰来一圈温热的玻璃杯口,“小姑娘,先喝点水吧,不用紧张,这只是一些安全措施。”
她就这那杯子的动作喝了点水润喉,眼前已有模糊的光影,她没有说话,喝完水就安静地躺回了枕头上。
“很冷静嘛,放心,一些很简单的问题罢了。”眼前的色块越发明晰,她转头往左望去,视线聚焦于一件白大褂上,敞开的纽扣下是一件黑色衬衫,没有打领带,解开了最顶上的风纪扣,再往上看,是一张清俊的脸庞,乌发细碎,戴着黑方框的细边眼镜,眼神匿于镜片折射的光影下,唇边带笑。看着好像笑面虎啊。她暗度。
“小姑娘,你叫黄林,没错吧?”她点头,“今年十六岁?”点头,“成绩很好呢,省重点实验高中自招综合成绩第一名哦。”她没做声,侧头靠在枕头上盯着白大褂看,“嗯有点害羞呢,小姑娘,你知道这是哪吗?”点头,“不愿意说话吗?”不出声,“哎呀,喉舌功能是正常的呀,怎么不说话呢?”不出声,右边传来那个女声,黄林转头,是个穿着白衬衫黑裤子扎低马尾的棕发姐姐,她站在窗边,身手利落地扎起窗帘,和暖的余晖洒在白色被单上,“先生,人小姑娘刚刚醒来,搁这儿人生地不熟的,你在这给人查户口呢,小姑娘肯定不愿意理你呀。”这个姐姐,声音真好听,是北方人吗?黄林低头,仍不做声。
“...?”低下头才发现,原来束缚着她抬手动作的是一条黑色的束缚带,从床两边拉出,紧扣在裹着她的被子上。我做了什么吗?为什么要绑着我?她想开口,转头望向左边的那位先生,话未出口又堵塞在了喉间,她茫然地张了张嘴。
她看到那位先生勾起了唇角,摘下眼镜,一双含笑狐狸眼,眸色漆黑,瞳孔泛着一点星芒。这眼睛…真好看。黄林看入了迷,听见先生又说:“现在,我提问,你回答,明白吗?”“好的。”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这是怎么回事!她刚才没有说话!她想开口,却发现视线已经固定在了先生脸上,四目相对,她看见先生的眼睛笑眯了起来,开口了。
“你的姓名,年纪?”“黄林,十六岁。”
“家庭状况?”“爸爸妈妈都在医院上班。爸爸是市第三人民医院精神科主任医师,妈妈是省人民医院神经外科副主任医师。”
“嗯,你知道你现在的状况吗?”“我在医院,头好痛。”
“你知道你的异能吗?”不知道,她觉醒了异能吗?黄林不受控制地张开口,言语将要见声,脑海之中却有刺痛传来,她闷哼一声,双目离开了先生的注视,她垂下头,喘了两声平复气息,眼前是一阵一阵的黑影。
右边那位姐姐说话了:“先生,人小姑娘刚醒呢你就冲人家精神控制,我可算是知道你为什么在所里五年没找着伴儿了。这态度,哪家姑娘愿意给你嚯嚯呀。”右边又传来椅子被挪开的声音,她悄悄转头,却不想正好对上那姐姐弯下腰来盯着她的、盛着暖暖笑意的脸,黄林被吓了一跳,在被下的手悄悄攥紧,眉头也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哎哎哎别紧张呀小黄,我们不是什么坏人。”谁是小黄了!这姐姐真的好自来熟啊!所有的坏人都会说我们不是什么坏人吧!黄林十分困惑,现在的情况她根本无法理解也无法摆脱,她内心的疑云越来越大,她决定提问,即使她仍不愿意多说话,“你们是谁?”她挺直了腰,却被束缚带弹回了床垫上,黄林不敢直视那姐姐的眼睛,于是盯着她衣襟的顶扣发问,“为什么会在我的病房里?我…我怎么了?”声音越来越小,腰肢也逐渐塌软下去,她看到那姐姐俯身倾耳的动作了,身体越发僵硬。
那位先生在她背后说话,仍然是带笑的声音:“我叫钟鸣,是监管所特别行动小组负责人,她叫路萧铮,是我们特别行动小组的执行员…”“之一!咱小组加上先生有八个人呢!”路萧铮一脸骄傲地扬起了头,马上又低下头来小声和黄林说:“小黄,别看先生现在好拽好像什么都掌握在手里的样子哦,他可恨嫁了!咱所里那么多漂亮大妹子来咱队里想和他发展发展,他愣是可以来一个走一个来一个走一个!嘿嘿,所以咱队里现在只剩下了我一个女的了!”这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怎么话题跳到八点档去了?黄林凌乱了,本来不敢转头看钟鸣的脸不自觉转了过去,似乎是想要看清“恨嫁男”的真面目。
钟鸣咳嗽一声,挪开了马上要与黄林对视的双眼,路萧铮还在叭叭,“小黄你不知道吧,先生今年就要三十九了!他在咱所里呆了有五年多六年了,还是没有伴儿,嘿嘿,和他同期进来的隔壁后期处理小组组长冯哥,今年娃娃都会走路啦!就咱先生,没有任务就相亲,亲没相完又要出任务,任务完了相亲对象也跑了,哎哟那可是真的惨呀…”“小黄。”钟鸣唤了一声,黄林抬头,又一次直视上钟鸣的双眼,不过这一次,钟鸣戴上了眼镜,“你不是很好奇为什么你会在这、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吗,之前发生了什么,你想知道吗,虽然你还未成年,但是在特殊管理法下,你拥有这件事的知情权。”
特殊管理法,是仅针对异能者起效的特殊法律,包括但不限于年满14周岁者具备完全刑事行为能力、未满18岁者统一安置于监管所管理,通过安全考和为期三个月的监管审查后方能自由出入监管所等等,现在钟鸣要对她讲特殊管理法,那就说明她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已经觉醒了异能,而且看她现在的状况,或许她的异能是有一定的杀伤力,或者,已经造成了一些麻烦?
黄林心里转了几个念头,盯着钟鸣点了点头,钟鸣又笑了,他真的好爱笑啊,“我直接说结果吧,你被绑在这里,是因为你的异能失控了,被波及者有二十九人,无一生还,包括你的父亲黄平和母亲林雅雯。”似有一道天雷劈在黄林脑海里,眼前似有血雾翻腾上来,他说什么?我?爸爸和妈妈?无人生还?因为我的异能失控了?我的异能?
忽然右胳膊传来拉扯感,黄林被拽着低下头,眼前突然一黑,一只温暖的手盖住了她的眼睛,掌心是一阵难以形容的暖意,那股暖意仿佛透过双眼触摸大脑,黄林猝然紧绷的精神放松下来,随即听到路萧铮大声抱怨:“先生!小黄才刚刚醒过来!哪有你这样上来就王炸的!把人吓晕过去了我们就又要写检讨了!”
“不用这么紧张,小姑娘的承受能力没你想得那么差,来,手拿开,”暖意离开了,黄林顺着那只手往上望,是路萧铮微笑着的脸,她看到路萧铮对她点了点头,于是又往左边望去,钟鸣依然笑眯眯的,“小姑娘,还能继续听吗?接下来是事故现场的调查情况。”黄林点头,精神依然紧绷,她想弄明白她的异能与失控的事。
“事故现场是高速的一段山体侧坡,我们赶到的时候,你的异能暴乱已经结束了,现场很混乱,到处都是山石和车体碎片,还有人的残肢。”钟鸣拧开自己带来的黑色保温杯,抿了口水,“初步侦查就是异能暴乱,山石碎裂与移动非人力所及,而且从事故坡段的监控断开到现场被发现之间只有十五分钟,要想在十五分钟内做出这么大动静的,除了异能我们不做他想。”
“至于为什么异能暴乱的是你,”钟鸣紧盯着黄林双眼,不肯放过她的一丝动静,“黄林,你真的不知道你的异能是什么吗?”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我的异能是什么啊。黄林张嘴,声音不受控制地发出:“不知道。”黄林一惊,又是精神控制!
但这次钟鸣没有控制太久,得到答案后就主动遮住了黄林的双眼隔断了视线,黄林甩甩头,甩开了他伸来的手,她又张开口,这次是她主动发声:“为什么这么确定就是我?”
钟鸣递过来一张照片,“这是侦查组赶到现场时拍摄的照片,至于为什么这个案子会交给我们特别行动小组和我们怎么确定有异能和异能暴动的是你,原因都在这张照片上了。”
黄林就着钟鸣的手看那张照片,只觉得心惊与恐惧:照片中是一片废墟,周围横亘着残骸与残肢,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废墟,唯有照片中心,那座由山石、肢体、残渣以及大量血色涂抹而成的抽象王座上,垂头坐着昏迷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