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号那天吗……”钱磊的班主任低头回忆了一会儿，“钱磊那天确实是没上晚自习，当时应该是他奶奶给他请的假，他的请假条现在还放在我的办公室里。”

    “可以问一下钱磊为什么请假吗？生病还是其他的？”林向阳和沈壹交换了一下视线，心底有了计较。

    “不是。”班主任摇摇头，“是他奶奶打电话来，说他家里发生了些事情，需要钱磊回去一趟。”

    “可以说一下当时大概是几点请个假吗？”沈壹问。

    “应该是最后一堂自习，因为我当时还和他奶奶说了，就剩一堂自习课了，现在孩子高三很紧急。尽量能不请假就不请假，所以我印象还是挺深的。”

    “好的，谢谢你的配合，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将当时钱磊的请假条交给我吗？”林向阳问。

    “可以的，就在这。”班主任边说边将假条从抽屉里取出，递给了林向阳。

    告别了班主任之后，林向阳接到了官司博的电话。

    “你们那边怎么样了，我这边倒是有了新的发现。”电话响起，官司博的声音传来。

    “我们也进展不错，等我们回去再详谈。”说完，林向阳对着沈壹晃晃手机，“走啦，回去看看他们发现了什么。”

    “你们看这里。”官司博指着屏幕上的两个身影，“你看这个是不是钱磊和王秀梅？”

    “……”实话说，这两坨坨马赛克指望他们看出来着实是有些难为人。

    “不是吧，眼神都这么不好吗？”官司博嫌弃的撇撇嘴，将人影放大，虽说还有些模糊，不过认出身份已经是足够了。

    几个人叠罗汉一样凑在电脑屏幕前，沈壹被林向阳压在下面，孟凡撑着周正给自己找了一个比较好的角度。

    “这三个页面分别是七中门口，孙凤霞小区门口，还有城西大桥的监控。”官司博嘴上说话，手也没停。

    “钱军晚上7点四十七推着孙凤霞进了小区，然后半个小时之后从就小区出来了。在学校门口的监控可以看到钱磊八点50从学校出来，经过18分钟之后出现在了小区门口。凌晨在11点13分的时候，钱磊开着就是一辆三轮从小区出来，王秀梅也坐在车上，同时也可以看到车上有很多蛇皮袋子，之后在城西大桥上再次看到他们。最后12点19分的时候回来，不过车已经空了。”说完，官司博又往嘴里塞了个草莓。

    “时间和钱磊班主任的证词对的上。”林向阳点点头。

    “合理。”孟凡宇看着时间报告，低头算了一下时间，也点点头，“死者死因是失血过多而死，时长也对的上。”

    “那把人带来警局问一下吧。”沈壹活动活动被林向阳压的有些发麻的肩膀，看向林向阳。

    “得和王队说一声吧？”林向阳拍拍官司博的肩膀，“官官，你去吧。”

    “OKOK。”官司博比了个OK的手势，示意自己知道了。

    “14号晚上11点你和你的孙子钱磊乘坐三轮去城西大桥去干什么了？”林向阳看着眼前头发花白的老人，将自己手里的材料展示给他看，“你现在的态度，也会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你的量刑幅度。”

    “……”王秀梅低着头，不说话。

    “既然你不想说的话 那不如让我给你还原一下整个案发过程吧。”林向阳将材料放下，开始叙述。

    “14号当晚，你的儿子钱军醉酒后拖着你的儿媳妇孙凤霞回了家。在那之后钱军和往常一样对孙凤霞实施了家暴。你对此习以为常，所以并未阻止。但在14号晚上却发生了一件你意想不到的事情。”

    孙凤霞还是低着头，绞紧了手指，依然一言不发。

    “钱军由于喝多了酒，在扭打过程中将孙凤霞的头撞向了桌角，之后就离开了家。这时你发现你的儿媳孙凤霞到底之后就再也没有起来过。”

    “……”孙凤霞依旧没说话，不过磨擦着大拇指的动作不断加快还是暴露了她此时的慌张。

    “你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而且孙凤霞此时口唇青紫，呼吸也细微到了几乎让人感受不到的程度，所以你以为她死了。”

    “你担心尸体在家里警察迟早会发现是钱军杀了她，因此你在极度慌张的情况下，选择了毁尸灭迹。由于你年纪大，力气不够，因此你将正在学校上晚自习的钱磊叫回来，两个人一起将孙凤霞的尸体装进了蛇皮袋内，与其他废品一起装上了你那辆平时用来收废品的三轮车上，但是由于年岁已大，而人在极度慌张的情况下，一般会选择自己作为熟悉的地点进行抛尸。最终你将抛尸地点选择在了你平时经常去收废品的垃圾站，也就是城西大桥桥下。”

    林向阳盯着王秀梅，“你看你还有什么想要补充的吗？”

    “我没想杀她，真的，我当时就是太慌了，我是真没想杀她……”王秀梅没了之前在家的时提到孙凤霞的嚣张嘴脸。

    “所以你第1个反应不是去叫救护车，而是选择将你所认为的尸体抛去垃圾场？”沈壹盯着眼前的老人，脸上没什么表情。

    不过林向阳感觉到了沈壹很生气，这股愤怒不仅指向了眼前的老人，更指向了孙凤霞的亲儿，那个选择配合完成这一切的钱磊。

    “我这也是……为了我孙子着想啊，那他爸要是因为杀人进去了，我孙子前程怎么办，这一家人的生活怎么办？我这也是没办法啊……”王秀梅说着说着竟然哭了起来，只是在场没有一个人因为她的眼泪而可怜她。

    另外一边也没好到哪去，从审讯室出来的周正已经要骂脏字了，是官司博死死摁着，这才没有出现在审讯室里动手的情况。

    “你知道那畜生说什么吗？他说反正他妈最爱他了不管他做什么都会原谅他的。而且他妈已经死了，不能给他的人生造成污点呀，这要是他爸因为故意杀人进去的话，那他以后就考不了公了。我呸，就他这道德素质，哪来的脸提考公？”周正看起来确实气的不轻，嘴里一顿输出，配合动作，可以想见刚才官司博拦他拦的有多不容易。

    “因为他们没有认为孙凤霞是个活生生的人，只是一个趁手并且可以用来发泄的工具而已。”沈壹低着头把笔录打印出来，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

    丈夫家暴，婆婆漠视，儿子独善其身。

    这个案子进行到现在，大家已经不觉得生气了，而是发自内心的为这个女人感到可悲。

    她是钱军的妻子，是钱磊的母亲，王秀梅的儿媳，独独不是她自己。

    她为这个家奉献了他所能做的所有，却在被榨干所有价值之后丢弃，还被担心她的死亡为自己带来污点。

    “突然有些理解，为什么现在的女生都不想结婚了，这谁敢结啊？”官司博感慨：“这家不仅一点风雨都遮不了，还全是狂风骤雨，雷暴交加。”

    “就那个钱军也是个畜生，结婚证又不是打人证？到底是谁给他的自信，觉得打自己妻子就是合法的？我这要不是警察，我真想揍他一顿。”想到钱军，周正刚压下去的火再一次燃起。

    “害人的人永远不会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只有受害者才一直在反思自己，如果我没有怎样怎样怎样，是不是就不会得到如今这个结果。”孟凡宇拍了沈壹肩膀，看着他笑了一下，“你说是吧，沈壹？”

    “……”沈壹抬头看着孟凡宇，安静了一会后，回以一个微笑，“你说得对，永远只有受害者才会被困在原地。”

    “你俩说什么呢？”林向阳从审讯室里探出半个脑袋，“沈壹你打印完了就赶紧拿进来，还要签字呢。”

    “来了。”沈壹将笔录打印件码整齐后，走进了审讯室。

    “别，别杀我，我知道自己错了，我求你了，真的求你了！”

    昏暗的小巷子内，钱军正跪地磕头，不断向眼前的人求饶着，眼泪鼻涕糊在脸上，裤子都湿了一片。

    “那为什么别人向你这么祈求的时候，你却没有放过他呢？”

    钱军对面的人，语调平缓，好像只是在谈论今天晚上要吃些什么。

    “钱军死了，就在昨天晚上。”林向阳刚走进办公室，就被官司博拉下了楼，“现在王队让咱们也过去，毕竟是咱们专案组的案子。”

    车上，孟凡宇，周正，沈壹都已经到了。几人没说什么话，一路沉默着到了现场。

    钱军双腿打开，靠坐在墙壁旁，心脏处插着一把匕首。

    除了心脏处的致命伤之外，身上各处都有着不少的划痕，以及各种淤青。可以看得出来，生前遭受了不小的折磨。

    不过最显眼的还是，用红油漆在整个面部画下的大大的红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