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5

    宁初霁并没有睡太久。

    酒劲散去,他的脑子虽然还有点晕,但意识已经清醒过来了。

    撑着胳膊从被褥里起身时,宁初霁有点懵。

    记忆还停留在不久之前,他明明应该在楼下吃小蛋糕。

    左右看看,不远处的桌子上确实摆着打包好的小蛋糕,是他吃得最多的那几款。

    脸颊还很烫,宁初霁揉揉薄薄的脸颊肉,决定将忘掉的一切归咎于酒精。

    蛋糕上的奶油有点化了,宁初霁决定去找个冰箱放一下。

    他最近几天都没什么胃口,今晚的蛋糕是他今天唯一进口的食物,不过现在看着也没什么胃口了。

    宁初霁提着蛋糕盒打开房门。

    门外是客厅,没有开灯,窗外透出的彩色灯光影影绰绰地将窗边的人影勾勒出来。

    听见开门的动静,人影回过头。

    宁初霁没想到还能有人站在那儿,被吓了一跳:“谁?”

    下一秒他就认出这个模糊的轮廓,反手啪地打开顶灯:“越嵘?”

    越嵘靠在窗边,深色眼眸倒映着细碎的光,显得有点温柔:“既然你醒了——”

    “大晚上的你站这装鬼吓谁呢?”宁初霁打开冰箱,把蛋糕塞进去,同时很新奇地发问。

    他一清醒,跟不久前眼巴巴揪着越嵘衣角的宁初霁简直判若两人。

    张嘴就能气死人。

    越嵘面无表情:“吓笨蛋。”

    他懒得再跟这小混蛋废话,朝楼梯走去。

    宁初霁手一抖,气得差点捏扁蛋糕盒子。

    他咬咬牙,也许是因为打了个盹,整个人都舒坦不少,现在的他并不想跟越嵘计较。

    关掉冰箱门,他没有转身,无意识地挠了挠面前的冰箱贴,然后状似不经意地说:“越嵘。”

    正准备下楼的越嵘顿住脚步:“嗯?”

    宁初霁清清嗓子:“……生日快乐。”

    越嵘一怔。

    微拧的眉心松开,冷厉的眸子里浮现出细微笑意。

    “嗯。”

    宁初霁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感觉礼物送到了,祝福也送到了,自己也没什么继续留下来的必要了。

    他打开手机,刚准备给自己打个车。

    明天还有课,还得早起。

    他同时打了好几份工,都耽误不得。

    他需要很多很多的钱,这样才能……

    手机屏幕亮起,宁初霁瞳孔骤缩。

    来自康健医院的推送静静地躺在信息栏。

    康健医院,就是他在地下黑市找的黑医院。

    宁初霁盯着这条消息,屏住呼吸,心跳蓦然变快,撞得他一阵阵发晕。

    不知道为什么,他指尖在微微发抖。

    点开推送,弹出一个页面。

    没加载多久,检查结果报告呈现在宁初霁眼前。

    他转动眼球,快速地浏览过长长的各项指标。

    拖动到最底下,看见一条鲜红的判定结果。

    异能紊乱症。

    宁初霁僵在那里,整个人都没了声息。

    甚至不用上网搜索,他非常清楚这是一种怎样的病。

    几乎每个东阳区的公民都知道这个病症。

    电视新闻,手机推送,线下广告都在做宣传科普。

    因为这是一种对社会安全危害性极大的绝症。

    目前的医疗手段还不足以查清这种病症的来源,可能与遗传有关,但异能紊乱症,顾名思义,只会出现在异能者身上。

    患者初期表现为异能操控异常,精神力持续衰弱。

    宁初霁过度使用异能后经常发作的头疼就是显著表现之一。

    这个病走到后期,患者会彻底失去理智,变得疯狂,充满破坏欲。

    异能紊乱症患者伤人的案例有许多,当这种情况发生后,治安部就会紧急出动治安官,当场击毙发狂者。

    也就是说,刚才还收到过宁初霁生日祝福的越嵘,很有可能会亲自带队前来,亲手终结他的性命。

    毕竟这个病是无法治愈的。

    而宁初霁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个病症的可怕之处。

    在他还没有被宁不凡收养的时候,在他被福利院收养之前,他曾经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生父亲因为这个病失智发狂,将他的亲生母亲,一口一口地撕下血肉,吞吃进肚。

    鲜红的血淌过地面,濡湿年幼的他的脚底。

    宁初霁身上流淌着生来有罪的血,那是他如今诸多痛苦的来源。

    他的病症,甚至他的异能,都来自这血脉里深埋的诅咒。

    宁初霁难以遏制地发起抖。

    他异常失望地想:我为什么要出生呢?

    无能为力如同雪崩将他深深掩埋。

    他摇摇晃晃地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很茫然。

    我要去哪里?

    他应该快点回家,用热水澡洗掉一身酒味,躺进他的床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

    他本应该有很多很多事要做,很多很多钱要挣。

    对他来说,活着很辛苦,但并不是全无乐趣,预想中的死亡应该远在几十年后才对。

    可是现在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宁初霁一不留神,撞在了旁边的柜子上。

    柜子很结实,一下都没晃,反而是宁初霁后退几步,差点摔倒在地上。

    他魂不守舍地看了眼。

    哦,酒柜啊。

    他又多看了眼。

    越嵘不喝酒,酒柜就是纯摆设。

    虽然里面有许多昂贵的好酒,但都换不来主人的赏光,也就只有家里来客的时候会开上一瓶。

    反正放着也是放着。

    宁初霁打开酒柜,挑了瓶最贵的,撬开后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

    他懒得醒酒,口感好坏对他来说不重要,他只需要酒精来麻痹一下绷到极限的神经。

    仰头灌完一杯,看东西就已经有重影了。

    “好烈……”

    宁初霁甩甩脑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晚宴结束,越嵘脱下外套拎在手上,送别关女士。

    部里给他放了一天假,今晚他会睡在家里。

    越嵘揉着眉心往楼上走。

    他实在不怎么喜欢这种场合,比高强度训练一整天还累人。

    推开主卧门,他倏地警觉起来,衬衫下的肌肉微微绷紧。

    主卧的灯亮着,不是他开的。

    再定睛一看,越嵘顿时有些啼笑皆非,人也松懈下来。

    只见宁初霁坐在地上,四周整整齐齐地摆了一圈红酒杯,杯子里的酒液精准地维持在同一水平线。

    再远些的地上,则站了一排红酒瓶,标兵似的挺拔齐整。

    醉鬼背对着卧室门坐着,只露出小半截侧脸。

    原本雪白的肌肤上飘起醉酒的酡红,长而卷曲的睫毛微微颤动。

    前不久还矜贵得跟个小王子似的,现在精心打理过的发丝乱七八糟地翘起,平滑垂顺的衣摆也被蹂躏出了褶皱,反而有点可爱。

    宁初霁没有注意到越嵘,嘀嘀咕咕地对着面前那只红酒杯说话,仔细一听,他说的是:“还有五分钟,坚持住!今日吃得苦中苦,明日方为兵上兵!”

    啊,这人在给红酒杯军训呢。

    越嵘往门框一靠,有点好笑地开口叫他:“宁初霁。”

    宁初霁耳尖动了动,迷迷糊糊地转头:“唔?”

    看样子是彻底醉了。

    越嵘挑挑眉,心里却有点异样。

    他走过去,蹲下/身问:“你怎么了?”

    宁初霁不说话,线条圆润的眼睛琉璃般浸着湿润的光。

    “你还认识我吗?”越嵘又问。

    宁初霁这回倒是答得很快:“越嵘。”

    越嵘夸道:“真聪明。”

    然后按着宁初霁的脑袋转了个角度:“但我在这边。”

    宁初霁揉揉眼睛,发出一个含混疑惑的单音。

    他的眼神还是没有聚焦,很显然这稀里糊涂的小醉鬼其实根本没有看清越嵘到底在哪里。

    越嵘无奈,起身摁了呼叫铃:“送碗醒酒汤来我房间。”

    宁初霁喃喃:“越嵘……”

    越嵘的声音从浴室传来,夹杂着哗啦啦的水声:“嗯?”

    宁初霁继续用那种黏黏糊糊的声音叫:“越嵘……”

    越嵘也没烦,出来时递给他一张热乎乎的湿毛巾:“怎么?”

    宁初霁捧着毛巾当复读机:“越嵘……”

    越嵘只觉得有点好笑:“嗯。”

    “陪我喝酒。”宁初霁认真地盯着空气说。

    越嵘犹豫了一下。

    他滴酒不沾,不仅是职业习惯,还有他本身酒量很差的原因。

    宁初霁从他周围一圈酒杯里推出一个幸运儿,一本正经地诱哄道:“罗曼尼康帝,很贵的哦,算我请你。”

    “……你还挺会慷他人之慨。”越嵘认出了自己的藏酒。

    说完他也没再犹豫,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宁初霁这回瞳孔终于聚焦了,一巴掌拍在地板上,气势汹汹:“是不是男人?磨磨唧唧像什么样。”

    在小醉鬼的催促下,越嵘喉结滚动,只得喝光这小半杯红酒。

    见他喝完,宁初霁丝毫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又推出一杯:“再来。”

    十分钟后,保姆敲响房门,无人应答。

    她疑惑地等了一会,只好把醒酒汤放在门口。

    而房内,宁初霁身边那一圈酒杯全都空了。

    越嵘撑着额头,呼吸间都是灼热的酒味。

    “难受吗?”宁初霁问。

    一阵沉默后,越嵘点点头。

    他太久没喝过酒,骤然应付起这么多的酒精,思绪难免变得迟缓。

    但他喝酒不上脸,从表面看起来竟然和平时没什么差别,仔细一看才能发现,那双惯常深邃锐利的眼眸变得散乱随意了些,扳正挺直的后背也放松下来。

    宁初霁小声说:“我也好难受。”

    说完,他凑上去,抓住越嵘的双手,像他们小时候经常做的那样,额头抵着额头。

    滚烫的呼吸交缠在一起,这个距离对已经长大的他们来说,很陌生。

    越嵘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放任了宁初霁的越矩。

    这样暧昧的姿势维持了几分钟。

    宁初霁忽然一把推开越嵘,别过脸:“有时候,我真的很讨厌你。”

    越嵘意识昏沉,但下意识地捉住宁初霁纤细的手腕,将他拉了回来。

    力道把控似乎有些过头,宁初霁一头撞进他怀里。

    这没关系,越嵘收紧手臂,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脑袋。

    安抚的意味很重。

    宁初霁趴在他的胸口,动弹不得。

    “松手!”

    他有点生气,因此毫不留情地张嘴,用力地在越嵘胸口咬了一口。

    下一秒,他被捏着下巴强迫抬起头。

    越嵘眸色冷沉,让人读不懂情绪。

    他垂眸看过来的时候,全然是居高临下的审视,仿佛荒原上的野兽打量掌下垂死挣扎的猎物。

    直到此刻,宁初霁才意识到,越嵘并不仅仅只是成天和他拌嘴的兄长,还是凭借过硬的手腕登上治安官首席的男人。

    冷硬的手指揉开唇缝,抵在宁初霁刚刚咬过人的尖牙上。

    他难堪地开始挣扎,然而力量悬殊过大,他被按着坐在越嵘大腿上,脖子逐渐开始发酸,眼眶也发烫。

    越嵘还在慢条斯理地摩挲着他的尖牙,冷淡地训道:“乖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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