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沉酒无暇看着面前那个面色狰狞的女人,只是冷漠地偏过头去,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一半了。
剩下的,就是……
他转过身去跟身旁的侍卫说了几句。
看着侍卫走远之后,抽出了手帕将指缝间的血迹一点点擦去,仔仔细细,将皮肤都擦红了。
最后他将手帕扔在了一边。
虽然这么多年的准备不会因为计划的提前而功败垂成,但是预计中的血流成河也没有出现。
楚家在此次行动中显得格外沉寂,听说是因为楚家嫡子与父亲意见不合而阻拦了父亲出兵。
楚疏言吗……他的父亲是个老顽固,但是说不定这个儿子倒是个可以利用的。
月沉酒眯眼,整理了一下思绪,对着前皇后开口道:“现在,可以将月明霁接过来了。”
风氏将脸上的泪痕擦干后没有去理月沉酒,对着空空如也龙椅,面色像是含春的小姑娘,略带羞涩地说到:“月郎……你终于肯看我一眼了吗?”
她一点一点从地上爬到龙椅前,又阴狠地说到:“你这个位置是谁帮你坐稳的,当初那个贱-人死前你从来没看过我一眼,于是我就将她杀了!”
“她那个痛苦的眼神,呵呵……呵,她每次看我眼中都带着怜悯!她就是看不起我,我不需要怜悯,不需要!”风氏将狠狠地抓住了龙椅的扶手,用力得将指甲都翻过来了,但是她却感受不到痛苦般浑然不觉。
“月郎,我为了得到你的垂眼……养了她的孩子……可是你为什么还是不看我呢?”风氏坐上椅子,发抖地将自己缩成一团,就好像很冷似的。
“如果这样的话……那你就只能去死了……”风氏的妆容在泪水下道道留痕,看起来诡异非常,像是厉鬼般。
“月郎……月郎……”风氏只是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无法自拔,连头上的金钗都不知何处去了。
“疯女人……”月沉酒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女人,这和李乐诗简直就是云泥之别,只不过要杀掉皇帝就必须借助风氏一族的力量。
说到底也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
月沉酒跟身边侍卫说了句,侍卫就将女人拖了下去。
在拖走之前,这个女人还在癫狂地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月氏一族不得好死。”
就在风氏“走”了不久之后,那个之前被派出去的侍卫回来了,身后还拖着几人。
“轻点,求求你们了,他还病着!”一个有些嘶哑的女声带着哭腔从身后传来。
“怎么回事?”月沉酒皱了皱眉,出声问道,“不是让你们就带世清来吗?”
“晋王,是求目公主自己跟来的。”后面跟着的侍卫哗啦啦跪了一片。
“罢了……”月沉酒捏了捏眉心,头疼地看着那个头发散乱的女人,“那月明霁呢?”
“在这里,殿下。”最后面跟着的侍卫将一个月白色的身影扯了上来。
月锦知哭着跪在了月沉酒面前:“臣女恳请殿下放过明霁……他还未行过冠礼,不会对您造成什么威胁的……求您放过她吧。”
虽然平时总是训斥月明霁,但是她是姐姐,终归是要挡在弟弟面前的。
她平时不问世事,但是大局看的透彻,父皇已死,他们姐弟又并无外族势力,肯定会成为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她一定要护住弟弟。
“闭嘴,不然就砍了他。”月沉酒被这群女人吵得不耐烦了,用力捏起对方下巴,眼神锐利而危险地瞪视着月锦知。
听到弟弟的生命有危险,登时,月锦知一句话都不敢说,到了嘴边的抽噎都硬生生忍了下去。
只是蹙眉,紧紧盯着月沉酒的一举一动。
月沉酒见对方终于不说话了,满意地将目光投向侍卫身后的月明霁。
一袭白衣被慌忙换上,能看到还有些褶皱,衣襟微开,能看到脆弱的锁骨,再往深就是不可探寻的黑暗,脸色是不正常的潮-红,眼神带着迷离的水色,看起来正在病着。
月沉酒上前用手摸了一下对方光洁的额头,烫的紧。
看来是正在烧着。
对方似乎才反应过来,慌忙地想要跪下,结果腿一软就向前扑了过去。
嘴里还口齿不清地嗫喏着“皇叔……”
平常清冷的声音却在此刻显得软糯,甚至带上了几分孩子气的撒娇。
鼻尖是月明霁自带的冷香,月沉酒眸色暗了暗,但是鬼使神差地没有推开对方。
他平常见到太子并没有几面之缘,偶尔几次也是例行公事,但是这张像她的脸却让月沉酒频频想起。
不过是五分像她而已,自己便被牵住了。
思及此处,月沉酒的脸色冷了下来,将其一把连拖带拽地扔在了龙椅上。
月明霁痛地低吟一声,然后就也将自己缩成一团,整个人都惨兮兮的,像是拔了爪子的猫。
月锦知见此,冲到月明霁面前,将其护住面对着月沉酒,毫无惧色。
“请殿下不要伤害我弟弟,我什么都可以做。”
本来桃花仙似的的女人,这一刻头发散乱、衣冠不整,眼神却是坚定无比,有种悍不畏死之感。
“什么都可以做——”月沉酒几乎要被气笑了,他本来就是要推月明霁上位的,但是有这样一个姐姐在,这没用的太子倒是也会增添多少威胁。
那么,便不能留了。
月明霁本来都几乎要失去意识了,还是顶着头疼脑热的不适,靠着椅背强撑着对月锦知伸出手牵她的衣袖。
他急促地喘息着,红唇微张,扶着扶手,头发都没来得及束,三千青丝全部散在背后,幼鹿般的眼睛的中又带着哀求。
衣服随着他的动作,本来只是微开的衣领此时已是大开,露出引人遐想的旖旎风光。
“求您……放过我的姐姐。”
月沉酒眼神更暗几分,这人怕是完全勾人而不自知。
“历来我朝公主都有为了家国太平、远嫁和亲的例子,最近战事吃紧,就将求目公主送去给北方皇子,也不算亏待了她。”月沉酒一挥衣袖。
似乎是意识到月沉酒说了什么,月明霁愣愣地看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撞击声响,月明霁从龙椅上摔了下来,几乎只是磕头,眼泪混着血液滴下。
“请皇叔收回成命!”
“为何?”
“因为……因为北方遥远极寒,皇姐身体不好……”
他想起来了,上辈子,就是因为被嫁去北方和亲,才没两年,最后姐姐被那群蛮夷磋磨致死。
他本来还以为姐姐还好好活着,直到两年后才知道皇姐的死讯。
当时他几乎是疯了一样地去找月沉酒。
可是结果如何呢?
他连一面都不得见。
不,为什么现在才想起来,早知道……早知道……
“皇家女子怎可如此娇贵,此事已定,不容更改。”月沉酒冷冷回身,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予他。
说好要保护姐姐的……月明霁,你连自己的诺言都守不住,你还有什么用。
不如死了……
“明儿,莫哭,姐姐只是去和亲了,没事的。”月锦知抱住了他的背,轻轻拍着,就像在哄一个孩子,“明儿,姐姐将来不在你身边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可是,可是——”你跟我说过你有心爱的人的,月明霁抓住月锦知的衣服,手指不自觉地用力。
月锦知明明头发都散了,眼眶还有费心照顾月明霁的黑眼圈,只是在这一刻,像是在发着光。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可惜,姐姐不能这么做,姐姐还有你。”月锦知摇了摇头,然后将头上的白玉发簪取下交给了月明霁。
三千青丝一散,红丝错缚。
“我会忘了他的……”月锦知抬手刮了下月明霁的鼻子,这是他们小时候就喜欢做的。
“好好珍惜接下来的时光,就够了。”
月明霁眼泪像是不要钱的流了出来,他用力地抱住了月锦知。
因为,这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再相处了。
“之后你就是皇帝了。”月沉酒打断了他们的温存,然后转身离去。
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空荡荡带着死寂的大殿,只剩下他们,也只有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