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考了两秒,许长渡就猜到是谁了。
宋威的脸色很不好,手紧紧捏着这个微型追踪器,用了死力,手背青筋暴起,微型追踪器就这么被他捏爆了,四处炸开。
许长渡有点惊讶,担心他的手:“手没事吧?”
宋威把手摊给他看,打拳打久了,早就皮糙肉厚了,这点小玩意造不成什么伤害。
“你觉得会是谁安装的?”宋威盯着许长渡询问。
安装这个微型追踪器的人一定有着很聪明的大脑,而且对许长渡一定非常熟悉。
熟悉他会穿哪双皮鞋,熟悉他非常的规矩,脱完鞋后会把鞋摆正,不会把鞋乱扔。
所以一定是熟人。
许长渡却不打算说:“不知道。”
收到“不知道”这三个字的回答。
宋威面无表情的盯着他。
许长渡站着,他蹲着。
宋威向来接受他人的仰视,他却愿意仰视他的长渡哥。
“长渡哥。”宋威开口:“为什么要瞒着?”
“你应该知道,这样的行为是违法的,他敢给你安微型追踪器,下回就敢在你房间里安监控,这很危险,你难道不知道吗?”宋威说。
现场陷入了沉寂,许长渡没有说话。
十秒后,许长渡淡淡的开口。
“告诉你了,你想怎么做?”
宋威勾唇笑道:“我去揍他啊,揍没半条命完全可以。”
“你怎么不揍掉他一条命。”许长渡道。
“就像当年的路松一样。”
宋威手臂撑在膝盖上,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云淡风轻的开口:“也可以,长渡哥让我做什么,我都去做。”
“宋威。”许长渡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了,我不希望对于我来说挺重要的人出任何事。”许长渡说。
“安微型追踪器那人。”许长渡思索了一秒:“他要是再做什么,我不会怕他了。”
“你不是说要逛逛我的房子吗?带你去转转。”许长渡转了话题,笑着转身迈步走了。
宋威盯着他的视线看了几秒,用力咬牙,咬肌突出使脸色阴沉,平日的笑面虎转了性子,像是要保护什么。
宋威换上了拖鞋,跟在许长渡身后逛房间。
许长渡家很大,足有三百多平。
但房间却很少,只有四间。
一间保姆房,一间许长渡的房间,另外两间就是许长渡的前妻和前妻他弟的房间。
宋威潦草的看了下,提出要去看许长渡房间的想法。
许长渡面色微顿,像是再考量什么,在犹豫。
过了几秒,许长渡还是摇头,笑道:“算了。”
宋威却追问:“为什么?”
许长渡浅笑道:“我房间乱。”
逛完房子,许长渡道:“我送你下楼吧。”
许长渡迈步走下楼梯。
宋威却停在楼上不下去:“我在你家住一晚。”
许长渡挑了下眉:“我们家没有多余的房间。”
宋威垂眸,左手手指缓慢的转动着右手无名指上戴着的银戒指:“我住你前妻的房间一晚怎么样?”
许长渡笑笑:“我觉得你还是回家睡觉更好。”
宋威不回他这话,侧目一扫,看见了不远处的酒架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酒。
“以前的长渡很爱混夜场,也很爱拼酒,我当时跟你学了些,酒我经常喝着,酒量也不错,来拼一个?”宋威说。
许长渡来了兴趣:“拼一个。”
许长渡把最贵的酒都拿出来了。
有一瓶贵的,一瓶都有十多万,不知道被谁开过,里面就剩了半瓶。
宋威瞧见那瓶,问:“你喝过了?”
许长渡摇头:“我没动过这瓶。”
宋威又问:“你前妻动的?”
许长渡摇头:“她不喝酒。”
“你前妻她弟?”
许长渡笑笑:“是吧。倒酒,倒酒。”
许长渡的酒量不错,但比起宋威来说差了点。
许长渡醉意上头,脸都红通通的,打了个醉嗝,笑着问他:“不错啊,酒量见涨啊,怎么练出来的?”
宋威笑笑,把杯子里的酒一口气全部全部闷了,酒突然变的又干又苦涩:“刚出社会那样,没找到工作,没公司要我。”
“我就找了个夜场的工作,专门跟人拼酒,慢慢慢慢就练出来了,酒量就好了些。”
许长渡闻言,也一口气把杯子里的酒闷了,笑道:“彼此彼此啊,我刚出来找工作也是到处碰壁,说需要经验丰富的,我不知道我一个刚大学毕业的毕业生能有什么丰富的经验,那几年过的也不如意。”
“不过现在也算是苦尽甘来了,我当老板儿,你当拳场老大,现在谁的存款比谁的少?”
宋威勾唇笑了下:“说的是。”
许长渡把酒给两人的酒杯添的满满当当的。
按理说,用高脚杯装红酒不能装的太多,这是规矩。
而许长渡却像个毛小子一样打破规矩把两人的高脚杯添的很满,他醉意蒙蒙的举起酒杯来跟宋威碰杯,哈哈笑了好几声:“敬苦尽甘来。”
宋威跟他碰杯,杯里的红酒满溢出来。
两个高脚杯相撞。
一如当年,一群少年举着啤酒剧烈碰杯,酒撒的到处都是,大家欢声笑语,笑喊道:“敬青春。”
都变了,高中玩的好的那群人现在联系的越来越少了。
大家也都变了,许长渡变了,宋威也变了。
许长渡彻底醉了酒,趴在桌上嘴里叽里咕噜的念叨着什么。
宋威扶起许长渡,把他往他的房间扶。
许长渡不让他看他的房间,到底为什么?
到了许长渡房间门前,宋威推开门,顿了两秒,打开了房间的灯。
明亮的灯光点亮房间,房间内的布置一览无余。
房间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简单的白墙,简单的房间布置。
宋威把许长渡放在床上,站起身来四处打量。
房间没有什么特别的。
唯一特别的就是许长渡挂在墙上的两幅画。
画不是那种温馨的暖色画,而是让人说不出风格,找不出形容词的画。
画里面是一个女人,女人穿着艳丽的红裙,涂着艳丽的口红,大笑着张着口,嘴角挂着几滴鲜血。
画的光影效果塑造的特别好,暗淡的灯光投影在女人的脸上,把女人的笑衬托的诡异又张扬。
疯狂,不同寻常,变态。
另一张画给人这样的感觉更甚。
女人浸身泡在充满泡泡的浴缸中。
泡泡本来应该是梦幻的彩色,但这幅画却通篇用黑色来渲染。
把那几分梦幻摧毁的淋漓尽致。
女人浸在浴缸中,一只纤细的手臂垂挂在浴缸边,但女人的手臂上有明显的瑕疵,又很多条刀痕,很长,看上去还很深。
女人的嘴里叼着根香烟,看品牌并不是什么女士香烟,而是男士香烟。
女人另一只手拿着打火机,按下打火机,火焰冒起跳跃,却不用来点烟,她低垂着眸,把打火机递到那只有伤痕的手腕处,像是跳跃的火焰靠近伤疤,像是要用打火机把这伤疤点燃,让这伤痛加倍的痛。
女人的嘴角挂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似解脱,也似玩味。
或者又更多别的情绪。
宋威不太明白许长渡为什么要在房间里挂这样两幅画。
画应该是许长渡亲手画的,因为许长渡学过画画。
不过在宋威的记忆中,许长渡不是画的这种风格。
他看过几副许长渡的画,许长渡的画是偏轻松的,喜欢用暖黄色调来渲染,显得特别的温馨,很适合用来挂在床头当做装饰。
许长渡画风的改变是因为什么?
因为自杀而死的路夏吗?
宋威低垂着眸看躺在床上的许长渡。
许长渡睡着觉后很安静,硬朗的五官更加温和,更加成熟,身上的成熟男人气质多了很多。
但又好像和当年没有什么变化。
长渡哥?你还是那么爱路夏吗?那个当年你一遍一遍吻过她的伤痕的路夏。
许长渡的前妻和路夏有几分像,不多。
不过许长渡为什么要娶她?家里的逼婚?
许长渡难得喝的这么醉,他睡的很深,做了一个很久没做的梦。
梦是十七岁那年,太过久远了,以至于做梦都像是用一张老碟片来放映。
许长渡被人揍了一顿,伤痕累累,奄奄一息的躺在老街房子与房子间的角落。
他完全失声,几乎发不出来任何声音,他想呼救,他并不想死,他想活着。
他想活着,他想活着。
但他无法发出呼救,这么偏僻的小巷,也一定不会有人来。
等了很久很久,许长渡已经放弃呼救了。
却听见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很轻很轻,应该是女生的脚步声,男生的脚步声要更重一些。
许长渡用尽全身力气睁眼,张了张口,期望得到救援,用口型说道:“救我。”
女生没想到这么偏僻的角落还有人,惊讶道:“没想到这么偏僻的角落还有人啊。”
说完她也不顾忌地上的灰,也不在意身上穿着的裙子,她直接大喇喇的不注重形象的坐在了许长渡的身边。
女生笑了几声,语调悠长自顾自的唱了一首《外婆的澎湖湾》。
唱完,她笑着问许长渡:“唱的好听吗?”
许长渡有些失去意识,没办法回应她,他心里有个疑惑,这个女人是看不见他身上这么重的伤吗?
歌声没有继续,许长渡用力睁开眼睛,侧过眸去看。
这一看,目光瞬间顿住。
女生掏出一把刀,用刀在手腕上深深的划,鲜血顺着手腕流下。
女生哈哈大笑,张着嘴大笑,从眼尾划出几滴眼泪,她笑声说:“有人送我最后一程,挺好的。”
许长渡终于咳了好几声,吐出口里的鲜血,终于能说出话:“救我。”
“也救你。”
女生动作一顿,侧过头看他,笑意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