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远将军傅璟凛大破燕回十万敌军,凯旋归来,朝野上下无不欢庆。
除却将军府一方宅院。
孟忆纾提起笔,又放下,道:“外面怎么这么热闹?”
“姑娘,今天是将军班师回朝的日子,街上的百姓都在迎接呢!”翠竹在一旁提醒道。
孟忆纾冷笑道:“是吗?的确该普天同庆。”
“姑娘,又想祭酒了吗?”翠竹小心翼翼地开口。
八年前,定远侯次子林啸与燕回交战,不幸兵败,传到朝中,竟是说林啸叛国。孟忆纾的父亲孟仁任国子监祭酒,为林啸辩解,怎奈帝心多疑,认定其与林啸暗中勾结,震怒之下将孟仁处以斩刑,男眷充军,女眷入宫充作奴婢。
“我不配想他。父亲一生光明磊落,若是知道我为了躲避灾祸,嫁作他人,必定要狠狠责骂我。”孟忆纾破口大骂。
翠竹摇摇头:“姑娘何须怪自己!这都是......情况所迫。”
只听啪的一声,孟忆纾的脸上留下红印。
“祭酒在九泉之下不会安心的!”翠竹泪眼汪汪。
自嫁入府中,孟忆纾没有一日快活过。
傅英别得了空,来府中看望孟忆纾。
瞧见孟忆纾脸上的红印,大惊:“孟姐姐,你要是有气就撒出来,别这样惩罚自己。”
傅英别和哥哥傅璟凛因是伯安侯第一任夫人柳冉所生,柳冉生性体弱多病,生下傅英别后离世。不久,伯安侯迎娶第二任夫人姜禾,自她进门后,对傅英别和傅璟凛多有苛待。自傅璟怀出生后,情况更甚。
伯安侯府和孟府历来较好,因是孟府请了诸多名师,伯安侯府的孩子也送往孟府一同教习。
傅英别和傅璟凛总是沉默,生怕惹恼了夫子,向姜禾告状,免去了来之不易的求学机会。
孟忆纾虽是女儿,却是放养得多。
上树,凫水,骑马,凡是男儿该学的,孟忆纾样样精通。
那时候,孟忆纾是傅英别最羡慕的人。
孟忆纾就像是自由翱翔的鹰,可以自由飞翔。
可是她和哥哥不行。
傅英别记得有一次,孟忆纾摘了果子,分给众人,被姜禾派来的教养嬷嬷拦住,说是她和哥哥身体抱恙,吃不得果子。
孟忆纾睨了眼教养嬷嬷,道:“我想给谁便给谁,这是孟府,还轮不到嬷嬷插嘴!”
不仅如此,还多给了几个给她和哥哥。
傅英别拿着果子,啪嗒啪嗒地掉眼泪,被孟忆纾瞧见:“你别哭啊!英英妹妹,树上还有好多呢!不够吃,我还可以给你摘!”
在傅英别的印象中,除了哥哥会护着自己,就只有孟姐姐会护着自己。
傅英别哽咽着,把孟忆纾摘下的果子都吃光了。
“英英妹妹,你记住,就算别人瞧不起你,你也要相信自己,相信自己会站在顶峰,俯瞰众人。先人都说了,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你未来的日子,肯定会愈来愈好的!”
傅英别不可思议的开口:“真的会好吗?”
孟忆纾捏捏傅英别的脸:“你要相信自己呀!”
其实那天的果子特别酸,但是,是傅英别吃过最好吃的果子。
因为,果子是世间最好的人给的。
后来的日子,的确如孟忆纾所说,变好了。
哥哥傅璟凛位居镇远将军,丈夫谈末任太学博士,总算摆脱了从前被人忽视的日子。
可是,曾经天真烂漫的孟姐姐消失了,空留一具躯壳在人世间行走。
傅英别握紧孟忆纾的手:“孟姐姐,你有难处,你与我说,我一定帮你!”
孟忆纾空洞地看着傅英别:“英英长大了,知道给姐姐帮忙了。”
“英英妹妹,若是当日我与父亲一起死了多好,不用让我这么痛苦地活着!”孟忆纾明明是在笑,确让傅英别感到冷意。
“英英妹妹,你去罢,我想休息了。”
“孟姐姐好生休息,我过几日再来看你。”
傅英别关上门,靠在门边大忸。
往事种种,在她的脑海里一幕一幕呈现。
怎么,就把日子过成这样了呢?
傅璟凛冷冷开口道:“你见到她了?”
傅英别缓缓起身。
“哥,我求你放过孟姐姐!”
傅璟凛波澜不惊:“孟忆纾好手段,连本将军的亲身妹妹都要为她求情。”
“八年了,你从不允她出门,你要是爱她,你就放她走。你要是恨她,就杀了她,何苦让她不人不鬼地活着!”傅英别愤恨道,“你把我的孟姐姐还与我,还与我!”
“你只知孟忆纾丢失了八年,本将军的八年谁来还与我!八年了,她喊过我一声吗?对我笑过吗?从来没有!本将军从未想过娶一个木头!”傅璟凛少见地失态,“你是本将军的亲妹妹,我不会对你怎样,只是这样的话,也不必再教我听见,否则,你休想踏入栀园一步!”
傅英别全身发抖:“你想囚禁她?!”
“是又如何!本将军如何管教夫人,轮不到他人置喙。”
谈末赶来,捂着傅英别的嘴:“兄长别见怪!英英向来与夫人交好,也是见夫人难受,才......”
“谈末,管好你夫人,半月之内,留她在府中好好反省!”
“谨遵将军指令。”
一上马车,傅英别心生不满:“谈末,算是我看错你了。”
“我找到你想救夫人,可是,此事需得从长计议,将军的脾气你也知道,吃软不吃硬,若是真惹恼了将军,还不知会发生什么!”
“那你说,怎么办?”
“过几天不就是夫人生辰了。到时候可以让将军请以往夫人的好友到家中一叙,说不定夫人心情就好,事情不就好解决了吗?”
傅英别心道是这个道理,不再争执。
翠竹伸出手:“请将军回。夫人刚喝了药,歇下了。”
傅璟凛冷冽道:“让开!”
“就算今天将军要杀了翠竹,翠竹也绝对不会后退!”
傅璟凛不怒反笑:“你们孟家倒是养些硬骨头,真是好样的。”
门内传来孟忆纾的声音:“翠竹,让他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