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握着病危通知书,傅承沪拧着眉,眸中的沉痛浓得化不开。
耳边似乎还有那晚订婚家宴上,傅老师的话。
“承沪,我就是不放心你,若你实在不喜欢方兰,妈妈也不想勉强你”。
他何尝不知,傅老师唯一的心愿是什么。
透过病房门上的小窗口,傅承沪看着母亲坐着靠在病床上,消瘦的脸上露出若有似无的微笑,强撑着精神,和方兰说话。
方兰低着头,一边小声地开口,一边削着手中的苹果。
一室温馨。
“傅承沪”。走廊里熟悉的声音传来,逆着光,他看见熟悉的人大步跑到了身边。
傅承沪眸中微光一闪而逝,待人来到眼前,又恢复到一贯的冷淡。
佟瑶喘得厉害,微微弯着腰,睨了他一眼,“傅承沪,傅老师生病,你怎么都不说一声?”
佟瑶看着他面无表情到有些清冷的脸,明明就一个月没见,怎么憔悴成这样,眼底都有黑眼圈了,下巴上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
佟瑶踮起脚,凑近去看他的脸,不由得凝着眉,傅承沪眼睛里布满红血丝,这是多久没好好休息了。
面对她忽然的靠近,压抑的感情终于失控,傅承沪豁然攥紧了拳头,眼里炙热得烫人。
他长臂一挥,将她揽入怀中,不同于恋人之间亲密的拥抱,他小心地控制着两人的距离,只将头轻轻靠着她的,迫不及待地汲取她身上每一分温热的气息。
他好想她,比他想象的还要想她。
佟瑶的大脑一瞬间空白了,傅承沪干嘛忽然抱住他。她刚想起来挣扎,又想着这可能只是朋友间鼓励的拥抱,他现在这么伤心,她要是再拒绝,岂不是很伤人。
她心一横,缓缓抬起手,轻轻拍着他的背,似是安慰,一下又一下。
明明心疼他,嘴上却不饶人:“你就是这个样子,什么都闷在心里,要不是....”
接下来的话,在看到方兰的瞬间,全部吞进了肚子里。
佟瑶瞪大了双眼,身体远远比头脑反应的快,一把推开了他,忍不住吞了下口水。
这个傅承沪,未婚妻在这儿,还这么...害她。
怪不得今天秦特助和她说起傅老师病重时,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原来早有佳人在侧,估计秦特助也是不希望她在这儿碍眼。
被忽然推开的傅承沪,淡淡抬眸,看了眼方兰,依旧面无表情。
方兰轻轻将门关上,生怕吵到里面睡着的人,站定后大方地先打招呼,“佟小姐,你好”。
佟瑶见她脸上并无异色,也挺直身板,笑意盈盈地回了一句,“你好”。
本来她和傅承沪两个人,肆无忌惮地说什么都没事儿,怎么加了一个人,她就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短暂的沉默,三个人都没有说话。
佟瑶抬眸偷偷看了眼傅承沪,他倒是一脸淡定,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敛着眸,似是在思考。
总不能这么尴尬着,佟瑶刚想开口,方兰却抢了先,“既然佟小姐来了,我就先走了”。
“不必”,一直沉默的傅承沪低着头,终于开口。
佟瑶忽然意识到,从她来到现在,傅承沪一句话也没对她说过,却先搭理了方兰,还挽留她别走。
她心绪复杂,有些生气,又有些委屈。今天她一得知傅老师病重,就马不停蹄地就赶过来,傅承沪却这样对她。
方兰是他未婚妻,当然不必走,走的应该是她才对。
“既然傅老师休息,我改天再来看她。我还有事”,说话时,佟瑶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傅承沪身上,希望他说点什么,什么都好,可他始终没有说话,甚至都没有抬头。
佟瑶索性也扭过头,含着笑对方兰说:“方小姐,那我先走了”。
见到佟瑶负气转身离开,方兰才小心翼翼地看傅承沪。
只见男人抬起头,目光始终追随着佟瑶离去的背影,待那道倩影终于消失在走廊尽头,才淡淡开口:“方小姐,现在有空吗?我们谈谈吧”。
男人虽然在和她说话,目光却始终定在那处,一分也没有给她。
“好”。
和聪明人总是谈得又快又顺利,方兰甚至没怎么看婚前协议,就签了字。
红底金字的结婚证,孤零零地躺在茶几上。
领证,原来这么容易。
傅承沪整个人陷在沙发里,困倦地闭上眼,疲惫地揉着太阳穴。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进来”,嘶哑到有些陌生的嗓音,从男人口中吐出。
秦特助微微颔首,“傅总,医院那边来电话了,傅老师...不太好”。
傅承沪蓦然睁开眼,起身拿起桌上的结婚证,赶往医院。
今夜的天空格外黑,路灯亮的有些刺眼,秦震一路飙车到医院,眼神不时透过后视镜,瞄向后座的傅承沪。
婚前协议傅承沪早就让他备着,协议内容是律师和傅总敲定的,也只是收在他那。他曾翻看过,协议内容十分偏向女方。他一直以为这份协议是为佟小姐准备的,没想到今天下午,竟看到方兰来签。
公司上下都知道,傅总极重视效率,他没想到竟连领证也是如此。
可是现在,这个下午才领了证的男人,闭目靠着,眉间眼底无半点喜悦,只有一脸肃穆。
车子开到地下停车场,傅承沪拉开车门,大步走进VIP专属电梯,整个动作不拖泥带水,丝毫没有刚才的倦意。
在看到走廊站着的人时,脚步停了下来,讽刺地勾起唇角。
程家的这几房亲戚,还真是一个比一个不省心。
“四叔”,开口前,傅承沪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漠。
傅承沪口中的四叔,刚才还装的一脸哀痛,听他先招呼了自己,脸上明显带着得意。
而他身边妆容精致,打扮时髦的中年女人,脸上虽然堆着笑,早已暗暗恨得咬牙,这个傅承沪,还真是一刻都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难道因为自己是嫁出去的女儿,就和程家没有关系了吗?
“承沪,你最近实在辛苦,四叔过意不去,想着让清远也帮你一把...”说着程峪瞪了身侧的人一眼,一把把他拽过来。
被拽的人满头银发,歪头含着棒棒糖,似笑非笑地喊了声,“承沪哥...”
傅承沪眼底一片冰冷,目光扫过他那个不成器的堂弟程清远,只怕是他又闯祸了,四叔想让他来收拾烂摊子,“四叔,傅老师喜静,有什么事我们在公司说”。
四叔一愣,心中暗忖,这个傅承沪越发自大,目中无人了,就这么直接地下他面子。
看他吃瘪,中年女人笑得真了些,“承沪,有什么需要,直接和三姑说”。
今天程岭来,一是看看傅老师到底病得如何了,二是盯着四哥,看他最近又要出什么新招,没想到居然有意外收获,傅承沪的女人竟然在医院。
“你们还有什么事吗?”傅承沪不愿再废话,直接下逐客令。
“承沪,我听说你和方小姐领证了,是真的吗?”
傅承沪心下一凛,原来程峪在总裁办也安插了人,他前脚才领了证,后脚他就知道了,看样子总裁办的人还要再清洗一轮。
傅承沪一个大步站到程峪面前,巨大的身高优势让他俯视着对方,“四叔,你管得太宽了。”
明明他语气轻的如微风,程峪却不禁后背发凉,“四叔...也是关...关心你”。
程清远见他爹在傅承沪面前说个话都断断续续,连不成句,心中烦躁更甚,扯掉口中的棒棒糖,扔下一句话:“爸,你们慢慢斗法,老子就不奉陪了”。
说完,用力踢了下雪白的墙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程峪看着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一脸恨铁不成钢,转念又想反正傅承沪证已经领了,发难也不在这一时半刻,面上又恢复一贯的慈爱。
“承沪,清远这孩子不懂事,我们就先走,不打扰你母亲休息了,你也要多注意身体,别太累”。
深灰色的定制西装,裁剪合体,衬得他整个人更加俊逸挺拔,傅承沪双手插进西裤口袋,微微颔首。
程岭见四哥碰了一鼻子灰,傅承沪心情也并不美丽,果断打了个招呼,跟着一起溜了。
秦震刚到电梯口,就看到傅总的三姑,蹬着高跟鞋,进了电梯。
他走近病房,灯火通明的走廊里,傅总一个人站在病房外,目色深沉的望着屋内的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