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瑶觉得头很痛,脸更痛,确切的来说是鼻子钻心的痛。
她不由得想,难道高架桥最后的着力点在鼻子上?
鼻子,咦,怎么有消毒水的味道,难道她死里逃生被人送到了医院。
不可能,那种末日甩在脸上的压抑感太强烈,她不信自己还能逃生,难道这是天堂?
乱七八糟的想法在她脑子里乱转,忽然似从很远的地方,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佟瑶,佟瑶...”
一声又一声,稚嫩中透着焦急,她不由得将所有的力气都集中在耳朵上,想听得再仔细些。
“佟瑶,佟瑶...”
细细听来,这声音怎么这么像傅承沪的声音,佟瑶在心底嗤笑自己,怎么可能,他现在和方兰在一起,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过听着这声音,她倒想快些睁开眼,看看面前到底是谁,在故弄玄虚。
这样想着,她努力使出浑身的力量睁开双眼,终于,她做到了。
可是眼前仿佛蒙着一层纱,模糊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渐渐地露出重叠的身影,慢慢那身影合二为一。
她将双眼眯成一条缝,迎着亮光,用力看去,眼前人的眉眼渐渐清晰。
那个人她很熟悉,熟悉到每一眼,都觉得心在微微发抖。
此刻他轻轻皱着眉头,明眸中盛满担心,薄唇一张一合。
他好像在说,“佟瑶,你醒了”。
明明是那么简单的话,她却一瞬间红了眼眶,他的声音,透着青涩,但却是傅承沪,真的是他。
她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身前的傅承沪似是想扶她,不由得向前几步,还未沾到她的衣角,病床上的人已坐直了身子。
佟瑶勉强的扯了下嘴角,抬头望着他,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他是因为车祸来看望她了吗?
明明刚才看见他和别人相拥的背影,都能忍下来,怎么现在四目相对,他只是这样焦急地望着她,她反而乱了。
能不能也给她一个拥抱,不是情人的也可以。
好想抱抱他,好想...
身体先于大脑行动,佟瑶已然抬起手臂,向前一扑。
可傅承沪偏偏异常灵敏,迅速的向后退了一步,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不仅让佟瑶扑了个空不说,整个人还差点滚到地上,半个身子挂在病床外,脑袋差点着地。
佟瑶慢慢用手撑在床边,把头埋在臂间。
他连抱都不让抱了吗。
他就这么喜欢方兰,怕她看到吗。
忍了许久的泪终于落下,泪水越聚越多,她的双肩一抖一抖的,呜咽的哭声越来越大。
傅承沪脸上的红潮褪去,他没想到她刚才要抱他,躲闪只是下意识的动作,他向来习惯和人保持距离。
她怎么哭了?还这么伤心?傅承沪顿时慌了。
“佟瑶..”傅承沪试探性地喊她,“你是不是疼?哪里疼?”
他跨步站到她身边,刚想扶起她,谁知佟瑶一下子坐起来,双臂再次伸向眼前人,牢牢锁住他的腰,一把将脸埋在他腰腹处,白色短T上。
一瞬间,傅承沪感觉满身的血都涌到头上,脸上,他抿着唇,整个身子都变得无比僵硬,两只手更是想推开她也不能,不推开她好像也不对。
呜呜呜...
傅承沪感觉到她在哭,很委屈地哭。
“佟瑶...”傅承沪声音很轻。
她不回答,眼泪浸湿了他的体恤,黏在身上,凉凉的。
傅承沪没再动,只不时叫她“佟瑶”,有些心疼,又有些无奈。
闻着他身上清新的香皂味,听着头顶他偶尔的声音,佟瑶渐渐安静下来。
他没有推开她,还任由她抱着,她更不想放手了。
佟瑶闭着眼,脸在他身上若有似无的蹭了蹭,抱着他腰腹的手臂又紧了紧。
满眼是她如墨的青丝,傅承沪抬起的手,想抚上又轻轻放下。
他慢慢弯腰倾身,偏头靠近,哄着她:“佟瑶...”。
话音未落,佟瑶忽然抬头,傅承沪来不及闪躲,薄唇轻轻刷过她额间,他呼吸一滞。
佟瑶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被占了便宜,只傻傻地望着他,看着他的脸颊渐渐泛起红晕,心中一软,他没有推开她,他在害羞。
是不是一切都来得及。
她不满地拽出塞在鼻子里的卫生纸,长臂一伸,用力环住他的脖子,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将他往前一带。
佟瑶闭着眼慢慢靠近,白皙的脸上还飘着红云,傅承沪只觉唇上一软,他这是被人强吻了?
他仿佛被人下了咒语,一动不能动,似乎也不想动。
盛夏的阳光穿过玻璃窗,洒在午后的校医室,满室燥热。
张婷和陈校医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景,少女双臂揽着少年,闭着眼亲吻。
“佟瑶不会被球砸傻了吧”,张婷哭丧着一张脸,她这是在校医务室表演早恋给老师看?
陈校医干咳了两声,佟瑶这才收回手臂,还来不及害羞,也没看清来的是谁,就觉得鼻子里有什么快速地流了下来,用手一摸,红彤彤的一片,这是血?
在天堂还会流血?她才接个吻就激动地流鼻血了吗?
她一屁股坐回床上,抬头又去看傅承沪,还好没沾到他脸上。
佟瑶下意识地摸了下下唇,原来接吻是这种感觉,软软的,柔柔的肉感,就是刚才太快。
她心虚地瞄了眼傅承沪,这人却早已神色如常。
陈校医用力拉了下板凳,蹬腿拖在地上的吱呀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小粉红,他瞥了眼佟瑶人中上的血迹,不咸不淡地开口,“看样子是这位女同学被球砸了”。
“是是是,陈老师”,张婷大跨步来到佟瑶身旁,扶着她的肩膀,努力收敛着表情,“佟瑶,你怎么把卫生纸扔掉了,快,昂头!”
这恐怕不只是砸到脸,脑子估计也砸坏了。
张婷一手扶着她的头顶,一手拖着她的下巴,佟瑶被人摆弄着,心里好笑,张婷在这边性子也没变啊,咋咋呼呼,直来直去。
陈校医看着这一对女同学,只想扶额叹息,再看一眼杵在那面无表情的男同学,“你,去冰箱里拿袋冰块”。
转脸又语重心长地对张婷说,“流鼻血时,塞卫生纸和仰头止血都是错误的做法,”陈校医示意傅承沪将冰袋给佟瑶,“捏鼻子,十分钟后用冰袋冷敷”。
鼻子里的血止住了,佟瑶这才觉得脚踝也疼起来,“陈老师,我脚踝也有些疼”。
还有别的地方?傅承沪微不可见地皱了眉头,一个箭步上去,小心翼翼地扶起小腿,给陈校医看她的脚踝。
陈校医看了下,“没事,就是扭到了,你们跟班主任请个假,送她回家休息下就好了”。
傅承沪这才安下心,跟校医道了谢,又跟张婷吩咐了两句,离开了。
坐在病床上的佟瑶,觉得越来越玄幻了,脚踝和鼻子痛得这么真实,这到底是哪里。
尤其是刚才的傅承沪,居然穿着夏日的短体恤,高中时代的校服裤子,她回顾下生平,被球砸只出现在高一那年刚开学不久,她戳了下身边的张婷,试探性地问,“张婷,上午数学老师是不是也给你们班发了两套卷子,让今晚做完明天交?”
虽然张婷在6班,她在12班,他们的数学老师是同一位。
“是啊,张老师实在是变态,一晚上两套卷子怎么做啊....”
张婷不停地抱怨,佟瑶只觉得头皮发麻,她还记得那天傅承沪送她回家,她借着被球砸,耍赖要抄他的试卷,所以她是重生穿越回高中了?
正当佟瑶努力消化着这一惊悚的信息,傅承沪已经去而复返。
“我已经跟班主任请过假了”,跟张婷交代完,他蹲下来握住佟瑶的脚踝,“现在什么感觉,还疼吗?能不能走路?”
佟瑶将目光定在他脸上,真的是傅承沪,年轻又青涩的傅承沪。
其实她可以走,上辈子他就是扶着她回家的,但是现在她不想走,佟瑶使劲皱着眉,咬着唇装作忍痛的样子:“很疼,不能走了”。
傅承沪听完站起来,把两个书包的书装在一个书包里,背上,又将剩下的空书包递给张婷,背对着佟瑶半蹲着,淡淡开口,“上来”。
看着他背上的书包,佟瑶的胸口暖暖的,这是怕占她便宜吗?
她一只脚着地,慢慢爬上去,双臂环着他的脖子,久违的、傅承沪的味道,一点点充满鼻腔,怎么办,好像越来越想亲近他了。
傅承沪一贯的绅士,双臂绕过她的腿弯,稳稳地背着她。
张婷望着两个人离开的背影,总觉得今天的佟瑶有点奇怪。
而一直没有出声的陈校医对她勾了勾手指,张婷疑惑地走近。
陈校医笑得狡黠,“同学,刚才那两个同学是不是在谈恋爱?”
老师也这么八卦吗?
张婷再次扭头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有些不确定的说:“不会的吧,他们要是谈恋爱,不是早就谈了,还等到现在?”
佟瑶趴在傅承沪身上,半张脸埋在他的左肩,他好瘦,肩上的骨头硌的她脸疼。
出了教学楼大门,校园的梧桐树小道上很空旷,大部分的同学都在上课,只有树上的蝉鸣,一阵一阵扰得佟瑶心烦,盛夏的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不时落下,让人眼睛睁不开,她索性闭上眼,理理思绪。
过了许久,背上的人喃喃自语,有点懊恼。
“我的初吻...”,两辈子的初吻。
身下的人,勾了勾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