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残酷了,献祭了一个老大还不够,还要他们这些祖国的花朵表演舞蹈。
时间转眼间来到了五月,在余灿课余时间脱离沈晧冬掌控的几个月里,她在王翰和易江南的帮助下,还有家属院伯伯婶婶们的带教下,已经能够熟练掌握一些中文——或者准确点说是纯正的东北话,包括但不限于把“干什么”,说成“干啥”,把“怎么办”,说成“咋整”,把“额头”,说成“奔喽儿”,把“膝盖”,说成“波棱盖儿”。于是,语文老师发现,她的每周周记,从最开始的英文书写,变成了东北话书写的周记。
当语文老师看着在余灿本周在周记本上写着:咋整,沈晧冬站起来一拍奔喽儿就能想出一个好主意,可我拍着奔喽儿站起来只会波棱盖儿撞桌腿儿上”时,她沉默了,别问,问就是累感不爱。
于是语文老师立即给余灿家打了个电话,郑重建议余灿爸爸试着给孩子安排个兴趣班上上,争取打造一个良好的学习语言的环境,她还特别强调一定要找普通话教学的兴趣班。
而余灿对此一无所知,她还喜滋滋地以为自己十分具有语言天赋,因为她已经能听懂大部分老师课堂内容的重点,虽然数学课的内容还需要易江南在课后付出大量时间,帮她复习,但她不管,她现在已经完全能回答“小明爸爸几岁”这道问题,老师说过举一反三嘛,“三”代表数量很多的意思。
说明她数学超级棒了。
对于余灿如此乐观的心态,沈晧冬竟然没有强行纠正她的想法,这不代表他认可了余灿的数学计算能力,他只是自顾不暇,音乐老师因为这次全市范围内的六一汇演,恰巧遇上了子弟小学的死对头——实验小学,两家小学的节目排序紧紧挨在一起,音乐老师的胜负欲顿时上涨了5倍!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优雅的音乐老师紧张过度、眼下青黑的样子,她甚至在节目选曲和节目形式选择上已经进入神经质的状态了。
沈晧冬人小鬼大地叹了一口气,这些天,光是钢琴伴奏,他已经弹了50多首歌曲。而音乐老师最终选择的,竟然是第一首歌曲,还是个歌伴舞——歌曲,由沈晧冬演奏,舞蹈,肯定是从学生中调身体协调能力强的同学,利用课余时间学习、彩排,试问有哪个小学生放学之后愿意留下来,反复学习抬腿、伸胳膊、扭屁股!
于是,这一天音乐课开始之前,在音乐教室外吵闹的走廊里,沈晧冬悄悄地集合余灿、易江南他们一起开了个小会,“今天音乐课,上台跳舞的话,不要跳太好,嗯……也不要跳太差”,他神神秘秘地叮嘱了一句,就结束了4个人之间的小会议。
余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实则她根本没听明白,到底是跳好点,还是跳差点啊?不过她怕沈晧冬说她不好好学语文,又要借此机会给她加课,还是装作听懂了吧。
“安静了,同学们,今天音乐课,老师请每个人按学号上台,随着伴奏展示个人舞蹈,”音乐老师兴致昂扬地说道,顺便还公布了一个好消息,“最后老师会公布跳的好的和跳的不好的名单,跳的好的同学可以直接下课自由活动,跳的不好的同学,留下来跟老师学习舞蹈,以及参加六一文艺汇演。”
说罢,音乐老师直接按响了录音机。
此时余灿疑惑地歪了歪头,这好像与沈晧冬之前说的不一样啊,于是她频繁回头看向沈晧冬,像黑宝石一样清澈的眼睛里满是藏不住的疑虑。
音乐教室的座位是无桌椅、阶梯状的,沈晧冬坐在她身后高一个阶梯的位置,见状凑到余灿耳边低声问:“看什么?”
“你不是说不要跳太好——”余灿赶紧问出心中的疑问,“可是老师说跳得好才能自由活动哎!”
“傻丫头,好不好的标准,最后还是老师定的啊!”沈晧冬觉得音乐老师真是太狡猾了。
哦!懂了,要好好跳才能玩!余灿心里暗自肯定地点点头,可以肯定的是,她还没能听懂博大精深的中文,蕴含的言外之意。
心里已经有了答案的她,还不忘忧愁地看着沈晧冬:“你可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沈晧冬不解。
余灿进一步表示:“你身体那么敏感,能跳舞吗?”
沈晧冬:“……”我谢谢你啊,本人是伴奏,已经确定、肯定不能自由活动了,该担心的是身手灵活如猴儿的你!
王翰悄么声地也凑过来,小声嘟囔:“哎,你们看王子涵都劈叉了,刚才方婷婷还跳了新疆舞,听说她俩都在外面上舞蹈班,我们怎么跳才能赢过她们?”
唉……又一个没听懂的“小弟”,课前小会算是白开了……
沈晧冬心碎地摇摇头,这届小弟太难带了。
他一边看着两人兴致勃勃的样子,一边想着,不过余灿和王翰也许只是身体灵活地像猴儿,从来没见过他们正经跳过舞,不管他们俩多想跳好,没经过一定的舞蹈训练,等到上□□自表演的时候,也只能混乱蹦跳。
嗯,行吧,这样他们俩就可以省下时间,继续跟着易江南补课了。
音乐老师满意地看着班里小学生们斗志昂扬的样子,还真在这次舞蹈个性展示中,发现了不少好苗子,音乐老师肯定地点点头,没多久她就叫到了余灿的名字。
本来已经有点无聊的沈晧冬正用手支着额头,懒散地看着同学们一个个上台表演,果然如他所料,没学过舞蹈的同学,最多只会比划比划广播体操。
他一点也不担心余灿和王翰能跳好,直到他看到——
余灿抬头挺胸吸腹收下巴,像个准备上场的体操运动员一样,自信从容地向展示台走去,糟了,他依稀记得,余灿妈妈好像是个体操教练来着!
沈晧冬眼见着她抬手示意音乐老师播放音乐,等音乐声一响,她竟然连续翻了三个前手翻,连续三个!好嘛,他说的话她是一个字也没听懂啊,孙悟空都不敢这么秀!
而这位艺高人胆大的小女孩,还在不断随着音乐展示自己的花样翻跟头技巧,沈晧冬看到后面都想捂住自己的眼睛,但还没等他举起手,王翰挨过来期期艾艾地说:“老大,我、我不会翻跟头、打倒立,咋整啊?”
这还有一只同样搞不清状况的王翰,沈晧冬都快愁死了,他说的是中文,怎么一个两个都没听懂,“简单跳几下广播体操。”
王翰:“不行,老师说跳好了才能出去玩。”
沈晧冬:“……”,摔,这团队没法带了!
果不其然,等所有学生都展示完,音乐老师公布的留下排演舞蹈节目的人选,不光有学过舞蹈的王子涵等人,余灿和王翰的大名也赫然在列。
听到自己要留下继续跳舞,尤其是看着其他没被留下的同学,勾肩搭背地开开心心离开音乐教室跑到操场玩耍时,余灿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她已经把绝活儿都展示出来了,跳得还不够好吗?
而音乐老师不愧是深谙少儿教育的在编教师,她解释道:“留下来的同学,舞蹈有很大的上升空间,老师相信大家在这次节目汇演中,能够一起发现跳舞的乐趣,成为优秀的小舞蹈演员,大家说对不对?”
哦,原来是看好她们的潜力啊,舞蹈演员谁不愿当啊,余灿和被选的同学瞬间被打了鸡血,大声回答:“对!”
沈晧冬:“……”
随着时间的推进,余灿已经慢慢能够接受放学后留下来排练舞蹈节目,因为沈晧冬、王翰、易江南这些小伙伴也留了下来,是的,易江南同学虽然是团队里唯一一个没有参加舞蹈表演的人,但他为了陪伴自己的好朋友们,甘愿留下来当一个耐心的观众。但余灿永远都无法接受学校老师们在六一汇演时的奇怪审美,比如非要给小学生涂一个大红脸蛋、额头上点个大红点,再比如这缝满亮片的红衣服和绿短裤,没有能比这更丑的衣服了,已经长出审美的小女生十分抗拒这身丑东西!
对了,余灿她们表演的舞蹈叫《好爸爸、坏爸爸》,是这一年非常火的儿歌,厂子弟学校为了宣传厂职工的形象,在表演中打造了一个既能在工作中兢兢业业、一心为公,又能顾全家庭、教育子女的好爸爸人设。
对此余灿也是很认同的,因为她爸爸就是这样一个工人,自从他们回到S城,余建国展现出了极大的工作积极性,回家一天比一天晚,但即使再晚每天傍晚也不忘从厂子里打回晚饭,照顾好余灿后,再回到厂里继续自愿加班,没办法,当前正是厂子连续赶欧美大订单的关键攻坚期,所有职工都牺牲了休息时间,在热火朝天地加油干,余建国作为厂里设备工程师,更是不能轻易离开。
但她唯独不认同这身丑陋的表演服,尤其今天还要穿着这身丑衣服排练。短暂的思考后,余灿想起她爸爸让她有空的时候,想想选个什么兴趣班,她看了一眼吵吵闹闹的整个音乐教室,想起新年大集那会儿玩过的滑冰——
她觉得滑冰还挺有趣的,想要去看看那里有没有滑冰兴趣班,想到这里她再也坐不住了,刷地一下站了起来,决定翘掉今天的排练。
“余灿,干什么去?”坐在她旁边的沈晧冬似乎早就料到她想要干什么,立即从跟易江南他们的聊天中脱身问道。
余灿一手在背后扭转着T恤的下摆,小心地说:“我想去看看月湖公园有没有滑冰班。”
沈晧冬坚决地拒绝了她:“不行,你不能一个人去。”
“可是爸爸让我自己选一个兴趣班的。”
“周末我们陪你一起去百货大楼那的冰场。”沈晧冬油盐不进,十分坚持,“月湖公园的游乐项目都是徐郅家承包的,你别乱跑。”
“我才不怕他!”余灿觉得他太小瞧自己了,而且她要自己决定去哪里、干什么,才不要听他的话!
“随便你”,沈晧冬眼睛微微眯起,冷冷地威胁余灿,“今天你走出校门,以后我不会再管你”。
而余灿第一次从沈晧冬嘴里听出被抛弃的冷言冷语,顿时委屈了,她的犟脾气直接上头,撅着嘴挺着小胸脯跟她“老大”对峙着瞪着眼睛,不管就不管,谁稀罕!
她不服气地“哼”了一声,转身跺跺脚,跑了。
将两人的争吵看在眼里的易江南,无奈地拍了拍他们操碎了心的“老妈子”,宽慰好友说:“老大,早跟你说过你对余灿的保护过头了,会遭反噬的,看吧,应验了。”
就连王翰也凑过来说:“老大,虽然你没啥错,但是吧,还是有一些些强硬。”
沈晧冬:“就像我乐意管似的。”
王翰:“那我们以后可以不带余灿了吧。”
“谁说的”,沈晧冬不以为意地说,“冷她几天,让她深刻体会老大的话不可违”,然后他从兜里掏出一张滑冰体验券,
“等她回家,你把这张票给她。周六我们一起去百货大楼新开的冰场。”
王翰惊讶道:“老大,你不是要冷落她,为什么还要给她票、陪她去冰场?”
易江南摸了摸王翰的狗头,爱恋地解释“他是为了让余灿内疚,打一棒子再给个红枣,沈晧冬同学,不愧是商人的后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