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湖公园离子弟小学不远,余灿很容易就找到了地方,然而第一年看见雪的她没有想过,春天,冰雪都融化了,月湖公园的野生冰场,早已经化作了一汪湖水。只在湖边的水泥地面小广场上,有商家圈了地盘,在租旱冰鞋,余灿观察了一会儿旱冰场上牵着手、慢悠悠滑来滑去的情侣们,顿感兴趣全无,这种玩法没有滑真冰有意思,根本没有那么多跳跃、旋转的花样。
超无聊。
余灿沮丧地低着头往家走,早知道月湖公园已经没有冰场了,她还翘掉舞蹈排练,跑这里一趟干什么,为此她还和好朋友吵了一架,此时她已经有一点后悔,刚才跟沈晧冬大声吵架的样子,她不应该对自己最好的朋友那么凶的。
“还生气呐,余灿。”
一个男生的声音从余灿的后背传来,原来是易江南,他从余灿离开学校开始,就一直跟在她的身后,余灿惊喜地回头,但她发现易江南的身后没有沈晧冬的身影,又立即失望地低下了头……
“我没生气,生气的是沈晧冬,我以后是不是不能和你们一起玩了。”她有点可怜巴巴地嘟囔着。
易江南看了她一眼,看见余灿可怜、无助的表情后,他坏笑着不准备告诉她沈晧冬的打算,“谁知道呢,以前没人敢跟晧冬呛呛(反驳)”。
“可是他做事太霸道了。”余灿也委屈,他不该限制自己的自由。
“这你可说错了。”易江南收了笑容,认证地说,“晧冬他不是限制你的自由,而是把你的安全当成了自己的责任,他觉得这是自己当老大的责任。”他又想起了什么笑了起来,“虽然这么说有点奇怪,但你不觉得他的行为有点像‘鸡妈妈’吗,挥着小翅膀护着背后一群人。”
易江南的一番劝解,让余灿揪着的心暂时放松了下来,她可以明天上学跟沈晧冬好好道个歉,好朋友之间,有误会就要解开,她先退让一步就好了,谁叫沈晧冬是她最好的朋友呢,正想着,她的思路被远处跑来的王翰打断了——"
“余灿,快回家看看吧!”王翰一路脚不停歇地跑来找余灿,停下来后,双手拄着膝盖,累得直喘。
他们等王翰喘匀了气息后,就迫不及待地跑回了家。沈晧冬已经等在院门口,正在向他们招手。
余灿推开院子门一看,院子里她爸爸、王伯、王婶和一个梳着利落花白短发的老太太呈对立的状态。
“一楼的院子,这楼上住的人人有份,凭什么你们两家给围起来不让别人用?”老太太双手叉腰大声嚷嚷着。
“凭厂里就这么分的,这院子是我们家私人地盘!”王翰妈妈立即反驳,她烦死这无理取闹的农村太太,“笑话,你还想进我们家种菜?”
“哼,有本事拿出房本看看,房子面积里根本没有院子!”老太太不是简单的农村老太天,她有备而来,“房管处可是说了,这块地供职工自行使用,可没说只让一楼的使用,还没有我马铁花打听不到的事情!”
“你想怎么滴?”王翰妈妈不耐烦地冲马大妈翻了个白眼,一楼门外的位置虽然没有算入房屋面积,约定俗成是一楼职工使用,但如果有人非要钻牛角尖分出个子丑寅卯,胜利也不是全在他们这方。
“我要在院子里种菜,你们城里蔬菜上都是农药,我家婷婷身体弱,受不住。”原来马大妈是方婷婷的奶奶,想要占地种绿色蔬菜给孙女吃。
而且,二楼方婷婷家窗户开了道小缝,窗帘无风自动,看来方家其他人躲在窗子后面,看自家老太太“大显神通”呢。
余灿咬着嘴唇看着马大妈,她可喜欢家里这个理得干干净净的院子了,天越来越暖和,他们几个小伙伴经常在大梨树下做作业、撸狗狗,而且帕奇的窝也在院子里,要是院子都种上菜,以后他们去哪儿写作业、帕奇去哪儿住呢。
王翰妈妈顿时火冒三丈,她搡了马大妈的胸口:“你当这是哪儿,你们村儿?撒泼尿妄想圈个地?”
“哎呦!”马大妈就着劲儿往地上一假摔,双手往地上一拍,立即张口叫唤开了,“没天理了,缺德少教的小年轻打老人了!”。
这还不算完,老太太还一股脑地蹬了几脚院子里洗干净晾着的黑陶坛子,伴随着“哗啦——”的声音,好好的坛子就这么挨个碰在一起,然后碰成了碎片。
怎么看老太太都是故意蹬碎坛子的,王翰妈妈可不是任人欺负的女人,“嗷”地一声就要扑上去撕了老太太。
眼疾手快的王翰爸爸伸手一把薅住妻子的脖领子往怀里一带,顺势抱住了她的腰,而余建国不知何时也绕到了马大妈身后,他一把握住她的胳膊,将老太太瘦弱的身体从地上拉了起来。
他们快速控制住局势,而王翰妈妈恨恨地看着马大妈,马大妈也不甘示弱地瞪着王翰妈妈,两人都用着劲儿准备挣脱束缚上手“硬碰硬”。
余建国硬着头皮劝马大妈:“大妈,厂里食堂有晚饭,平时孩子们都吃食堂的晚饭,特别方便。”
“哼,厂食堂拿什么做菜?还不是市场里的大棚菜,上面全是农药,你们城里人真扛药啊!” 瞪了对面几眼,马大妈硬生生挣脱身后人的手,边扫着裤子上的土,边嘲讽,“再说,我儿子天天加班,打回来饭菜都凉了,我孙女身体弱,总吃凉饭对她身体不好。”
王翰爸爸和余建国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中察觉到了对方想和解的想法,见识到马大妈疾风骤雨般的吵架能力,不能让她继续发挥下去,伤了邻里和工友关系,也不能听之任之,万一其他人有样学样,也来分一楼的地,以后还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尤其是钢厂和化学材料厂这个月都要开始赶工新的大订单,他们两家大人根本没有时间给孩子做晚饭,于是两个人小声合计了一番,最终形成了一个双赢的方案。
于是余建国说:“大妈,这菜您是非种不可了吗?”
马大妈死咬着不松口:“对,非种不可!”
“那行,我家窗前一米宽的地,免费给你种”,马大妈没想到他答应地这么痛快,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不过——您给孙女做的晚饭,得带我们两家孩子一份。”
“一周5顿晚饭,我们按月交钱”,王翰爸爸及时跟上,“就按两块钱一顿交钱怎么样?”
“成交,每顿饭一荤一素”,马大妈眼中精光一闪,这个农村老太太是个极其精明的人,她仿佛看到了新的生钱路子, “有些菜你们家孩子挑食不吃,我可不管啊!”
余建国补充道:“可有一样,您孙女吃什么,我们家孩子必须吃一样的!”
“这你放心,老太太我不从孩子嘴里克扣。”马大妈变脸极快,此时已经表情愉快、态度爽朗。
几个大人又商定了细节,半个小时候,就解决了院子土地之争,小院恢复了平静,围观的余灿和沈晧冬等几个小孩,才敢拿出作业,开始在大梨树下做起作业来。
看着旁边的沈晧冬,余灿想了想,用铅笔轻轻戳了戳他的胳膊。
沈晧冬没反应,但是她知道他肯定还在生气,不想搭理她,但余灿在哄朋友方面,向来很有耐心,于是她扔了铅笔,两只手捧起他的脸,强迫他看向自己。
沈晧冬的脸被她用力挤扁,嘴唇挤出小鸭嘴,“你今天是要造反怎么滴”,瞄了一眼还在写作业的王翰和易江南,他低声训她,“给我放手!”
余灿厚着脸皮对他甜甜地笑着。
沈晧冬狠狠扒拉开她的两只手,揉揉自己被虐的脸蛋儿。
“今天是我不对,我反省过了,你担心我的安全才会阻止我离开学校。”余灿收起谄媚,认真道歉,她是一个率真、明朗的小孩,自己做错事,会第一时间反省道歉,“我不该恩将仇报,对此我诚心诚意地向你道歉。”
“长能耐了,竟然会用成语”,沈晧冬认真地盯着她的脸看,确认了她的情绪后嘲讽了一句,“不过这词儿不是这么用的,我们还没到有仇的程度。”
“嘿嘿”余灿打马虎眼地笑着,心里却想着:我才好好学语文几天,就开始学着用成语了,我超棒的。
最重要的是——看起来,我们和解了。
沈晧冬:“那么,长能耐的余灿同学,请你解答一下,Ming is 7 years old and his father is 5 times his age. Question:How old is Ming's father?。”
余灿:“……”我跟你诚心谈友谊,你却冷酷地问我数学?
“两天了,这道题你还是答不出来,以后老实点,不准犟嘴。”
“……”这歉道早了,沈晧冬还是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