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还是冲下了山崖,瑬念从轿子里摔了出来,脑袋不偏不倚的撞上山脚的一块石头。
瑬念重伤昏迷不醒,回到宫中傅翊成赶紧传来太医。皇帝皇后听说此事也赶紧赶到了留年轩,看到只有傅翊成一个人回来。
“无忧王子呢?怎么只有你一人回来?”皇帝问道。
傅翊成摇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眼看着马车冲下悬崖,他想也没想就跟着跳了下去。瑬念出了马车摔在山崖下,所幸傅翊成轻功不错才不至于重伤。
反观榻上的瑬念,因为额头撞上大石,到现在还没有醒转过来。这让他很是担忧。
至于那个易无忧,他无暇顾及。
皇后则是心生担忧,不免出声道:“这可如何是好?后日就是大婚之日,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真叫人措手不及。”
皇帝对她道:“眼下还是将若儿救治过来才是最要紧的。”
傅翊成坐到榻边看着瑬念苍白的脸色以及额角的伤口,他伸手轻抚她的脸颊。
“念念,别害怕,快点醒过来,阿傅在这里。”
皇帝皇后还没走,看到这幅场景多少有些尴尬,尴尬的同时又期待他的这番举动能起作用,让瑬念能醒过来。
明德宫中小李子正服侍着路晴然,身为太子妃的她一早便知道傅翊成出去了,只不过没想到他会跟着瑬念出宫去拜祭一个不相干的人,而且还发生了灾祸。心里不禁暗骂瑬念是个晦气东西,怎么谁沾染上她都会倒霉。
小邓子从外面进来打了一桶水给她洗漱,路晴然骄奢淫逸惯了,自然对他们这些下人提不上多尊重了。叫来贴身侍女服侍她洗漱,只叫他们几个滚。
小李子登时就要发作,可奈何太子不在这里,没人给自己撑腰,于是强压下这口怒气退了出去,准备来日再报这笔仇。
路晴然问侍女:“太子殿下那边怎么说?”
这个侍女是她从相府带来的,从小时候就跟在自己身边,可以说是她的心腹。
侍女道:“殿下在留年轩中伺候公主殿下呢,估计一时半会回不来。”
路晴然发怒,柔荑拍了下桌子,回头看着她,鄙夷不屑道:“公主,她也配太子殿下亲自伺候她?”
心下却想着去会一会她,看她到底是死是活。
在侍女的陪同下,路晴然来到了留年轩。小影因为傅翊成在内室,于是自己便在门口侍奉。以便皇帝皇后来此好方便第一时间招待。
侍女跟路晴然一样嚣张跋扈惯了,来到留年轩则更是放肆,丝毫不把小影放在眼里。
抬脚往里走便被拦住了,小影道:“殿下,您不能进去。”小影早就被傅翊成嘱咐过了,除了皇帝皇后之外,任何人都不可以进去。
路晴然招呼侍女骂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阻拦太子妃的去路?更何况,太子殿下跟公主是兄妹,我家殿下可是太子妃。快让开,不然殿下怪罪下来,你可担待不起!”
小影依旧挡在门口,这下可彻底激怒了路晴然。只见她大庭广众趁着众多婢女的面就跟小影拉扯了起来。
“吵什么?”
傅翊成刚在屋内给瑬念喂水,突然听到外面闹哄哄起来,眉头紧皱着就出来了。
听到傅翊成呵斥自己,路晴然一把推开小影就扑上前去,抱住傅翊成一顿哭诉,好像傅翊成是给她撑腰的。
“送太子妃先回去,这里不是她该来的地方。”推开路晴然对侍女道。
路晴然脸色很是难看,他竟然会当着下人的面驳斥自己让自己回去,摆明了在打自己的脸。
既然是太子殿下发话了,侍女也不敢违拗,于是赶紧上前几步对路晴然道:“殿下,太子殿下说了,我们就先回去吧。”
路晴然不可置信的看着傅翊成,而后又怒不可遏的看着头发凌乱的小影好一会儿,最后才不情不愿的走了。
傅翊成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对小影道:“快进去整理一下,免得失了分寸。”
小影知道自己的模样有些失态,于是赶紧去了。
瑬念虽然是额头撞上石头暂时昏迷,可太医说并无大碍,只要等她自己醒来就没事了。傅翊成守在留年轩等着她醒转过来,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在一个黄昏她醒了。
只是她这次醒来,却不合时宜的想起了好多以前想不起来的事情。
“太子殿下,公主已经醒转过来,是否要告知陛下跟皇后娘娘一声?”小影询问。
傅翊成扶着瑬念撑坐起来,随后对她道:“先等等。”
“是。”小影退到一边站着。
“阿傅,我有话要跟你说。”
傅翊成却急道:“不忙,等你的伤完全痊愈了再说。”一边又去给她整理额边的碎发。
瑬念却一副等不及的模样抓住他的手,道:“不,阿傅,这很重要,我必须要告诉你。”
傅翊成望着她,微笑道:“好吧,你说。”
她好像做了很长一个梦,梦里有人告诉她,她不是公主,真正的公主另有其人,只是她不想让他们知道而已。而她,也不会跟易无忧在一起,因为她跟傅翊成是命中注定要在一起的。
梦醒之后,她的脑子里闪过许多陌生的片段。其中之一便是她的养父在她十岁上告诉过她这样一段话。
“丫头,从今以后你就跟我过活了。”
“为什么呀?我的爹娘呢?他们去哪里了?”少年瑬念茫然无知,哪里知道她的爹娘已经抛弃她了。
“因为,他们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再也不会回来了。他们将你交给我抚养,自然就要跟我在一块生活啦。”
农夫家徒四壁,却对她很好,还给她取了个名字,叫瑬念。因为她之前的名字叫念念,是个小名。从一出生就只有小名没有大名。农夫很清楚。因为她那狠心的爹娘有了新生活了,还有一个很可爱的儿子,一对平民百姓,哪里有能力养活两个孩子?所以只好把她扔给了曾经的挚友刘庸。
农夫回想起那日的场景就是一阵胆寒,世上哪里会有这样狠心的父母。
等再大些,瑬念知道她的爹娘抛弃她了,可却不知道这里面的原因,竟然是因为另一个弟弟的出现。她成了牺牲品。
某一天,农夫给她一块玉佩,并告诉她,这是他在集市上买的,不贵,却是最能代表她是有爹的孩子。
瑬念有些感慨,她从那个时候起,就从心里把他当成了真正的亲爹。
农夫教她一切本领,却没教她种地。因为他知道她不喜欢贫穷,在她心里种地是这世上最没出息的一种活计。干到死也不会有出息。
瑬念越来越大,她的本事也日益娴熟。直到那日她惹怒了一家大户,大户连夜带着家丁防火烧了瑬念的家,还杀了他的爹。
许是因为悲伤过度,她选择性忘记了那些难过的记忆。自然而然也忘却了她真正的身世。如今,她被误会当作了公主,还要去西域和亲,被迫离开她心爱的人。她只能将那些不愿想起的陈年往事再次翻出来回忆。
“所以,念念你,根本就不是若儿?”傅翊成还有些不相信。
这一切就像做梦一样,太不真实了。
“可是,除了你我会相信,还有谁会相信?”是啊,这对外人来说太不可思议了。
尤其是皇帝皇后,他们好不容易失而复得掌上明珠,这么快就要再次失去。他们会接受得了吗?很显然不会。他们甚至会更加确信这是两人做的一个局,来诓骗他们的。
“可是,不管他们信不信,我都要说出来真相。我并不是公主,我只是一个普通人。真正的公主还流落民间。至于他们认定的胎记,其实是我十岁上烫伤的疤痕。”
瑬念说着看向一旁的小影:“你过来。”
小影顺从的走过去,应道:“公主。”
回想起来时的包袱,里面有一块玉佩,当时她失忆了,只当它是自己扒窃来的。又看它有些价值于是就一直保存到如今。却不想它是唯一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
小影将包袱递给她,傅翊成看着她翻出一块玉佩,不免惊奇。
跟她朝夕相处好久,竟都没发觉还有这个东西存在。
御书房内,路晴然正跟皇帝哭诉,路飞远也在。因为边境的缘故,所以他现在很闲。
皇帝可没空听她说这些争风吃醋的话,于是对路飞远道:“路相,想必太子妃是休息不好,才会如此胡言乱语。”
路飞远也是有些尴尬,忙俯身行礼道:“是,陛下。小女近来是有些疲累。还烦请陛下准许将小女带回相府,小住几日。”
皇帝哪里准许太子妃随意离宫,而且还是在太子不知情的情况下。于是便道:“此事,还要跟太子说道说道。否则出了意外就不是小事了。”
路晴然满脸泪痕的看向路飞远,言辞间尽是委屈。
“爹,女儿不要回去。女儿要待在明德宫,待在太子身边。不能叫任何人有可趁之机。”
见她越说越离谱,路飞远低喝一声:“够了,别再说话了。”
只这一句便叫路晴然闭了嘴。从小到大,路晴然只对路飞远有惧怕。
太监来到殿前禀报:“启禀陛下,太子殿下跟静禾公主到。”
皇帝一愣,转而道:“宣!”
路飞远跟路晴然退到一边,看到太子跟公主一同前来,心里有些疑问,却又不得不恭敬行礼。
傅翊成越过两人,对皇帝道:“父皇,儿臣有要事启奏。”
不得不说,今天真是个好日子,说话期间,皇后也到了御书房。
她到了留年轩看望瑬念,却不想被告知她已经醒转过来,还去了皇帝那边。
“若儿,还有没有哪里痛?母后叫人给你再看看。”皇后看着面前这个貌似生龙活虎半点事没有的某人,开心的同时又担心。
瑬念摇摇头,对她道:“我没事。”
上首坐着的皇帝满脸的狐疑,叫过皇后,又对傅翊成道:“你说的可都是事实?”
皇后刚来,对之前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看着皇帝问道:“陛下这是说什么?”
傅翊成定定心神,对他道:“儿臣所言非虚,瑬念她的确不是若儿。”
皇后听后更是迷糊了,忙问皇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陛下?”
皇帝沉吟半晌,到底还是把事情告诉了她。
“这怎么可能?若儿她明明有胎记,连他们都说她确实就是当年的若儿。”皇后觉得事情不是很正常,又对傅翊成道,“成儿,你可知欺君是死罪。”
言语之间冷漠得很,仿佛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太子,而是一个王公大臣家的公子。傅翊成一惊,随后又恢复冷静,对她道:“母后,瑬念不是若儿,不是您的女儿,更不是我一母同胞的妹妹。”
路晴然早在一边看呆了,这翻天覆地的变化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要知道她不是公主,那自己之前又何必让着她?白让她一个野丫头找了自己的便宜。心里那叫一个气啊。
见皇后还有怀疑,瑬念索性拿出了玉佩证明。然而对皇后来说并没有什么用。
“就算你拿其他东西来糊弄本宫,本宫也未可知啊。”
好不容易找到的明珠,她是万万不可能再放回大海的。
思及此,傅翊成突然想到民间方法滴血认亲。
只见一个瓷碗里面放上清水,皇帝又跟瑬念分别滴了一滴血进去,不多时便有了分晓。这下皇后是彻底死心了。
“陛下,还望陛下能收回赐婚的成命。”
瑬念此刻不是公主,自然也不能再用父皇母后这种称呼了。
皇帝紧皱眉头,道:“可此事事关两国,兹事体大,还要看西域国王那边怎么说。”
可是自从二人回来后,易无忧就一直下落不明。这让瑬念二人很是着急,可除了他俩之外,还有一个人比他们更着急,那就是路晴然。
滴血验亲过后,瑬念虽然还在留年轩里,但是傅翊成却抛下她去找瑬念。这让路晴然很是不舒服。
后日就是成亲大典,可新郎却不见了。宫中人言可畏,皇帝皇后也没办法。除了加派人手到事发地寻找之外也只能向上天祈祷,西域王子能平安归来。
那日看着皇帝有些动摇让瑬念和亲的决心,于是路晴然决定亲自走一趟,去把易无忧找回来。毕竟对她而言,瑬念是最大的阻碍。有她在一天,傅翊成就不会真真正正的属于她。
傅翊成成日不在明德宫,对她的死活并不关心,于是她便趁此机会出了宫去。
身边带着的侍女跟着她一路向事发地而去,一路上问了好多人,却都说没见过易无忧这号人物。
侍女有些丧气:“殿下,咱们这么费心至于吗?不是还有皇宫侍卫吗?”
路晴然呵斥道:“你懂什么?说不定他在有意躲避,目的是为了错过婚期。好让瑬念如意。哼,我才不会上当呢。易无忧,我一定要把你找出来。哪怕天涯海角。”
悬崖边寒风刺骨,侍女看她穿的单薄,于是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解下来给她披上。
路晴然想着找寻蛛丝马迹来证明他还在这里,并没走远。可地上除了森森血迹,哪里还有半个人的影子。
事发当日便有官府的人清理了现场,此刻她想要发现些什么却是难如登天。
她不死心的一片地一片地找了过去,可依然一无所获。
侍女也在陪着她找,冷不防身后凉意袭来,却是被人一闷棍打倒在地。
路晴然只管在前面搜寻着,哪里知道这些动静,等她回过神来,却发现侍女已经不见了。
她心里一惊,知道有大事发生,刚要准备逃跑,却是已经来不及了。
面前突然出现一个蒙面人,此刻正向自己逼近。
路晴然吓得连连后退,口中不迭说着:“你要干什么?我乃丞相之女,堂堂太子妃。你若敢动我一根汗毛,小心你的脑袋。”
可蒙面人丝毫不怕她,只说道:“太子妃,找的就是你!”
说罢一闷棍上去敲晕了她。
黑衣人将她扛着,往京都方向走去。
掂量着她的体重,很是轻盈,而且看她的面容姣好,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蒙面人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交易地点。
一把扯下蒙面布,他对来人说:“这个,五百两。”
说罢指了指地上的人:“值钱货,老鸨会喜欢的。”
来人殷勤道:“那是自然。”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吊钱来,“这是给您的报酬。我们老板说了,让您到她那里取剩下的钱。”
“好买卖,下次还找你。”说着将地上的人翻了过来,重新扛上肩去,对来人道,“看在钱的份上,我就帮你把货运回去吧。”
言下之意便是,看你小胳膊小腿的,好好当个龟奴就好,杀人越货逼良为娼这种事交给他们就好。
见有人帮忙,来人喜不自禁。本来自己还有些犹豫怎么将人带回去,这下好了不用愁了,于是赶紧跑到前面带起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