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明月没有在大军中,是因为她遭了她哥设的陷阱。
木辰玉此人,聪慧绝伦,布下计划时就预料到了木明月改信这个变故。
木明月年岁渐长后,二人不再完全相似。所以他使了些伎俩让她没能赶上迎军大典。
办法很简单,前一晚给她下能弄晕一头牛的安神散。
这导致木明月醒来时头痛欲裂,心中把兄长骂了千万遍。马不停蹄的朝京城赶去,她的马常人是带不走的,一番奔波终于在太阳西斜时赶到宫门外。
她回京第一件事就是来见谢言秉。
六年不见,她很想他。
但她没有宫牌进不去,宫门外的守卫也早换了人,压根不知道眼前来回转悠的是曾经有名的混世大魔王。
巧的是,不一会宫内便走出熟人。正是她爹。
此时来不及计较他们合伙把她弄晕,木明月拉着她爹上前。
“看,这是刚凯旋而归的卫国公,我是他女…儿子木辰玉,现在能把我放进去了吧。”
守卫目不斜视:“无诏不得入宫。”
木明月恼了,若不是怕偷爬宫门会被认成此刻乱箭刺死,她何至于在这苦求。
木恒被她这么一拽,作为刚封赏的主将脸面都没了。
他忙掏出康明帝刚赐下的金牌:“快别闹了,你不就是想见太子吗,金牌给你快走快走。”
“在太子面前收点脾气,殿下今日还问我你怎么不在,想来也是挂念你的。”
少年终于没再纠缠,接过金牌大摇大摆的走进宫门,临走前还朝门口守卫大哼一声。
守卫:……
木恒扶额,终于是总走了这尊小佛。但等她回来,还有得吵呢。
木明月想到爹刚刚那些话,心中不由甜滋滋的冒泡。
爹说太子挂念着她,而且她从守卫那也打探到太子还未定下太子妃,便觉得,阿执肯定记着他们之间的约定。
六年前临走那日,她趁着娘没注意,连忙换男装奔入宫内。她这些日子一直被拘着,已经快一月没见阿执了。
那日,她也如今日这般,倒挂在他窗前故意闹他。那时谢言秉刚端起假正经不久,表情瞬间裂了。
木明月笑眯眯的跳下,趴在他窗前看他。谢言秉要走是走不了的,木明月手牢牢抓住了他。
“放开。”少年此时正处于变声期,一副沙哑嗓子难听的很。
“我明日就要走了,阿执你会想我的对吧”,少年笑眯眯的提醒,“我也会想你的,我会常给你寄信,你也要常给我寄信哦。”
谢言秉忍着脾气,多说无益,只会让少年更不得消停。
罢了,边关战役持久,下次再见不知何时,便忍这最后一回。
少年谢言秉如此想,还没预料到危险悄然靠近。
木明月:“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你不准擅自娶妻,要等我回来,等到那时才可以。”
她现在连自己的娶谁都要管吗。这件事他自己无法决定,最后总归是康明帝来选人。
但对着少年期盼的眼神,他嘲讽的话到嘴边好几次,都没能说出口。
罢了,这是最后一回。
“这件事我管不了。”
木明月不如兄长聪明,但当了几年的太子伴读,是听懂了他这句话的。
“我不管,不管皇上如何决定,你不能答应。”少年顿了顿,有些扭捏道:“你还记得吧,我曾和你说,我妹妹很心悦你。我喜欢她能成为你的太子妃。”
木辰玉的妹妹?谢言秉脑中浮现出那张与木辰玉一模一样的面容,不过那人着女衣点红妆。
谢言秉迟疑的皱起眉,不懂她为何会喜欢自己。
但就算她喜欢自己,想到她便是木辰玉女装后的模样……
他绝不会让木辰玉妹妹成为太子妃的。
木明月见谢言秉久久不语,刚刚说出的心悦之语的羞涩顿时转为尴尬,恼羞的攀起他衣领,“怎么不说话,你快答应我。”
于是谢言秉的又一黑历史诞生了。
木明月袖间还残存着上次玩闹时的痒痒粉,此时在谢言秉面前不停摇晃,那些粉末便都涌出飘在谢言秉脸上。
“咳咳!”
木明月愣住,旁边太监时刻注意这边,忙上前把二人分开。下一秒,便见谢言秉表情奇怪,似苦似笑,眼角甚至渗出泪水。
木明月懂了,阿执这是在为他们的离别落泪。
她不禁也有些想哭,还想钻进屋内再抱抱他,毕竟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但窗户却被太监立马关上,远处也传来钟声阵阵,这是大军要出发的号声。
她得走了。
木明月依依不舍的离开,临走前再次提醒一边他们的约定。
这件事不出意料的被传报给帝后,旁边是即将远行的卫国公。
当宫人说到木小将军和太子殿下告别时,动作激烈把殿下吓哭时,木恒忙跪下替女儿求饶。
万幸,康明帝没生气,皇后娘娘也是一脸新奇,追问是真的哭了吗,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咯咯笑起来。
卫国公身后的冷汗便消了。
等卫国公夫人云娘子知道此事后,木明月还是挨了顿打。
*
久远回忆与如今重合,六年前倒挂在谢言秉窗上的人,在六年后依旧倒挂着。
谢言秉想过很多次他们的重逢,但都没想到会是这样。当年回忆涌进脑海,少年使计让他丢脸后溜之大吉,但谢言秉却被母后笑了整整半年。
看着那张熟悉欠揍的脸,谢言秉手中狼毫笔咔嚓一声被掐断。
心平气和?以礼相待?谢言秉面无表情的想:他做不到,还是早日把木辰玉发配回边疆吧。
木明月见他不应话,刷的一声跳下来,手趁着窗台凑到他面前:“你怎么不说话,不会是见到我高兴傻了吧。”
……
谢言秉忍着怒意,警告他:“以后来东宫,不准翻窗台。”
木明月:“嘿嘿,我这不是给你一个惊喜嘛,听说你迎军时没见到我,还问我在哪。我不是故意不在大军的,我昨日酒喝多了睡过头了。”
他白日里果然不该开口。
木明月又道:“不过你记得我们的约定,我十分欢喜。嗯…我妹妹也很欢喜呢,你还记得她吧。”
谢言秉额头青筋暴起,往日不堪与笑弄汇集在眼前,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在眼前。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谢言秉盯着眼神飘忽的少年,终于大喊道:“有刺客!”
瞬间鸡飞狗跳,精彩绝伦。
*
卫国公府,木明月靠在躺椅上,旁边丫鬟春桃给她额角的伤口上药,不自觉抱怨道。
“太子殿下也真是的,小姐不过同他叙叙旧,他怎么还谎报刺客赶人呢,要是不小心弄破相了怎么办。”
木明月瞧他一眼,笑道:“你倒是胆子大,竟敢私议太子殿下。”
春桃知道小姐在逗她,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木明月:“破相了便破相呗,战场刀剑无眼我都活下来了,又何惧这点羽卫兵。”
为她熏衣的夏荷皱眉道:“小姐可别这么说,您以后是要当太子妃的,岂能真的破相。”
木明月小声嘀咕:“阿执他才不在意这些。”
心里却明了若她脸上留了疤痕,是很难成为太子妃的。
木明月:“你们说,阿执今日为何如此生气的赶我,他明明很想我呀。”
春桃想了想,道:“是不是太子殿下等了您六年,结果您却喝酒误事没赶上迎军大典呢?”
木明月鼓起脸颊,“有些道理,阿执这般记挂我,我却没赶上他主持的迎军,哎!喝酒误事阿。”
然后她又发愁:“那你们说,我这么样才能让阿执原谅我呢。”
春桃上完了药,皱眉苦思冥想。
夏荷道:“小姐不若献上一段剑舞,太子殿下不是最爱看小姐耍剑吗。”
木明月眼睛一亮:“你说的对!阿执看到我威风耍剑,心中气定会全消!你们两都赏五两银子。”
两个丫鬟笑着谢恩,她们两自幼跟着她,打小便知道自家小姐一颗心牢牢拴在太子身上,非太子不嫁。
用木明月的话来说便是:若是不能嫁给阿执做太子妃,我便谁都不要,一辈子呆在雁门关为他守边疆。
卫国公夫妇只当她年少戏言,但时间久了,却不由开始思虑女儿的婚事。
雕花木床上,卫国公搂着夫人云娘子,心底却想起白日里的事,还有皇帝的莫名的话。
想了一会,他低头朝云娘子道:“今日皇上和我提起了皎皎。”
云娘子都快睡着了,被他一句话惊醒,问:“怎么回事。”
木恒把皇上的原话说了出来。
康明帝:“辰玉的妹妹如今也十七了吧。”
云娘子无语,就这?她拍了自家蠢夫君一下,继续闭眼睡了。
木恒:“你就不怕皇上想把皎皎定做太子妃?”
云娘子没睁眼:“那样最好,你闺女乐意着呢。”
木恒却有些愁,他知明月心悦太子多年,但皇家终归不是个好归宿,他怕她受委屈。
云娘子叹了口气,回抱住他:“孩子们的事,你让他们自己去处理,都长大了。”
木恒也叹气:“睡吧。”
黑暗中,云娘子心底一阵后怕。她刚才还以为,康明帝是知道当年私换伴读的事情了。
这可是欺君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