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会议慢慢进行,云璃的理智也渐渐恢复。她皱起眉捏了捏额角,心不在焉地随着班主任的话点头附和,拿出本子装作在记笔记,实则仔细分析着现在的情况。
先从公告栏那个自称伴生系统的东西说起,它说“它们”的宗旨是“陪伴生者,和睦相处”,从这里可以看出来,这群东西,都不是活人?可能是故意吓唬我,云璃想着,但也可能,系统也是像许婷、孙晴晴那样不知是什么的怪物。不管如何,系统思考问题都不是从它所说的玩家的角度——也就是云璃的角度出发的。但如今除了调查系统给的提示,别无他法。
云璃合上本子,面色凝重。那些怪物究竟是什么?会是它们假扮同学,使高一六班学生的生命受到威胁吗?
会议终于结束了,经过讨论,班主任敲定了方案,各个班委分配好工作就着手去干了。最后只剩了云璃和她身边的那个人。邓同学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旁若无人地伸了个懒腰,眼睛微微眯着,像是午睡被吵醒的犬科动物,站起身就要往外走。云璃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邓林晚!”邓同学继续往前走了两步,反应了一会儿才平静地道:“什么?”她只给云璃留了一个懒散的背影。一举一动都非常像邓林晚的性格,她确实常常被叫全名要过一会儿才有回应。
“你家不是在千鹤路吗?正好和我顺路,放学一起走吗?”云璃微笑。
“行吧,”邓林晚回过头看着云璃,状似思考了一会,给出了云璃盼望的答案——一份证明她不是真的邓林晚的答案。
事实上,邓林晚与她的哥哥住在绯霞路,千鹤路只是云璃随便编的,而且……邓林晚从第一次见面就每天都和她一起走放学路了。眼前这位“邓同学”明显对自己扮演的角色一无所知,并为自己放学后的时光找了个大麻烦。
果然,邓同学像是怕再交流会露馅,端着符合人设的潇洒步伐,急匆匆地离开了。
云璃继续用这种方法试探了另外两位朋友。这两个本不会打排球的人,都在云璃对他们排球技术的褒奖下,答应了云璃下午体育课一起打排球的邀请,并展现出了令她叹为观止的排球技术。
所以试探的结果就是,她们都不是本人,比起被人替代,云璃更偏向:她们都是根据认识但不完全了解她们的人的印象捏造出来的幻象。也许那两个怪物会幻术,它们创造了这样的地方把我困在这里,云璃这样想,但这样做的原因呢。这些乱七八糟毫无依据的想法在她的脑中堆叠,像是一堵只往上不停贴便签纸却从没撕下过一张的墙。问题得不到解决,就又产生了新的疑问,而这样魔幻的事件还是云璃从未经历过的。
“而我,真的还能离开这个恐怖的漩涡回家吗,”云璃愁苦地自言自语,“回去又要付出何种代价呢。”
放学了,云璃慢吞吞地整理书包,思考一会儿怎么从邓同学那里套信息。正在她攥着裁纸刀,犹豫着要不要放在口袋里防身的时候,身后冷不丁传来邓同学的声音:“你收拾得怎么样了?”云璃一惊,伸出一只手迅速摸了一把冷汗:“好了好了,我们走吧。”她借着自己身体挡住对方视线,飞快把裁纸刀放进书包侧袋,然后顺手把书包甩到一边肩上。
在回家路上,云璃先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艺术节的活动、考试的题目、课上的内容。然后她状似不经意地问:“最近班上有什么八卦吗?今天我看开会的时候许婷和孙晴晴关系很僵。”如果是她熟知的邓林晚,肯定一头雾水,表示自己不关心。可喜可贺,现在她面前的不是,所以也不会知道到自己平日不是喜欢聊八卦的人。
“她们最近好像有些不快,”邓同学很自然地答道。
“嗯?她们俩关系不是很好吗?”
“我昨天听到她们吵架了,说是上次考试,许婷要挂科了,让孙晴晴帮她作弊被拒绝了。”
“哦,因为这个就不快了吗?”
“别的我也不知道了。”
“唉,人际关系可真够复杂的……”云璃不知道邓同学到底是什么情况,因此问话也很谨慎,假装感叹一句,又马上巧妙地转移话题。
一晃眼云璃就到家了,她对邓同学挥手告别。然而,在她踏入小区大门的一刹那,她就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什么鬼?”云璃猛地惊醒,警惕地左右环视。她坐在高一六班的教室里自己的座位上,但拉着窗帘的幽暗教室里除了她没有别的任何人。这和身边所有人都不是他们自己的情况相比,又是另一种惊悚了。她站起来,打开窗帘,清晨的日光照进了教室。
云璃不适应地眯了眯眼,打开教室的电脑,上面日期显示着已经是新的一天早上了。“我好像踏入小区就晕过去了,”她托着下巴思考,“这是什么机制?”可她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但她灵光一闪:现在所有人都还没来,自己岂不是可以……她微笑着转向许婷和孙晴晴的后柜。
孙晴晴的柜子正好没锁,她打开以后,小心地翻找。这种事情她平时绝对是不会干的,云璃一边内心暗骂,一边宽慰自己:没办法,毕竟她平时也不是身边所有人都可能是想要谋害她的游戏大boss。柜子打开时发出的吱呀声在空旷无人的教室中显得异常清晰,让神经紧绷的云璃微微抖了一下。
孙晴晴柜子里的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就像她平时给人的印象:温和平静、一丝不苟。但一叠书的侧面露出了一个不合群的棕黄色一角,马上吸引力云璃的注意。她小心翼翼地抽出那个东西,是一个普通的信封,上面写着两个字——“班费”。孙晴晴是生活委员,平时就是记录班费收支的人,信封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它看上去像是被人匆忙放进去的,而且在这些整齐的物件中格格不入。
云璃叹了口气,打开了信封,她惊讶地发现:里面只有一张十元!云璃作为班长,非常清楚每个月收了多少班费,又在哪些活动上用了多少,现在只是月初,刚刚收的班费还没有支出,怎么就……她苦思冥想,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了脚步声,有人来了。
云璃快速把信封塞进去恢复成原样,轻轻关上柜门,冲到自己座位上拿出课本装模作样地看了起来。外面走进来的人,正是孙晴晴。云璃心虚,把脸挡在书后面,却不料孙晴晴对她道了声早安,她只好假装沉迷学习才看见孙晴晴的样子,说了声早。
云璃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对方变身长颈怪,对她展开追杀。但一个早上过去了,什么也没有发生。
大课间云璃去上厕所,发现排队的人太多了,于是她到了没人的一层上厕所。她上完厕所出来理了理仪容,正要一脚踏出厕所,突然听到有人在说话。于是云璃赶紧躲起来,她能感觉自己在冒冷汗,脑中闪过一些电影中偷听者因为碰倒东西发出动静,而被抓到的情节。并且这些偷听者下场都很惨。
谈话者有两个人。一个声音她能辨认出来,是许婷,另一个也是女生,但她不认识。
“哎呀,这有什么难的,给点颜色瞧瞧就学乖啦,”陌生人用一种骄傲乖张的语气说道。
“有道理……等我试试再说吧,”许婷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犹豫和敷衍。
到这里对话就结束了,听着两人的脚步声慢慢离远了,云璃才从厕所里出来。
班会课,云璃心神不宁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想着早上的发现。她微微侧头,邓同学趴在桌子上,应该不会暴起偷袭她,于是她掏出小本本开始整合自己得到的信息。
“今天早上,王静雯和许婷给出了板报的初步设计方案,可能需要孙晴晴同学拨班费购买装饰物,”班主任在讲台上温和地说。云璃猛地抬头,戳醒了邓同学,没想到竟得到了一个冷漠凶狠的眼神,把她吓了一跳。“真正的邓林晚应该会是一个失焦的眼神,然后慢慢醒来啊,这鬼地方改的太多了点,”云璃嘀咕。
“干什么?”邓同学盯着她。
“王静雯是谁?”云璃焦急地问。这是她高中从来没遇见过的人!
“这个学期转来的转校生,成了宣传委员,她家和许婷家是世交。”
云璃快速的思考着:这个人是她高中时没有见过的人,也许她才是导致高一六班出现与她印象中不同的转折的原因。
她这边想着,孙晴晴那边已经走到后柜,取出了装着班费的信封。云璃发现她这一系列动作没有丝毫犹豫和心虚,感觉那些班费不见恐怕她真的不知情。
云璃眼睁睁看着她打开信封以后,脸上浮现出来迷茫,然后就是惊慌。班主任见她看上去神色不对,马上询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孙晴晴焦虑不安:“班费……不见了。”
“哗”的一声,班级里同学们都纷纷讨论起来,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湖,泛起了圈圈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