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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橙花弃置于颜料桶

    季氏庄园位于照水市北边郊区,距离市中心的黄金地区比较远,为了方便加班,季长晞在工作日大多住在市内的公寓平层,偶尔通过监控看看季沍霜在庄园里的生活情况,平常很少踏足此地。

    除非在“圣餐日”那天。

    季家人都是非常虔诚的教徒,庄园一角甚至有专门建造起来为季家服务的教堂,但早在上一代季老先生掌家的时候就已经批准了教堂的对外开放,因此近三十多年以来,这里除了为季家提供服务以外,也同样为辖区的普通教众们提供公共服务。

    每到“圣餐日”,季长晞都会在工作结束后带着季沍霜一起去教堂参加圣体仪式。他们与庄园所在辖区的教众们一起进餐、交谈,甚至也会主动提供一笔数目可观的资金分散给当天参与仪式的本地居民。总之是很博好感的、属于上层人的优雅活动。

    但是,只有季家两兄弟和一部分神职人员知道,除了面向公众开放的“圣体仪式”之外,两位兄弟在仪式结束之后的“圣餐礼”才是他们来到此处的真正目的。

    届时,神圣的神明将赐下福音,饱含原罪的血脉会在净化仪式中转化成生命之泉,让虔诚且慷慨的信徒经由鲜血净化获得新生。

    这是教堂负责人多年以来奉命在下城区、甚至全市的筛选中发现的奇迹,是神明对于祂所偏爱的血脉的恩赐,是密不示众的、特供给神选之子的玛纳和仙露【注1】,便于帮助他抵达天国之乡……

    “修女梅瑟尔,请停止你的神游,”黑发碧眼的修女被人从身后拍了一下,回过头去正好对上了来人忧郁且温柔的蓝色眼睛,金发的英俊神父面色和蔼地提醒她,“我们的贵客已经到了,快去迎接。”

    “好的,科林神父,我这就去。”

    梅瑟尔闻言,脸上焕发出了新的光彩,带着幸福的神色点点头应下了对方的命令。

    她是最近几个月刚刚来到此处就职的实习修女,从小在下城区被母亲辛苦养大,从未谋面的父亲留给她的唯一念想就是一个锈迹斑驳的十字架装饰,因此她从小就对教会生活格外向往,仿佛能通过这样的方式离父亲的世界更近一点。

    事实也是如此,下城区的教会是当地仅有的几个能够供给穷人免费餐食的地方,她从义工做起,一点一点当上了实习修女,终于经由选拔逃离了那个让她在照水市完全抬不起头的出身地,现在竟然还能有调来季氏出资的教堂侍奉神明的资格……

    贫民窟里那个饥一顿饱一顿的“申知秀”已经在她身上消失不见了,现在她是人人尊敬的“实习修女梅瑟尔”。

    这是放在以前,她想都不敢想的好事。

    今夜月光如水。

    梅瑟尔透过连廊的落地窗看清了楼下正从外面开进来的高级轿车,熟悉的车型和配色让她不由得弯起了嘴角,停下脚步借着月光和窗玻璃的反射好好地端详了一下自己、精心整理仪表。

    她有一个好消息要亲自告诉那位贵客,或许这会是她更进一步的升天梯。

    她知道贵客重视血缘,因此才格外不待见那个用来帮助他洗血、同样来自下城区的哑巴少年。

    那个小家伙明面上是“弟弟”,实则只是卑贱的“血奴”而已。

    但是她不一样。

    她是侍奉神明的修女,神选的血脉和那位贵客的血脉相结合,只会更加高贵。

    -

    很意外地,这一次贵客不止带来了那个少年,还有另一个穿着黑风衣的男人跟在贵客身边一起走了进来。

    梅瑟尔和科林神父遥遥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目光中觉察到了陌生和疑虑。

    甚至科林神父的眼神中还涌动着梅瑟尔看不真切的杀意,但仅仅是一瞬。

    梅瑟尔觉得是自己看错了,毕竟他们都不认识那个人。

    但是,那个人与贵客之间的交谈气氛却相当平等且友好。甚至贵客还称呼他为“学长”。

    瞧着也是一个有钱人,无论从衣着、外貌还是别的什么,又爱笑又从容,举手投足间都体现出一种名为“家教”的优雅。

    梅瑟尔一边组织教区内的其他信众准备圣体仪式,一边留意着他们的动向。

    贵客将那个男人介绍给了科林神父,她状似无意地端着圣餐经过时听见了对他的称呼——谢先生。

    不算常见的姓氏,也不像是照水市本地人。

    梅瑟尔皱了皱眉,瞥向那位谢先生的目光有些明显,引得对方望向她。

    谢桁阳对她礼貌一笑,微微点头示意。

    不知名的修女小姐飞快眨了眨眼睛,低头离开。

    她长着一双很漂亮的蓝色眼睛,蓝得像波光粼粼的湖水。

    但颜色并不能称得上清透,可能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她的脸色太阴郁了。

    比不上季沍霜的眼睛。

    季沍霜的眼睛虽然是深黑色,但却像湿漉漉的玉石,水洗的一样透彻明净。

    这样的小家伙,总让人有想把他弄哭、看他可怜眼神的恶趣味。

    谢桁阳正出神肖想着,自然垂在身侧的手中却慢慢挤进来一只微冷柔软的手,乖巧地蜷在了他的掌心里。

    他不由一怔,转头看向身侧。

    季沍霜抬头看他,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

    谢桁阳下意识将季沍霜的手攥得紧了些,又注意到他被夜风吹得微红的鼻子,低声问道:“……是冷了吗?”

    季沍霜飞快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跟那个道貌岸然的神父相谈甚欢的哥哥,随后对他点一点头。

    也许季沍霜只是随意一点头而已,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谢桁阳就是觉得他看向自己的表情有点委屈。

    小可怜。

    于是他的心就软了下去。

    确实,少年今晚穿的格纹西服背心搭配丝绸衬衫,长西裤也很修身笔挺,但是布料都不算厚实。唯一令人欣慰的是,今晚出门来这儿,季长晞终于知道给他弟弟穿鞋了。

    不过季家在宗教信仰这方面的事情,谢桁阳早从嫁到自己家的叔母季恩善那里了解过不少,想来季长晞作为同样虔诚的信徒,“大发慈悲”地允许季沍霜穿鞋也不过是不想让自己的弟弟在神灵面前失礼罢了。

    这么怕人乱跑,却还不知道要好好照顾他。

    谢桁阳一边咬了咬牙腹诽,一边将自己的围巾摘下来挂上季沍霜的脖子轻轻缠了几道。

    就在他专心给少年系围巾的时候,季沍霜却用两根手指并拢着顶上了他的脑门。

    ???

    谢桁阳动作一停,有些不解。

    季沍霜看着他的表情中带上了一点非常清浅的笑意,随后把停留在他眉心处微凉的指尖慢慢向两边岔开,将他无意识皱起来的眉头抻平。

    随后季沍霜收回手去缓缓打了几个手势:伸手一指自己学着谢桁阳的样子皱起的眉头,摇晃了几下双手,然后捋了捋下巴上不存在的长胡子。

    谢桁阳失笑。

    他看懂了他的意思:【不要皱眉,皱眉就变老了。】

    啧。

    谢桁阳作势伸手要揉乱季沍霜的头发,后者脸上带了些促狭的笑意,偏头躲开他。

    小坏东西。

    -

    “……仪式之后,你找人带着他在院里随便走走,”季长晞姿态优雅地帮助科林神父倒着葡萄酒,眼神向后方一瞥,暗示对方,“别让他打扰到‘圣餐礼’。”

    科林神父却有些不悦,背对着众人面无表情地回望着他,轻声强调:“之前我们的协议里写得好好的,你不能随便带陌生人来这儿,我的医疗器械和设备都在后院,如果他和这里的修女看到了些什么不该看的……我把话说在前边,谁也保不住你的客人。”

    季长晞直视着对方犹带愠怒的眼睛,满不在乎地一笑:“那就看他的命够不够大喽……先前那几个修女不也是由你来处理的?”

    科林神父喉间一哽,他的信仰和他所掌握的技术之间总是出现冲突,无时无刻不在考验着他的内心。他算是当地驻军派驻在这一家里以备不时之需的棋子,却没想到他这个棋子直到现在还没有等到自家的命令,却先被季家用信仰和金钱塑造得扭曲而面目可憎。

    “你不该在圣体仪式上跟我聊这些的,季先生。”

    “我在神明面前向来坦诚,”季长晞摇摇头,带着微笑转身对身侧的神像一举杯,脸色带着愉悦,“神明也总是因为我的坦诚而对我的欲望给予回应……所以,你只需要做好你该做的事。我想您应该很明确地意识到这一点……尊敬的艾德里安·科林医生?”

    科林神父非常隐蔽地咬了咬牙,点头应承下来。

    “放心,你我这么多年以来合作得都很愉快,”季长晞将倒空酒液的葡萄酒瓶放到长桌一角,“你想要用于研究方面的钱和人……哪次不是我来给你找渠道兜底?”

    这话确实不假。

    “今年的钱快到账了,人不够了就及时跟我说,”季长晞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那个新来的修女怎么样?还老实吗?”

    “平平无奇,但是总在神游,除了天真好骗和分外虔诚以外,没什么其他的用处。”

    季长晞闻言笑了起来,低声道:“怎么会呢?天真烂漫,可是对于少女而言最好的品德……至少用起来很舒服,没什么心理负担。”

    科林神父想到几周前自己在教堂一角无意中撞见身边这位老主顾跟那个实习修女之间衣衫不整郎情妾意的疯狂情事,不由得深呼吸了一口气。

    瞧那样子,这两人纠缠在一起不知道有多久了。

    他实在不想给自己增加工作量……但是为了避免更麻烦的情况出现,他想自己需要对雇主进行必要的提醒。

    “如果,我是说如果,”科林神父抬手取下自己鼻梁上的眼镜单片,细致地擦拭着,“那个修女在敬奉神灵的过程中意外拥有了神灵赐福的血脉,您会怎么做?”

    季长晞猛然转头看他。

    一刹那目光交错,科林神父从雇主的眼中读出了杀意。

    “……这笑话并不好笑,艾迪。”

    果然,科林神父心中一哂,但是他老奸巨猾地将问题回抛给雇主:“那该怎么办呢,季先生?”

    季长晞低声问:“你给那个小贱人做过检查了?”

    “不,她自己请假去的医院,我只是——一不小心看见了检测报告。”

    这回轮到季长晞深呼吸一口气了。

    在科林神父好整以暇的目光中,季长晞露出了毒蛇一样的微笑:“我想……您还没有研究过孕妇……或者胎儿吧?有这方面的兴趣吗?”

    “最近几十年在照水市内肆虐流窜的咯血症我还没有研究透彻呢,”科林神父同样微笑着回望对方略显灰败的面色,“不是很有兴趣。”

    季长晞咬咬牙:“五千万。”

    “……乐意之至。”

    -

    谢桁阳对这种所谓“神圣之地”并不是很感冒。

    而且他的口味被国内养得很刁,来到照水市以后吃饭基本上就是维持存活,所以更不会随随便便在这种场合进餐。

    季长晞带他来这儿的目的就是为了膈应他,谢桁阳知道。

    要不是现在公司里还有一部分生意跟季家挂钩,他早就跟这个阴阳怪气的伪君子翻脸了。

    好在他这次来照水市的目的就是为了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个问题,想到这儿他的心情多多少少松快了一些。

    身边作陪的修女小姐还在温柔地喋喋不休:“这里是整座教堂的后院花圃,现在是秋天,这里种的植物都已经开完花了,有些遗憾。等明年春天您如果还能再来的话,这里有很多颜色漂亮鲜艳的花朵供您欣赏……请止步,谢先生。前面是禁止参观的神职人员专用场所,实在抱歉。”

    “没事,我本来也不爱到处乱走,”谢桁阳从衣兜里摸出来两颗糖,递给她一颗,“多谢您陪我逛了这么长时间。您的眼睛很漂亮,我能有幸知道您的名字吗?”

    修女面上的神色有些受宠若惊,但还是伸手接下了他的好意:“谢谢您,愿神明为您赐福……我、我叫梅瑟尔。”

    谢桁阳一笑,手里剥着糖纸的动作未停:“听这个名字,您是A国人?”

    梅瑟尔的神情黯淡了一瞬:“不……我是H国人。但是、但是我的父亲是A国人。”

    原来如此,她是混血,怪不得是黑发蓝眼的长相,瞧着跟东洲传统面貌特征有些出入。

    听她的语气,文化认同上恐怕与她父亲那边的关系更亲近。

    “您这么漂亮,怎么没考虑进娱乐圈发展?”谢桁阳把糖压在舌底,低血糖的晕眩感逐渐消失,“现在H国娱乐产业很有名的,我有几个远房妹妹很喜欢追这里的明星。”

    虽然那些科技脸在自己眼中差不多长着一个模样,他在心里想着。

    梅瑟尔倒是很敏锐地察觉到他言语中的用词,小心翼翼地问:“您不是H国人?”

    “嗯,我是C国人,”谢桁阳倒也不瞒她,但是在目的上犹豫了一瞬,“只是来这边……暂时求学。”

    “虽然您是学生的身份,但是我看季先生对您也很是尊敬呢。”

    谢桁阳扫她一眼,笑道:“嗯……家里跟他有点亲属关系,但是没什么血缘。从最近的关系来论,我上大学比他早几届,所以他才会叫我‘学长’。”

    小修女的目光顿时更为热切,甚至伸手拿过了他捏在手里的糖纸:“我来帮您扔掉吧。既然您不喜欢在这院子里闲逛,有没有兴趣去告解室里接受神的宽恕?”

    谢桁阳笑着看她对自己温柔殷勤的模样,彬彬有礼地谢绝了她的不怀好意:“对不起,我是个无神论者。更何况假设您口中的神明真的存在,恐怕他奉行的教义和思想,也不容许一个同性恋出现在他的‘神选之地’吧。”

    望着对方瞬间灰败和厌恶的脸色,谢桁阳直接带着微笑绕过她打算回到教堂主厅,却还是在路过她身边的时候善意提醒:“身为神职人员,不是应当对世人时刻饱含宽容和悲悯之心吗?如此喜怒均形于色,只能说您还是太过单纯和浅薄了。您的目光盯在季长晞身上太久,自从我跟他进门以后就发现了这一事实。但是我必须提醒您,他并不是看上去那么好说话,您还是如此地年轻,好好敬奉神明,完成您的本职工作,您的履历上这段经历就会成为您的闪光点……否则,很难说我和你之间谁更有可能看见明年此处盛开的花朵了。”

    随后,他也没管对方到底有没有将自己的话真的听进去,径直离开了这里。

    这位名为梅瑟尔的修女的心思全部写在脸上,根本没有揣摩和分析的价值,美丽的外壳里住着一个轻薄却充满欲望的灵魂,实在可惜。

    -

    谢桁阳又在教堂里逗留了半个多小时,几乎要把所有来这儿用餐的当地群众认识了个遍,季长晞才跟着科林神父从教堂二楼的连廊处现身,随后慢慢走下楼梯回到大众视线之内。

    谢桁阳心中狐疑:季沍霜呢?

    随后,他敏锐地发现原本站在大厅角落的几个保镖正有序向门外走去。

    他瞬间意识到了什么,然后重新挂上和蔼如春风拂面的笑容走到季长晞附近,告知他如果即将离开的话,自己就先回车上等待对方,不打算留在此处继续“打扰”各位信众了。

    季长晞看着他略微有些急切的样子,似乎觉得自己的行为真的让他感到了恶心,于是分外愉悦地点点头,目送他从门口离开。

    谢桁阳一拉开车门,果然看见了车厢角落躺在毯子里的季沍霜。

    他自己都没察觉到呼吸慌乱了一瞬,随后几乎是冲到对方身边去查看情况。

    鼻息微弱,但还活着。

    这个念头浮现在脑海中的时候,他绷紧的神经方才松懈,却又有些自嘲地摇头笑了笑——怎么可能,这可是季长晞的弟弟,自己的担忧还是有些毫无道理。

    季沍霜对于他的碰触一动未动,应该只是睡着了。

    可是当他卸去力气坐到季沍霜旁边,鼻端却清楚地传来了一丝若隐若现的、医疗消毒水的味道。

    谢桁阳再次皱起眉头,视线顺着季沍霜纤细的脖颈、衬衫领口若隐若现的锁骨和纤瘦的双臂向下打量,随后停在了他蜷在绒毯里、扎着浅色止血带的右侧肘弯上。

    输血?还是抽血?

    谢桁阳看了一眼少年青白的脸色,碰了碰对方泛着冷意的指尖,答案呼之欲出。

    他伸出手去,在那止血带上轻轻按了一下。

    令人意外的是,季沍霜居然立刻皱起眉头,原本闭上的双眼竟然明显睁开了一个扇形,有些幽怨地盯住了他。

    唔呼,他竟然没睡觉。

    谢桁阳有些尴尬地收回了自己的手,随后就看见对方揉揉眼睛,慢慢坐起身来打了一个哈欠,相当随性地将自己的腿从谢桁阳身后抽出来,非常自来熟地放到了他的大腿上。

    真像一只软绵绵的、勾人而不自知的小猫。

    谢桁阳闻到了葡萄酒的甜香,试探着问:“你刚才喝酒了?”

    季沍霜点了点头,有些困倦萎靡地围着绒毯,将脑袋倚在身旁的座椅靠背上,连打手势应付他的心情都没有。

    但谢桁阳对他的关心显然还没结束,他抬手在季沍霜的额头和后颈都摸了一遍,摸出了不少汗。

    “晚饭吃了多少?”谢桁阳没管他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挣扎,将两手架在他腋下把他抓过来揽在自己怀里用毯子裹好,额头贴额头接着审他,“别想着骗我,你当时就坐在我斜对面,我看你就吃了几块饼干,是吧?”

    季沍霜抬手按住他脑门,身体向后仰想要挣脱开去。

    “没门,老实呆着吧。自己低血糖了都不知道,还睡觉呢,”谢桁阳再次将他软绵绵的抵抗镇压下去,伸手去怀里摸糖,“要不是我担心你上来看你一眼,等季长晞来看你,你凉了他都不知道。”

    等到他手里摸了个空,才想起来另一颗糖被他送给那个傻乎乎的小修女了。

    他叹了一口气,随后目光高深莫测地望向神情迷糊又混乱的季沍霜。

    后者没精打采地盯着他看,眼尾被醉意熏染得微微泛红,嘴唇却很明显地微微撇着,很不服气的样子。

    瞧着就很好亲。

    “别乱动,我是来救你的,”谢桁阳带着自己都还尚不明确的私心,哄着少年主动放弃防御,“现在是不是头很晕?我这儿有糖,自己来拿。”

    季沍霜眨了眨眼睛,理解了一会儿他的话,主动伸手过来在他身上和怀里一通乱摸。

    “哎?你……干什么呢!”

    谢桁阳被他的动作吓得差点把糖咽下去,随后无奈叹息,一只手按住他到处点火的双手,另一只手扶住季沍霜微微汗湿的后脑,俯身吻上了对方柔软湿润的双唇。

    季沍霜微醺的意识被刺激得清醒了一瞬,却又不由自主地陷进了谢桁阳为他织就的温柔巨网中。

    谢桁阳灵巧的舌尖顶开对方的牙关,将那颗已经融化了一半的水果糖渡到了对方的舌下。

    在退出口腔以前,谢桁阳有些坏心眼地用舌尖追着对方的小舌嬉戏了一圈,感受到对方青涩且没有章法的愣怔和躲闪之后,心满意足地在对方上颚勾动了一下,激起对方由于痒意而无意识发出的意乱情迷的气音。

    季沍霜天生声带畸形,自己也不会使用,所以只是微微喘息了一次,在湿润的水声中发出了不成语调的嘤咛。

    但谢桁阳依然觉得很动听。

    甜蜜的橙子香气在两人的气息中交缠,直到谢桁阳意犹未尽地结束这次亲吻。

    下一秒,季沍霜抬手招呼在了他的脸上,但是由于失血过后低血糖,所以没什么力气,更像是抚了一下谢桁阳的侧脸。

    “生气了?”

    “……”

    季沍霜躺在他怀里含着糖喘息了一会儿,眼神中很是不解,甚至带着点委屈。

    虽然不该在这个时候犯这种错误,但是谢桁阳某个难以言说的地方被他一个眼神刺激得差一点就要不道德地起立了。

    “好了好了,就是喂你一颗糖,不然你再还给我?”谢桁阳赶紧见好就收地岔开话题,可不能把这小家伙强迫得太急切了,万一逃走怎么办,“……你这胳膊上又是怎么回事?”

    季沍霜有气无力地再次打掉对方伸过来想要摸他止血带的手,不耐烦地瞪他一眼。

    他的血小板凝血功能很差,每次抽完血都要按上好久才能止住,实在不喜欢别人碰。

    “你是去给谁输血?”

    季沍霜皱眉看他,气鼓鼓地含着糖,两只胳膊也没有举起来回答的意思。

    “……好吧,对不起,刚才是我孟浪了,”谢桁阳一脸怜爱地伸手在他含着糖的那侧腮帮上轻轻刮了两下,装模做样地抱怨,“这还是我第一次将理论用于实践呢,偏偏又不能问到使用体验,我都觉得是我亏了。”

    “……”

    “困了吧?失血以后整个人都会发冷,躲在绒毯里暖起来要很长时间,不如靠在我怀里睡吧,好不好?”

    季沍霜原本也没有跟他计较的心思,谢桁阳给他的糖也确实压制住了难受的感觉,严格来说只是传递的方式有些……莫名其妙。

    但是对方身上真的很温暖,带着刚刚传递过来的、清新明媚的橙子香气。

    于是季沍霜带着一脸困惑,顺从地倚靠进了他的怀抱。

    谢桁阳瞧着怀里逐渐闭上眼睛陷入困倦的少年,心中的疑虑只增不减。

    季家、或者说季长晞认回这个孩子的目的,果然不单纯。

    定期开展的“圣餐日”活动,真实的原因恐怕正是要把这个孩子带到这儿来进行抽血。

    那么,季沍霜是唯一一个被抽血的吗?

    抽出来的血去了哪里?又输给了谁?

    教堂里的神职人员是否也参与了这个见不得光的链条?

    又或者,季家将他们选拔进这里,原本就是为了这件事情而服务、遮掩?

    ……

    谢桁阳透过贴着防窥膜的防弹玻璃向外望去,季长晞正与科林神父从容谈笑着自教堂中缓步走出。

    其余教众将他们围在中间,就好像看着他们信仰的神明通过人间使者在为神明宠爱的血脉加以赐福。

    一切都是那么的和谐圣洁,静美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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