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读何嘉补完作业,课间正欲去办公室补交作业。甫一进门,就看见老李头拉着程槐柯商量着什么。
何嘉刚把作业放在任课老师的桌上,就听得那边传来一声——
“就他吧。”
老李头的视线随即看过来,何嘉不明所以。
几番之下,老李头欲言又止,最后来说把何嘉叫过来。
“何嘉啊,是这样的。程槐柯入学晚,而学校八月上旬就开课,学习进度耽误了不少。你看能不能课余时间辅导一下他的功课。”
何嘉挑眉,有些漫不经心说:“没问题,但你们真的放心让我教?”
老李头无奈:“原本是定的别人,但程槐柯同学提出要你教他,当然,如果你不愿意,老师会做另外安排。”
话毕,何嘉有些意外地看向程槐柯。
何嘉嘴角上扬,眼里尽是戏谑,说道:“行吧,老师。我定不负老师和程同学所托。”
如果是别人,何嘉能乐呵接一个父子协议,爸爸辅导儿子功课,而对方也大概率会赏个大逼兜过来。但不凑巧,这个人是他的冰山同桌,正经人哪会开这种玩。
真叫人不好意思,更叫他不好拒绝。
何嘉可太知道自己是什么货色,教教初中生还勉勉强强,他可不想误人子弟。只是...那人居然主动提出,到叫他意想不到了。
出了办公室,何嘉探头问道:“刚才在办公室,你开玩笑还是认真的。你真放心让我教?”
程槐柯点点头,“如果你不愿意,也可以拒绝。”
何嘉连忙应下:“没说不愿意,就是想问问怎么找上我。”
程槐柯:“方便。”
何嘉勾唇:“方便啊,这个理由挺特别的。”
没等何嘉说完,程槐柯先一步走进教室。
何嘉步履如飞随即跟上。
自从有了这个所谓辅导功课的约定,每天下午下课之后,何嘉都会留半个小时,此为功课辅导。
说实话,他十分欣赏这个同桌,能和程槐柯待久一点,何嘉心底还是高兴的。如果能回答得出程槐柯问的那些问题,那他大抵会更高兴些。
起初,程槐柯问的尽是些刁钻古怪的问题,何嘉答得支支吾吾,到最后直接回一句爱莫能助。后来,程槐柯问的问题一次比一次简单,何嘉一边疑惑一边觉得程槐柯可真是善解人意啊。这不就是他的装逼时刻吗。此逼不装,简直人神共愤。何嘉解答那些问题清晰而流畅,逼装的丝滑而顺畅。
一来二去,更是叫何嘉信心大增。
如果月考成绩没出,何嘉或许还能更狂妄些。
年级第一明晃晃程槐柯三个大字,简直要闪瞎他的碳合金狗眼。原来当初老李头也是一厢情愿觉得他功课落后太多需要补救。
可恨呐,太可恨。何嘉唾弃程槐柯,不坦诚,太不坦诚了。这何止深藏不露,这是老奸巨猾!心痛啊,兄弟是真信了你没学懂这种鬼话。
月考成绩出来那天下午,程槐柯惯例留下来找何嘉问问题。
何嘉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忍住问道:“不是,哥们。你这分数直接碾压我。”
意思是我是个菜逼小垃圾,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程槐柯这次听出他的话外之音。“你不想辅导?”
?
不是,哥们。以前是我太飘,自知之明是个好东西,以前我没有,但是现实沉重一击送了这好东西过来。
何嘉正色,回道:“你给我造成太大困扰了。”
“那就此停止吧,以后不用再特意留下为我辅导作业了,这些天给你造成的困扰,你可以提出补偿要求。”
何嘉心里吐槽,这人还真是面面俱到。
何嘉:“补偿就不用了,不过我不理解,既然你不需要这些,何不尽早说明。”
程槐柯神色深沉,没有回答。
何嘉见状,也没再继续追问。
“我之前…没来过学校。”
本以为话题就此终止,冷不防听见程槐柯说了这么一句。
何嘉来了兴致,好奇追问道:“你说没来过学校是什么意思。”
程槐柯语气缓缓,“家庭教育,不上学校不来学堂,家里会有老师过来,我之前没上过小学和初中。”
“难怪你学习这么好。”何嘉转着笔。“那你问什么突然想叫我辅导你功课。”
“方便。”
得,还以为程槐柯要向他敞开心扉了。虽然某种程度,他好像确实比以前更了解了。
自上次抱怨后,程槐柯没再找过他进行所谓的功课辅导。但何嘉却感觉和程槐柯要比以前多了几分微妙的亲近。尽管程槐柯依然直率且寡言。
一周时间对于高中生来说相当快,到周日,何嘉自然是行惯例,这个惯例便是揣着十几块前偷摸进网吧玩个尽兴。
去网吧的路上遇上了熟人,那位不苟言笑的同桌不期而遇地出现在他视线中。看对方表情凝重,好像没有注意到自己。
何嘉大步流星爽快地打招呼。“午好啊,程槐柯。”
程槐柯有些吃惊,没料到这种时间还能遇到何嘉。微微点头回了句相同的问候。
何嘉觉得有必要敬以国人最亲切地问候让程槐柯沾点人情世故,于是脱口而出:“吃饭没。”
程槐柯难得上道,回以一句吃过了。
至此,两人的对话又僵住了。
果然,什么同桌之间的默契都是他何嘉一厢情愿。
“准备做什么。”何嘉随口一问。
程槐柯微微低头,沉思片刻,似乎并不想理会这个问题。
何嘉见状,也不再刻意打探,只讪讪随便聊了几句。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这次程槐柯语气稍有急促。这点小举动或许平常人难以察觉,但何嘉放在程槐柯上的关注本就多,这一点细小差别自是精确捕捉。
虽不明显,但难得见程槐柯有情绪浮动。何嘉自然知趣。按捺住了好奇。和他简单做个道别。
网吧内,昏黄的灯光与闪烁的电脑屏幕交织,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烟味与未名的香气,混合成一种只属于这个空间的气息。尽管环境略显嘈杂,键盘敲击声、游戏音效以及偶尔传来的交谈声此起彼伏,但这一切对于沉浸在虚拟世界中的何嘉而言,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他坐在角落的一个位置,周围位置空着,他来网吧,惯爱挑角落无人处。
时间在这里仿佛失去了意义,一个下午悄然流逝,窗外的阳光从明媚变得柔和,最终隐没于地平线之下。网吧内的灯光变得更加昏黄,增添了几分神秘与迷离
何嘉升了个懒腰,身体因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略显疲惫。他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试图缓解眼睛酸涩。
走出网吧时,夜色已深,看了眼手表,时针悄然指向了八点半。何嘉的胃空空如也,钱包亦是如此,他不得不开始琢磨起如何向家中的奶奶解释这晚归的缘由。
何嘉蹑手蹑脚走进家门,轻轻推开那扇略显陈旧的家门,尽管动作尽量轻柔,奈何那门老旧,钥匙一插进孔里,一转往里一推就能发出钢铁交叉的吱嘎声,不经意间他的行踪就这么泄露。
又是一声吱呀,何嘉把门关上。
奶奶正坐在堂前,红木台上放着电视,电视的光影在她慈祥的脸庞上轻轻摇曳。她抬头望向归家的孙子,眼中满是关切与询问:“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何嘉心头一紧,手指不自觉地刮过鼻尖,试图掩饰内心的慌乱。“哦,奶奶,我在路上遇到同学了,就多聊了一会儿。”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歉意与不自在。
奶奶看着何嘉的小动作,心知肚明却也不说破,只是微微一笑,转身走向饭桌,轻轻掀开了饭菜上的罩子。饭菜依旧温热,显然是为了等他而特意留着的。
“还没吃饭吧。”
何嘉张口结舌,有些不好意思的点头。
奶奶端着菜去厨房热,“你这小娃仔,真让人操心。”
不过几分钟,祖孙俩就坐在桌前捧着饭吃。
“奶奶,下次我回来晚了,你先吃饭不用等我。”说完夹起块肉递到奶奶碗里。
“小娃仔下次也不要那么晚还不回家了。”
何嘉心里有些愧疚,老人家不会用手机,这么晚回家难免会惹人担心。
吃完饭,何嘉帮着奶奶收拾完,洗完澡后已经十点了。这时才想起那要命的作业还没写。
何嘉看着那七张卷子,觉得凭自己的本事一晚上肝完可能就见不到明早的太阳。既然如此,就不得不动用起那些人脉了。
首先是谢小小,谢小小成天追着他屁股后面问作业,显然不是个靠谱的。
几番询问,发现那些个人都还等着嗷嗷待哺。不愧是他的铁子,要不怎么说他们能玩到一起。
翻列表时,程槐柯引得何嘉驻足。
程槐柯的头像是一张在普通不过的纯色背景,空间签名更是一片空白。叫人窥探不到分毫。
应当是个新号。何嘉默默想道,这年头,倒是少见有人不爱上网。
鬼使神差,他去问了程槐柯。原本没指望程槐柯会回复。
何嘉刚放下手机,准备自己今晚要不努努力,实在不行明天就挨顿骂吧,这时候手机提示音响了,何嘉一看。
是程槐柯。
回复就两个字,“写了。”
这一刻,何嘉心中亮起一盏明灯,仿佛看到救星降临。
“人命关天,兄弟帮个忙?”
那边也很快回复,“作业?”
“yes”附带一个熊猫头表情包。
对方陷入了短暂地沉默。
对面正在输入...
“要哪科。”
何嘉心中一动,半开玩笑半认真:“如果我说全部,你会给兄弟嘛。”
那边没有动静。
一分钟后,何嘉就收到了程槐柯的消息轰炸。
是他拍的一张张作业图片。
“谢谢大哥救小弟一命,今日恩情,来日必当涌泉相报。”
那一头没有回复。何嘉补作业补到临近一点。眼皮子打架,何嘉实在撑不开眼,熄了灯躺床上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何嘉起的晚,着急忙慌地来不及看手机。到学校刚好赶在打上课铃前。
何嘉喘着粗气,把书包里的作业掏出来。心想,早读还能补一补。问过程槐柯作业交没。
“还没。”说完直接把作业放到何嘉桌上。
程槐柯并没有提起昨晚的事,何嘉从口袋里摸出来一块糖,往身边一递。
“这个当谢礼可能还有些不够格,不过都是抄过作业的好哥们,以后你有事,兄弟能帮上的都一定竭尽全力。”
程槐柯收下糖。稍稍侧头看着何嘉。何嘉埋头正在补作业,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落在何嘉脸庞,从程槐柯角度看,像是为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额前的碎发垂下来,正好遮住了何嘉的眼睛。程槐柯拿起书,正过头,放声开始早读。
而另一边的何嘉全神贯注补着作业,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耳边若隐若现能听见程槐柯的声音,清晰而稳重,这一点声音成了后来好多年何嘉对早读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