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绿叶,落地的光影随风细碎地流动。
宅院外,傅安摆弄着手中的折扇,时不时看向宅内。
带着暖意的微风徐徐吹过,远处传来焦急地脚步声。
少女见他望过来,摆好头上的金钗,确认未乱之后朝他开怀一笑:“傅少爷久等了吧?”
等人提着裙摆来到跟前,傅安提起步回惜的手,轻摇了下头,叹息道:“与你又怎会有久等一说,只不过是未到时机罢了。”随后拿出先前备好的红琉璃手镯串进手中:“很像你,娇纵肆意。”
步回惜仔细地观摩番,透红的手镯在光下熠熠生辉:“好生精巧。”不忍的赞叹道。
“专门命人做的,怕你看不上便一直未送出去。”傅安展开折扇往前去,试图掩饰面上的羞涩。
走了几步,感觉步回惜没跟上来,转而疑惑地回头。
只见步回惜还在站在原地愣愣的盯着手镯傻笑着,似乎察觉到傅安地视线,她才收回笑抬起头,咳嗽几声走到他身旁学着他的口吻道:“本小姐就当作是你的,定情信物了。”
傅安本想下意识反驳,听到熟悉的语气不由的噎住但又听到定情信物四字,不由宠溺地笑道:“是——是本少爷送的定情信物,若哪天我不见了,你也不许摘下来。”
说话间,旁边的路人迷迷糊糊间撞到傅安,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哎呦,真是对不住…”绕开继续往前跌跌撞撞地走去。
傅安见他状态不对,也不好说什么,只用手擦擦被蹭到的位置。
“怎觉着那人有几分怪异?”步回惜移开挂在男人身上的视线,重新回到傅安身上,好奇的问。
身旁的人略微点头附和,轻启好看的嘴型:“嗯,应是感了风寒,走吧,别为了他人而打搅我们今日的行程。”
“不行!你若得了风寒该怎么办,我不要你独自呆在那四四方方的屋内。”步回惜拉住刚往前走的傅安,担忧道。
傅安面对心上人的关心,心头一暖,宽慰的笑笑:“怕什么,不是还有你的信吗?”
“那我不写了你又当如何?”步回惜语气中增添了几分怒意。
“那便反复看你我曾经写过的信,直至痊愈。”
纤长的手轻轻覆上那乌黑的头,有理有据地回答令步回惜服软下来:“哼,傅少爷可别想有机会看以往的信。”
接着环臂走去。
傅安无奈地笑了下后跟在她后身走着。
跟着走出巷子,来到街上,步回惜停下仔细观察着各珠宝店:“既然我有了你也缺不得,走,找人定个上好的给你。”
说完就想拉身后的人进店,但又被强硬的拉回来,不得不看向那双勾人的眼,静静等他开口。
傅安拉起长袖,露出雪白的肌肤以及手上青绿相间的手镯,道:“本少爷怎会亏待我自己。”
“有了?那我亲自送你个不一样的。”步回惜故作沉思地挠挠头,随后从腰间抽出样东西:“要不,把这蜀锦做的手帕赠予你吧。”
通绿的丝绸上绣着片翠色的竹叶,栩栩如生,精妙绝伦。
接过手帕,轻抚着细腻的质感,感受着手帕上那人留下的温度,心中只觉一阵欢喜,嘴角明显的上扬:“得此物,也算本少爷三生有幸了。”
“傅少爷可得守好,若不见手帕也别想娶我进门了!”步回惜吓唬道。
傅安自信地点头:“那是自然,本少爷绝对会聚你进门。”
步回惜被此话逗得闪烁着娇羞的眼眸,不断回避着那人目光,傲娇道:“等到那时再说吧。”
随即抓紧他的手,往山上的寺庙走去。
敞开的大门内散发出淡淡的檀香,绿树间的红绸上系着银铃作响的铃铛。
俩人走进庙内,各自求来几炷香,虔诚地跪在佛像面前祈求着心中所愿,之后一并下了山。
“傅安,我可听说人只能许三次愿呢!”步回惜边说边竖起三根手指,声情并茂的说:“你可占了我两个呢!”
傅安神情中透出几分期待,虽未开口,步回惜就已明白,毫无顾忌的讲出来:“愿你的身子痊愈,愿你——”
正在说不停的嘴唇突然被他捂住,还未讲先的话尽数吞腹中。
步回惜不满地看了眼那手的主人,就见他神色中带着打趣:“你不知许下的心愿被他人知道便不灵了吗?”
“什么?”步回惜惊呼一声,小心翼翼地左右看向周围,落在傅安脸,问:“可以,收回吗?”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只可怜我这副身子要受罪了。”傅安语气中尽显玩味。
步回惜低下头,小声嘀咕着:“我又不是君子…不作数的。”却似想到什么,猛地看向他:“你许了几个愿?”
傅安抬起手中的折扇,轻拍步回惜的额头质问她:“想让我再许愿来挽回你犯下的错误?”
痛感从熟悉的部位传来,步回惜忍不住揉了揉,有些哀怨地说道:“你不为我着想,也得为你自己呀。”
傅安无奈摇头,轻叹了口气:“本少爷怎会亏待自己,当然会许同你一样的愿,可不想病恹恹的求娶你。”
“那我便可放下心来!”步回惜长长地松口气,拍拍胸脯,含笑望着眼前人:“走吧,我们吃好吃的去!”
回到街道上,因着是南方,是贸易的重要地,并无宵禁之类,人们摩肩接踵,挤得同行的俩人不得不抓紧对方的手,生怕走散半分。
见着人群数量只增不减,步回惜便带着傅安走进旁边昏暗的胡同内,打算等人少后出来。
刚进小巷没一会儿,就听见里头传来打骂的声音:“叫你跑,还跑不跑了?”
借着微弱的月光,隐约见着几个高大的身躯围住墙,还时不时用上手脚功夫。
“他们打墙作甚?”步回惜疑惑的看着他们,百思不得其解。
“什么墙?不是人吗?”傅安回道。
仿佛心有灵犀般,立马看向对方,异口同声道:“人!”
响声过于大,令几个大汉不住回头看,只有街道侵入的点点火光与空中倾泻下来白霜,除这些,空无一人。
“嘁,有人又如何,你们俩个没爹没娘的野种,谁会管你们!”说着,脸上带疤的大汉走上前甩开挡路的男孩,准备抓起他身后的女孩。
那男孩被打得身上没块好肉,却还死死地抓住刀疤男的手,甚至朝健硕的手臂咬上去。
刀疤男吃痛的叫喊,眼中翻涌起波涛地怒火,立马对另外几人命令道:“女娃要活的,男娃打死,不要留口气!”
接踵而至的拳头重重捶打在男孩身体上,斑驳的伤口又重新绽开,露出模糊不清的血肉以及带有温度的鲜血。
其余一人抓起蜷缩在角落的女孩往外走去,全然不顾她的挣扎与哭喊:“哥哥!不要打我哥哥,我跟你们走,求你们不要打他了!”就在电光火石间。
突兀的女声传入耳中,铿锵有力:“住手!”
少女背对着圆月,披散的长发早已高高挽起,不见面貌,却能感受到散发出来的压迫感。
“你是何人?”众人皆看过去,刀疤男率先开口。
少女并未直面回答问题,只逐渐朝他们靠近,说道:“我们打个赌吧,你们打我一人,你赢了,便送你十两白银,若我输了,他们俩个,交给我。”
刀疤男思虑了几番,眼前人虽看着岁数小,但从气势上来看并非等闲之辈,若打了这个赌,真有几分可能会输于她手,索性说道:“凭什么同你打赌?!”
“在下略懂些手脚,也只能如此了。”说着从腰带处拿出傅元送的匕旨,光滑的刀面上倒映出丝丝寒光。
准备躲他们几招的步回惜听到几阵脚步声从街道外响起,一群穿着为官兵的人在傅安的带领下蜂拥而至,挤得小巷内水泄不通。
她得意的朝无措的几位大汉喊道:“嘿嘿,就凭我在拖延你们时间,”渐渐退到傅安身旁,称赞道,“这么快啊?”
“如今战事全无,当初战场上的将士们都只能归乡当起小官,你看。”傅安从袖口拿出这命牌:“我带来的这些以前都跟着我父亲,刚好遇着他们认出我才这么快到的,是不是可惜没用上武功?”
步回惜无所谓地摇摇头:“怎会?等你能练武就会明白,武功并不是用来打打杀杀。”
听到这的傅安怔愣了下,欣慰地点点头:“哎呀,难得你聪明了回。”
待捕头抓完人后走向步回惜与傅安,说道:“事已办妥,我也得回去了,至于这两个孩子,就只能看步小姐与傅少爷的安排了。”互相抱拳后便离开了这巷子。
步回惜有些苦恼的看了眼傅安,耸耸肩,朝那俩孩子走去。
男孩轻轻拂起女孩眼角的泪,明明已经半死不活的了,却还在一个劲的安慰抱着他痛苦的女孩:“有什么好哭的,哥哥保护心心那么多次,怎么这次就会死呢?”
声音渐渐弱下来,全部埋没在女孩的哭声中。
“有我在,你哥哥不会死的。”
男孩失焦的视线又重新清晰起来,落在来人的面上,月光跟在她的身后,仿佛在为男孩带来最后的曙光,一颦一笑,都点在那岌岌可危的心弦上。
步回惜背起男孩,加快速度往医馆跑去,傅安则拉起女孩,紧紧跟在她身后。
行人已少了许多,见步回惜背着满身是血的男孩都自觉让开条路。
“你是仙子吗?”
微弱的声音自步回惜耳畔响起,她只觉着酥酥麻麻的感觉传来,声线间带着颤音:“嗯是吧?”
“可听说书先生讲她们都住在仙境里,你难道是专门来找我的仙子对吗?”
在步回惜心中不禁升起几分怜爱,顺着道:“就因为你是仙境,我才会在你身边。”
“仙子姐姐。”男孩蹭了蹭步回惜的脖梗,发出几声哼唧。
几人到达医馆后,安置好两小孩后把身上所有的钱拿出来给医馆后勉强维持两周的医药费。
回到宅中,还未入睡仆人见到小姐衣裳沾着大片鲜血,急忙上前查探。
步回惜这才注意到上衫的血迹,向她们摆摆手:“没有事的啦,救了只‘小猫’而已。”
仆人半信半疑地望向傅安,试图求证此话的真假。
“对,是救了只‘小猫’。”傅安轻轻笑道。
听到此话她们也终于放下心来,随即争先恐后道:“小姐,待脱下衣服交由我洗吧!”
“小姐给我吧!”
“小姐我心细,我去洗吧!”
面对猛烈的帮助,步回惜却早已习惯,摇头拒绝了她们的好意:“不用啦,待回去换下我叫小簪拿来便是,无需你们亲自动手。”
“小姐,若不是您与家主,或许我们早被饿死在那街头了,如今只愿做些力所能及之事来报答您们。”领头的萤流激动的说道,甚至有跪下磕头之意。
步回惜赶紧扶住她,思绪也不由的回到二年前,旱灾不断,边疆地区流民来到长安,一时之间抢杀掠夺充斥在城内,众多百姓居无定所,步府拿出粮库中的粮食救助百姓,帮到了些人。
当年皇帝并末下旨派人来扶助,甚至出现大规模的农民起义,朝廷迫于压力命官员运粮食救济百姓,此事才得到解决。
步府救过的人中有自愿留下为奴为婢的,也有回家重新正常生活的。今后步府的名声也噪大起来,在百姓中广为流传。
“天无绝人之路,若无父亲与我,相信你们定也能活下来。”步回惜眼神坚定的拍拍她肩。
正也是如此她们才追随步回惜,从未因救过她们而自认为了不起。
“小姐可曾听闻,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银流用低到只有两人的声音说。
步回惜霎时呆住,她虽未上过学堂,但在顾徊与傅安的相处中也比同龄人差不了多少,这句话的含义她怎能不知,有些惶恐:“流萤,我的学你自是比不上你,等日后我学术精进再议哈。”便拉着傅安离开人群。
她们向离开的俩人行了礼后也各自回房中,而流萤明白小姐还并未看清朝廷的全貌,相信只要不久,就会彻底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