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落日，大漠孤烟。榷场关闭后边关的氛围变得紧张起来，原来一片片热热闹闹的集市也成了一片片的萧索。

    怀远城已然可以远远望见。

    落日之前，烟尘滚滚。

    这天，一股骑兵如同奔腾的洪流，从怀远城汹涌奔来。

    “大宋东京的禁军？”这些花花绿绿的旗帜，当年耶律皓南在东京城的时候见过，认得是禁军的标志。

    小风愣了一下，手一松，马鞭落入黄沙之中。她惶恐地望了眼耶律皓南，收回目光往前走出几步。马队向小风而来，就在离她百米远的地方戛然而止。

    为首的苏公弼屈身行礼，禁军侍卫屈膝下跪。

    绮华大步跑上前，抖开怀中的斗篷披在小风身上，那斗篷深紫色，暗纹是团凤，衣领是雪貂的毛。绮华为她系好丝带，转头往耶律皓南的方向看了一眼。

    小风对绮华说了几句话，绮华点头，示意禁军后退。

    她走向耶律皓南。

    耶律皓南的目光凝重。

    “这一路我一直在等你给我解释。小风，你究竟是谁？”

    “我是天波府，杨家的小风。”

    这不是耶律皓南想要的答案。

    小风低下头，痛苦地挤出了几个字。“也是英国公太师郭崇的孙女。”

    耶律皓南疑虑地看着她，忽然问道：“你是郭清悟？赵祯那个小儿的皇后？”

    他的目光变得冰冷：“当年在九龙谷，就是你跟狄青长途奔到中京城，逼得我不得不分六大护法去救圣主？分散了天门阵的威力，让我败于穆桂英之手？”

    他问道：“你早就知道我是耶律皓南了对吗？”

    他痛苦地问道，声音都在发抖，“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这一路，你一直在利用我？你在金寨，在盐州拨弄乾坤，你到底要干什么？”

    “那么你呢，你又为什么不挑明身份呢？”

    他沉默无言。他确实是失去记忆了一段时间，做了几年的村民，但一两年前他恢复记忆后，他很想去东京找他，但是天波府没了她的下落，找各方面人脉打探她的下落，没有人知道。原来，她并不是天波府的人，造化弄人，原来她嫁给了他最大的敌人，原来他做了他最痛恨的那个人的皇后。

    “宋辽息兵多年，而你却在宋夏战场附近出现。怀远之战，是不是契丹做了什么？”

    很好，很好，原来她都知道。那这一路上，为什么与他缠绵，当初有多美好，如今心里就有多痛。

    耶律皓南道：“我为我的国恨家仇。”

    “那也是我的国恨家仇，怀远城的那个人是我的祖父。”

    “你祖父的死与我无关，他是张由勾结西夏人暗中害死的。”

    “你怎么会知道？”

    “我，”耶律皓南哑口无言，却觉得可笑，都这个时候了，为什么还要解释。“我不是个好人，但我也不想在你面前撒谎，总之，你祖父的死与我无关。”

    “那怀远城之战，也与你无关吗？”

    “小风，我还是那句话，我要复国，要复国就要有牺牲。”

    “你复你的国，就要亡我的国。我也是那句话，如果都不能妥协，那就只能是敌人。我永远也不会为你放弃我要守护的东西。”小风道，“既然宋夏之战与契丹有关，那契丹就得付出代价。”

    耶律皓南抽出随身长剑，指向她。可这个动作只是个把式，那是他爱了十年的人啊，事到如今，他怎么下得去手。

    远处的禁军骚动，纷纷抽出冰刃，就要上前，被小风拦手止住。

    小风道：“你要是杀不了我，就走吧，既然是敌人，那就战场上见。”

    耶律皓南从来没有这么狼狈，有种从身到心被人算计拿捏得死死的感觉，拿不起，放不下，动不得，又下不去手，这是老天爷特地给他安排的克星吗？造化弄人，他觉得总有一天会死在她手里的感觉。

    小风努力装作平静的样子，转身向怀远的方向走去，刚转过身背对着皓南，就双手紧紧地按着心口，一声声心跳又急又猛，仿佛要蹦出胸膛，她努力地劝自己，不要回头，不要回头。上马的那一刻，她再也忍不住，眼泪“刷”地涌出，痛苦得抽心结胆。一挥马鞭，骏马一瞬间飞奔离去。

    “小风，”他双手冰凉，扔掉长剑，上前狂奔几步，浑身哆嗦，声音嘶哑地喊着，“小风，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