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枝丫在暖阳的沐浴下脱了衣裳,露出点点嫩芽。
积雪融化是最冷的时候,教室里门窗半敞着。
风一扬,鸡皮疙瘩就掉了一地。
学生们咬紧牙关,把门窗关好,打开暖气,没过多久,教室里就暖和起来了,开始有点昏昏欲睡的征兆。
“在刻苦的环境下学习,有更高的学习效率,人一旦放松了,你们看!你们一个个的,不开空调说冷的没法专心学习,开了空调整个人都焉了。”
老何说着说着又重重的拍了几下讲桌。
前排座位的几个学生吓得一抖,连忙睁大眼睛。
“座位的话,…白长跟道封坐,杨于和庄温加坐。”老何拿着戒尺指了指座位上的人。
道封顺着老何指的方向望去,与白长正好对上视线,目光怔愣了片刻,随即眸光又黯淡下来。
“为什么!不行,我不能离开白长!”洋芋瘪着嘴激烈反抗道。
“你自己想想,你和白长坐在一起有没有收益,成绩好的还是好,成绩差的依然差,上课还喜欢开小差,睡懒觉,你当老师眼瞎没看见?”
洋芋顿时哑口无言。
本来想着年级第一的人坐在他旁边,多多少少会有点压力。
但长爷太他妈牛逼了,学习上理解能力特别强,好像轻轻松松就能拿捏,这种悬殊太大的概念,弄的他压力还没形成就散掉了。
白长和洋芋对视了一眼,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慰道:“下次考试换座位选你。”
呜呜呜呜呜呜
洋芋顿时眼睛里满含泪光的说:“爷,你真好。”
道封和庄温加把放在走廊边的桌子抬了进来。
白长也站起身,帮道封把椅子搬了放好。
换好了座位,其实也没有太大的变化。
白长和洋芋只是变成了前后桌关系。
白长瞄了道封一眼,他的心里很是羞愧,正在斟酌该怎么开口道歉比较好。
突然耳边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
“怎么。”
没想到他还会主动说话。白长心想。
“就是想跟你道个歉,说声谢谢,没别的意思。”白长抬手薅了一把后脑勺头发扯了扯笑说道。
“嗯。”
嗯?!没了?这让我怎么往下说。
“哎,为了表示我的歉意,我请你吃冰淇淋要不?”白长手肘抵了一下道封。决定豁出去了。
“冷死我?”
靠!忘记今天气温零下几度了。
“辣条?”
“胃溃疡”
“薯片?”
“糖尿病”
“牛奶?”
“蛋白质过敏”
“靠!你别吓我,你是病原体?”
道封闻言停下手中的笔,抬眸看了一眼白长。
“……”
白长当然知道这是他编的瞎话,想要堵住他的嘴。
他就是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上午的课程差不多都是回顾之前的知识点,快速地巩固复习,一节课有一小半是属于自己摸索的时间。
在最后一堂课即将落下帷幕时,某些人开始不安分了。
他端坐在座位上,高高举起骨节分明的右手。
“白长,有问题吗?”
“老师!我想去厕所。”
“最后五分钟下课,忍一下。”
“不行老师,我快不行了,刻不容缓。”
白长皱着眉头,摆出一副痛苦面具。
“去吧去吧。”老师看着他的样子无奈地挥挥手,示意他快去快回。
顿时白长拖着个大长腿飞奔教室外,犹如朽骨重肉(错了重说),犹如……重获新生。
“老师,我也不行了。”这时洋芋颤颤巍巍举起手来,声线有些哆嗦地说,一副干了亏心事害怕的模样。
老师迟疑了片刻,指着教室门外说道:“等他回来,你就去。”
等到下课铃响也不见白长身影。
中午淦饭才是真正刻不容缓的事情,同学们饿狼似的挤出教室,再定睛一看,陆陆续续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
过了一会,道封和庄温加站起身来,就要离开座位,洋芋连忙把他们又拉回来。
“你们别急,白长马上就来了。”
“他干嘛去了?”道封略带疑虑地问道。
“他……”
话音未落。
这时教室门口提着大包小包塑料袋的白长同学进来了。
白长干净白皙的脸颊两侧透着一圈圈愠色,前额的发丝被汗水浸湿了一小撮。
走廊外的光线并不强烈,柔和地落在他的左半身。
打了自然光的他显得更为稚嫩,视觉上呈现半透明的效果,脸上的茸毛都清晰可见。
少年咧嘴一笑,踏着光飞奔而来。
“瞧!我带了什么好吃的!”白长提起手里的袋子放在课桌上。
洋芋拿起其中一袋说道:“爷,热吗?流这么多汗,要不要给你扇扇风?”
“不用不用,我这不是热的,是吓的。靠!取个外卖像是走了趟鬼门关,你不知道,我好不容易找了个监控盲区,突然有位老师巡查过来,差点没吓懵。”
道封扯出几张纸巾叠好递给他,白长笑着说了句谢谢,拿着纸巾胡乱擦了擦额发继续讲:“我买了蟹黄拌饭,不知道合不合你们胃口。学校就今天管的不太严,以后没这个口福了。”
说完白长突然意识到什么,不由分说地拉着他们三个携带着外卖去了食堂。
食堂里熙熙攘攘,他们找了个清静点的位置坐了下来。
白长:“差点忘了,教室禁止吃有气味的食物。”
道封从校服外套口袋里掏出手机问:“多少钱,转给你。”
白长摇了摇头,“说了请客,再让你出钱,我不要面子的嘛。”
看着他握着手机的手依然举在半空中没有放下去的意思。
白长伸出手把他的手摁了下去,说:“你不愿意原谅我吗?”
“恐怕有点难哦。”这时存在感息微的庄温加突然冒出一句。
“为什么?”白长问。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况且小偷这个词也确实不雅观。不过最主要的还是…”
“吃饭吧。”
还没说完,就听见道封冷冷的抛下了这么一句话。
“主要是什么?”白长不依不饶地问道。
他听到了最关键的时刻,突然被打断就越想知道。
庄温加无奈地摊开双手,朝道封方向瞄了一眼。
“好吧。”白长最终以失败告终,垂头丧气的打开包装袋,拿起里面的牛肉汉堡咬了一大口。
“你吃这个?”道封看着嘴里塞得满满当当的白长说道。
白长点了头,“我不太爱吃主食,汉堡烧烤是我外卖名单里的首选。”
“没营养,不怪你没我高。”
“操!道封同学你…你嘴真毒。”白长撅着嘴恶狠狠瞪着他说道。
吃完了午饭,收拾好桌上的垃圾,准备回去午休了。白长看了眼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趴一会儿。
他抬头看向走在前面的道封同学,加快步伐跟了上去,并肩走在一起:“道封同学,加个微信呗。”
白长把手机举在他的面前晃了一晃。
加上了道封微信后,他又折返回去,说:“庄同学,微信加一下吧。”
庄温加比了个OK的手势,成功加上之后,白长对着他指了指微信聊天界面,也比了OK。
教室里大部分同学都入眠了,小部分还在奋斗着刷题。
一般午休时间白长都会选择小睡一会,否则下午的课程就会有些难熬。
他蹑手蹑脚地走进教室到座位旁。
等到道封趴在桌子上睡觉,于是他额头压在一支手臂上,腾出另一支手把手机打开,找到庄温加的聊天界面,琢磨了片刻发了过去。
黑短:庄同学,主要是什么啊?
黑短:[抓心挠肝的咆哮]
温水煮青蛙(庄温加):其实说来话长,我就长话短说吧。
温水煮青蛙(庄温加):小学的时候,好像是六年级发生的事了,他班上有个学生经常被同级生霸凌,有次在厕所,让封哥给撞见了,他不会选择视而不见。
反正把那些欺负人的东西收拾了一遍,被霸凌的那个人从那之后就像跟屁虫一样跟在封哥后面,百般讨好他,但封哥一向比较独立,没有理睬他。
有一天,班上有个人的钱被偷走了,结果在封哥的书包里找到了,封哥当然不承认,这一看就是拙劣的栽赃陷害,后来事情闹大了,捅到老师那去了,问有证人吗,那个被霸凌的人竟然站出来指证了他。因为和那人没有什么过节,老师相信了他没有继续查下去,就把封哥定了罪。
后来我去逼问过他,他说是霸凌他的人唆使他这么做的,他无可奈何。呵呵
黑短:我靠!!!简直不是人啊,教室里的监控查了吗?
温水煮青蛙(庄温加):我们小学是在小村落读的,那个时候连大马路上都没有监控,白长同学。
黑短:抱歉
黑短:[360℃鞠躬]
温水煮青蛙(庄温加):不过这件事的性质与你的不能相提并论,毕竟你是无意的,封哥也不会计较什么。
黑短:谢谢你宽我心,但愿如此吧。
发完最后的文字,他按熄屏幕长呼一口气,揉了揉脸蛋。
我草,我真不是人,逮着别人的伤口上撒盐。白长想。
直到晚自习上完后回家的路上,他都在埋怨着自己的冲动与口不择言。
回到房间,第一时间就是洗澡,他把书包扔书桌上,找了件换洗衣服,把身上黏人的汗渍洗掉。
出了浴室,白长顿时神清气爽,身上还残留着温热。
走到窗边,外面的寒风透进来,冷的他一哆嗦,一瞬间草木混杂着泥土气息扑面而来。
房间里弥漫的牛奶香味也渐渐由里向外飘向远方。
他把袖子卷到手肘,准备开始刷题了,掏出书包里一摞摞试卷。
随着时间推移,不知不觉已经半夜两点了,试卷达标,笔记,错题都过了一遍。
他把桌上乱七八糟摆放的东西清理好,试卷本子统统放回书包检查一遍有没有遗漏,才拉上拉链。
拉拉链的时候,突然瞄到书包一侧的小口袋里好像塞了什么。
拿出来一看,一张醒目的100元钞票和一张纸条。
纸条上的钢笔字笔锋隽秀,上面写着一目了然的两个字。
“愿意”
愿意?愿意什么??
他盯着纸条上的字突然醍醐灌顶。
脑海里回荡那句“你不愿意原谅我吗?”
白长回过神,立马翻出手机,打开相机拍了那张纸条,然后点开道封的微信界面。
黑短:[图片]
黑短:[开心到模糊]
黑短:[转账60?]
枫(道封):?
黑短:蟹黄拌饭40元,这是还给你的钱,不接收的话就是不愿意原谅我。
“……”
过了一会儿,微信显示已接收。
黑短:[开心到模糊]
结束了对话,白长收起手机,爬到床上关了台灯,在时间滴滴嗒嗒流逝中酣然入梦。
窗外的桑树不再是白雪皑皑一片了,虽然没有抽出新芽,但也没有被雪覆盖着。
夜色里,积雪正在慢慢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