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
“诶,你听说了吗。咋们老爷今天早上从外面领回一个男孩,说是未来的少爷。”几个女仆边扫着落叶边聊天。
阳光暖洋洋的,无端给人们带来几分困意。
“我看到了!”其中一个姑娘顿时有了精神“黑色短发,刘海把脸遮了个七七八八,穿着怪怪的,但总感觉是个帅哥。”
“天呐,不会是那个吧。”另一个人瞧了庭院中心的雕像一眼。那是一位金发碧眼的西域美人,温柔端庄,静坐在水池边,她曾是金家的女主人。
“小少爷要疯掉的。”
一阵声响从远处传来,她们不约而同看向那里。
“少爷诶,你慢点跑,老夫的腰,啊不是,老身担心你摔倒啊。”一个金发的十三四岁少年灵活地穿梭在灌木丛中,透着黄褐色的叶片簌簌作响,精致的白衬衫粘上了污渍。
“袁管家,你别管我了,我可是迫不及待去会会我那突然出现的大哥呢。”
他的话让仆人们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个私生子呢,给我出来!”厚重的大门被仆人早有预料地打开,金玉鸣站在正中央,倨傲地扫视整个房间。
沙发上坐着一位黑发黑眼的少年,应该是穿上了一套刚买的并不大合身的黑西装,静静地看向他。
“玉鸣”主位上的男人瞪了他一眼,“礼貌一点。”
金满园现在还没有从被人袭击再被一个跟他儿子差不多大的少年救下的奇幻经历中缓过神来,他看了眼一举一动都流露出自信与高贵的少年,又看了眼门口咋咋呼呼的儿子。
叹了口气,然后按了按自己的的太阳穴。
他想起在问到少年要什么回报时,他竟毫不要脸地说出让我当你的儿子吧。
不知廉耻!
亏他还因为少年脏兮兮的可怜样子而放话什么要求都能满足。
随从们都还看着呢!
先把他带回家照顾算了。
金满园在让随从带少年去找家店换套衣服后改变了想法。
少年的气质矜贵极了,普通的西装在他身上便提升了个档次。神色淡漠地走出来,好像哪个神秘古国的王子。
他的眼睛黑得异常,单独看很容易让人恐慌,但眼神总是发散的,减淡了这种诡异感。在他笑着注视你的时候,你又会在那黑色中奇怪地看出几分不搭配的纯真色彩。
也许正是这抹色彩提醒了他,金满园这才意识到即使伪装之下的眼神再理智,这也是个半大的孩子,并且是一个流浪在外渴望家的孩子。
因为异能的存在,他对被一个小孩救下并不怎么惊讶,并且对每一个人都本能保持警惕之心。现在看来,这个孩子还有一个不平凡的身份。
这可能给金家带来不必要的风险。
可是未知的风险也代表了机遇。
做买卖的哪有放过机遇的道理。
就是玉鸣会不高兴。
希望他们能好好相处吧。
“你叫什么名字?”
“雁无痕。”
少年愣了一下。
“大雁的雁,别搞错了。”
雁无痕清醒时躺在一片沙滩上,海浪在一边摇摇晃晃,偶尔漫上来的水轻轻地触碰他的脚趾,好像在说:
少年郎,你没穿衣服!
雁无痕吓得跳了起来。赶紧跑到树林里摘了几片叶子。
他没空考虑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的人生问题。又偷偷潜入一个海边的小屋,挑了几件勉强能穿的衣服穿上,还顺走了几个袋装面包。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先欠着了。”他笑嘻嘻地告别了小屋。
天才刚刚亮,他又回到了醒来时的地方,边吃面包边仰望天空。开始正式思考人生问题。
没有任何记忆,但是拥有知识与行为习惯。身体没有明显外伤。头脑清醒。
先排除我是个机器人。他捏了捏自己饿得咕咕叫的肚子。
很有可能是坠海失忆,脑子进水。但是小屋里的某些物件又太过陌生,好像我不是这个时代的,所以也有可能是穿越世界。
也有可能是在海上漂到了另一块大陆,得去看看这里的文字我认不认识。
不管怎么样,我是一个青春活力拥有无限未来的人。
好好探索这个世界。
加油吧!少年。
雁无痕激动地拍了拍脚边的野花。
野花也激动地抽搐起来。在雁无痕的目瞪口呆下,缩小,消失。
他刨了刨土,果然发现了一颗花种。
啊这,我之前的异能,总感觉,不是这个。
我不会夺舍了吧。
雁无痕跑到了大海上,看到自己的脸在荡漾的海面上不断变化着形状,但依旧帅气。
没有夺舍。他松了口气。
一声嗤笑响起。他脑子嗡了一下,呆立在原地。
四周死一样的寂静。海岸没有一个人。
那声音是在脑子响起的。
哇!是我被夺舍了。
海风轻轻,海浪一阵一阵地舔舐沙滩,太阳出了地平线,在海面中心投下金色光带,从远处延伸至雁无痕面前,刺眼得很。
他眼中溢出泪花。
虽然感觉挺有趣的,但是总觉得自己的隐私被侵犯了。
他做足了心理准备,试着与脑子里的声音对话。
“敢问阁下是人否?”“你好吗?”“系统?”
......
没有再响起任何声音。
算了算了。
雁无痕又走回了自己的“出生点”,躺倒在细软的沙子上。
好歹自己有个伴了。
他望着天空南飞的大雁,一群一群的,让他羡慕得想上天空跟着人家飞。
呆躺在这里是没有意义的。大雁消失,天空变得干净透亮。
我也该出发了。
雁过无痕,归于天籁。
“雁无痕”
他这样介绍着自己。
【大雁的雁。】
脑子里的东西在那声笑后说出了第一句话。声音淡淡的,熟悉的音色让他愣了一下。
在发现除了他之外没有人听见后,不自觉模仿上那声音的调调。
“大雁的雁。”
一摸一样。
心中难以平静,他抿了抿唇。
他受到了金家正式的待客之礼。
这在他的意料之中,自他粗略地向居民们打听了该地的信息后,练了练自己新的异能,便找准了机会帮了偷袭金家家主的刺客一把,又闯出来装作在路边睡觉被打扰后生气的样子随手制服了刺客。
善良的家主尽心帮助路边无助可怜的小孩的概率很小,很大可能给一笔钱打发了。
但身负强大异能又拥有神秘背景的孩子,只要是一个对金钱和权力有欲望的人便不会拒绝。
普通富豪的金钱即使再多,在地位上也比不过一个已经衰落了的异能家族。
怎么样都是一个不错的买卖。
雁无痕等待着金家父子的反应,喝起了仆人为他倒的热茶,保持着他肌肉记忆中的礼仪。
一举一动流畅自然。这也是他选择了金家的原因。
他从前应该也挺有钱的。不应该让自己在这里受苦。
吃得了苦不等于爱吃苦。
而且坑有钱人的钱更没有心理负担。
当养子也无所谓,这样更容易得到身份证明。
他放下茶杯。
失算了。
雁无痕看着身前的异能证申请表陷入了迷茫状态。
这年头居然有这种东西。
而且无证的后果居然这么可怕。他仔细地看完了异能证申请表背面的有关异能使用的法条法规。
看来这个老头付出的代价比我想象的多得多。他心虚地瞧了眼金满园的脸。尴尬地发现他竟然对自己还有几分真心的可怜与爱护之情。
是因为什么呢。
想不通就算了。雁无痕觉得还是未成年的自己没必要想那么多。
他在表格上填写名字时顿了一下,
虽然已经给自己取好名了,但是在写第一个字时,居然有“雁”不够霸气要写作“宴”的想法。他留了个心眼。把剩下的信息填好给了身边站着的仆人。与金满园告辞后由仆人带领去了他的新房间,把空间留给了这对父子。
打发走了旁人,雁无痕关上房门后躺倒在柔软的床上。
“我觉得我们应该谈谈。”
【宴无痕】
他在手心书写。
未来必定发生了什么,而且是自己对付不了的事情。
而这个“我”纵使会暴露自己也要把我们区分开,该夸赞非常有个体意识吗。
不,是不在乎暴露。
我不会伤害我自己。
抛开别的不谈,我可是充满正能量的男主。
【呵。】
【你装得累不累。】
那个冷冷的声音在脑子里响起。
【你没办法解决我才来跟我示好的不是吗。】
【别努力控制心音了。】
【我没有能力伤害你。】
脑子里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
雁无痕尝试后放弃了在潜意识里分析这个灵魂的身份。
【暂时。】
雁无痕摆烂了,直接将宴无痕的每一句话嚼烂在心里分析起来。
宴无痕暗骂。
【闭嘴...睡觉了...吵!!】
雁无痕轻笑,想了想自己也没有张嘴,便肆意地将这精彩的一天发生的事回顾一遍,从蓝天下的大雁群到海边小屋主人的衣服再到金家的内部路线。
烦躁的骂声让雁无痕确认了他们的不同。
寻找真相的过程应当挺有趣的。
‘你给自己再取个名字吧,我总不能宴无痕宴无痕的叫你,怪不好意思的,反正你也重活一世了。’
雁无痕在心里说。
他乖乖盖好被子。
‘我马上就睡觉了。’
宴无痕倒是无所谓名字,他挺喜欢雁无痕取的‘宴’字的,于是就出声了。
虽然在他的记忆中自己一直是“宴无痕”。但是直到今日他才真正地诞生,好不容易能自己做决定,肯定要做点能跟过往的“宴无痕”彻底断开的事情。
他的过往很长,长到记忆都快模糊了。
他的过往也很短,来来回回就是那五六年。
有时候就连他也快要分不清自己的那些情感是记忆发生的时候产生的,还是在每一次记忆的叠加时滋生的。
回溯,清零,再汇。
宴无痕告诉自己只要记得一个人就好了。
那些无聊透顶的重复时光中只有那个人一直陪着他。
纵使自己每一次都在重新认识他。
现在的他会把他们的每段记忆牢牢记住。
“阿宴,我要支持不住了。”
“阿宴,你一定会平安地活下去。”
“阿宴,我累了。”
【宴平安】
宴=平安
‘取名废啊你’雁无痕吐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