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到下午，小地瓜上就有了反转贴。

    “实地考察，帅哥老板不是男学生。”

    “本校学生作证，老周不是这样的人。”

    ……

    众说纷纭吵吵嚷嚷。周树鸣说：“竟然没人辟谣我不是教授。”

    下午回到学校，事情在学院里传开了，被学生偷摸着指指点点，不知道是善意恶意，周树鸣懒得管。

    办公室碰到范大可，见到他说：“找你一中午了，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周树鸣一万个不情愿，但无奈人家是顶头上司，进了他办公室，刻意没关门。

    范大可扶了一下眼镜，慢悠悠开口：“周树鸣，作为一名教师，你是不是应该注意一下影响。”

    周树鸣在他对面坐下，冷冷地：“范主任有何赐教？”

    “学校都传开了，你和男学生有不正当关系。”

    “你教我做人？”周树鸣不客气反呛，想到秦永昌，不由恶心。

    “为人师表，怎么能做出如此下流无耻之事！”范大可表情义愤填膺。

    周树鸣冷笑：“你在说我？”

    范大可被他笑得心里发毛，上一次听秦永昌说林梦是周树鸣的学生，便没有求证。这次看帖子上这么写，更是信以为真。立即站上道德高地准备把周树鸣狠狠批判一番。但又害怕周树鸣撕破脸把他和秦永昌的关系抖出来。不过周树鸣和林梦被人拍了照片，他和秦永昌可没有照片。

    “你的事，我已经上报给学院了。网上舆论那么坏，还不好好反省一下。”

    “你上报了啊，那让院长直接找我好了。”周树鸣说完，拍拍屁股走人。留下范大可一脸像打翻了调味瓶，不是滋味。

    周树鸣刚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坐下，就接到院长的电话。

    院长乔慕容与吴极私交甚好，周树鸣并不害怕，只要把事情说清楚也就过去了。

    乔院长胖嘟嘟地笑眯眯地坐在那里，见周树鸣进门：“周老师，请坐，喝茶。“

    周树鸣笑：“还真是请我喝茶。”

    乔慕容开门见山：“年轻人在网上搞那些东西我不懂，师德师风这一块我肯定是相信你的。”

    “谢谢院长的信任。”

    “那个人，真是男朋友。”院长表情严肃，艺术圈玩得花，院长一大把年纪了什么没见过。

    “是。”

    “几岁了，不是学生吧？”院长小心翼翼，步步试探。

    周树鸣苦笑：“不是学生，就小我三岁。也不是以前的学生。这个很好查证吧。”

    院长慢吞吞地：“我老了，我还是很开通的，但不代表别人都开通。这种事呢通常都是你不说我不问，你就不该把他带出来和学生或者同事见面。太高调了。”

    周树鸣听乔慕容说话速度越来越慢，心中预感不妙。

    乔慕容又说：“事情学院该澄清的会澄清。但你要知道，因为你的不谨慎，给学院造成了不好的影响。你要好好反省自己。”

    “好。”

    “学生都在讨论这件事，我们相信你，但现在的网络传播很厉害，学生随手拍一拍发到网上都是新闻。出于保护你，这段时间你的教学工作放一放，休息一段时间，等风头过去。”

    “可是，不是要澄清事实吗？说清楚就对了。我不怕风言风语，课才上了两周，学生怎么办。”

    “自己学院的孩子，他们会理解的。网上的帖子我看了，有很多我们的学生都在维护你。不过不管是维护你还是黑你，都不如冷处理好。学院商量过了，让事情冷下来，都不讨论。你能理解学院的苦心吗？”

    周树鸣一万个不愿意，但也知道学院已经决定了，院长只是通知他。头低下来，有些丧气。

    “停课多久？”周树鸣问。

    “下学期重新给你安排课。”乔院长也有些不忍。

    “文创那边呢？”

    “还是你和黄老师负责。我们调查清楚了嘛，你又没问题。”院长安慰，又说：“发帖人也查到了，用校园网发的，是学生。不能告诉你ta的信息，不过学院会处理的。”

    “怎么处理？”周树鸣一面希望严加处理，出口恶气，一方面又担心处分会影响学生就业。矛盾极了。

    “看认错态度吧，最低也是严重警告。”乔院长喝了口茶说。

    “如果能当面道歉，可以不处分吗？”

    “影响恶劣，光道歉可不行。你们不要私下见面，学院出面来解决。”

    “这件事除了影响到我和学院，也影响到我男友。”周树鸣说，他想那个人也对林梦道歉，被网暴还被人线下指指点点可不好受。

    乔院长温和地眯眯笑：“才说了叫你低调，你男友你男友，在学校可别这么说。如果他诉诸法律呢，学校会配合处理，我个人建议是就此翻篇吧。网友怕你报复ta，我却怕ta报复你们，现在学校还能处理，等ta毕业了，学校也管不了啦，造谣成本这么低。还不如现在就解决好，也给ta一条后路。你说呢。”乔院长绕来绕去也就是一句话，你别管了，到此为止。

    院长又安慰：“漫漫人生路，总要遇上挫折，愤怒出诗人嘛，人生有点波澜起伏，对你的创作也是好事不是？”

    周树鸣颓丧多过愤怒，还有对林梦的愧疚，悻悻离去，也不回家，也不去怪咖，一个人顺着河堤一通乱走。经过实地公园，一片茂密树林，是白鹭栖息的地方，树叶上覆盖着厚厚的鸟屎，绿绿白白。白鹭是他设计的城市吉祥物的原型，因此有了情感纽带，看到白鹭们从水面轻盈掠过，心中的沉重感被带走一些些。

    既然这学期不能教课，那就搞事业吧。翻出手机，给张淼打了电话，约张淼出来，聊文创的新设计和推广，以及团队建设。

    团队里出了内鬼，要换人，而且其中有的学生快毕业，最多还能待半年。一个本科生，培养到大三才算基本成熟，能进设计团队，做到大四上半学期又要走，这样的话，人员流动太大，还是要有固定的团队成员。

    周树鸣私心想发展林梦来自己团队做文案，但一方面考虑到开夫妻店说出去不好听，另一方面林梦也没有时间。

    张淼带着一身班味，到河堤接头，迎面第一句话：“哥，谢谢你啊，让我提前下班。”

    “也可能是加班呢。”

    “我也让你加过班，扯平了。”张淼笑着露出八颗白牙，一看就在行政服务窗口带过，职业笑有了肌肉记忆。

    “团队要换人。”周树鸣叹口气说。

    “嗯，我听说了，哥你不要伤心。”

    周树鸣听后，眼泪顺着脸颊就流了下来，明明情绪没这么大波动，但眼眶就是酸得控制不住。

    张淼手足无措，总不能抱着安慰吧，不安慰也不行。

    好在周树鸣很快收住：“我没事了。”

    “会过去的。”

    “嗯。”周树鸣不好意思起来，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说哭就哭了，最近的情绪真是很不稳定，不搞封建迷信，也想要去求神拜佛或者算个塔罗。

    “去喝一杯？”张淼说。

    “不了，不能放纵负面情绪。吃个便饭吧。”

    “前面有家印度菜。”张淼建议。

    “行，好久没吃过了。”

    边吃边聊了团队建设，张淼的意思是不着急，今年的文创都还在热卖中，推新不用太快，人手可以慢慢找。周树鸣的想法是，设计上要和其他城市拉开差距，或者一条线面向大众，另开一条精品手工线。聊起来后，脑子运转，像风扇，把不开心的事转了出去，一下子清爽起来。周树鸣佩服自己天生卷王，自觉自愿找工作来做，越忙还越来劲。

    吃完饭，打包了玛莎拉咖喱鸡和酸奶，去怪咖接林梦下班。

    平时这个点已经打烊，但这几天，从网上转场到店里看热闹的人多，咖啡店竟然迟迟关不了门，连戴其刚都被召唤来帮手。

    网上舆论风向转变，从一开始骂他们道德败坏，变为了嗑真人cp。周树鸣心想，人怕出名猪怕壮，此话不假。

    戴其刚吃完自己那一份酸奶，又毫不客气地端过林梦那一杯炫，边吃边含糊地说：“九点半还这么多人，比音乐节那次还累，蛋白质得吃双份。”

    林梦挑给他两块鸡肉：“再来点。”

    周树鸣还没有来得及吃醋，三四个年轻人围了上来，听到有人悄悄说：“小攻来了，小攻来了。”又有人说：“是受吧，那么瘦。”

    几个年轻人走到面前，为首的对周树鸣说：“老师，考虑下上我们直播间卖文创吧。”

    周树鸣浑身不自在：“谢谢啊，不用不用，我们网店自己有直播。”

    “老师，能要你们合照吗？”

    “什么意思？”周树鸣沉下脸。

    “想拍一张您和帅哥咖啡师的合照。”

    “我和他耍朋友跟你有什么关系？”周树鸣黑脸，心想你们疯了吗。

    林梦和戴其刚忙打圆场：“不接受拍照，不接受拍照哈。可以拍店铺，可以在店铺自拍，不要拍我们。”

    林梦做公号的时候最渴求的就是流量，现在流量“变现”到了眼前，却招架不住。索性互联网的记忆是金鱼脑做的，新的热点一出来，他们又会流向别处。

    林梦和周树鸣先离店，顾客纷纷散去，戴其刚亲自打烊闭店。按下电灯开关的那一刻，看着店里红黄蓝大面积色块的墙壁，甩手掌柜第一次感受到自己对这个店铺是有感情的，不是挣钱的工具，不是争一口气的副业，而是真正地、属于自己的一段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