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五那天迎财神,换成e人李紫守店,林梦放假一天。一觉睡到中午,起来后在店里晃悠一圈,打包两杯热美式,去酒店探班格兰。
酒店里隐隐约约漂浮着极轻微的白茶香味,格兰的房间向阳,而这个下午难得地出了冬日暖阳,让房间自带潜金色。
格兰在剪片子的时候是另一幅面貌,头发蓬乱,青黑胡渣,光脚没穿袜子。
林梦笑他:“别的主播沉浸式无互动直播干活,货挂在直播间就有人来点,你收拾一下也行啊。”
格兰看了一眼搭拉在床脚边的袜子,不好意思地拎起来扔进脏衣篮,“习惯了,干好了活才会奖励自己好好洗把脸。”
拎过袜子的手没有洗,就打开咖啡盖子,大喝一口:“肉桂味好重。”
“你不喜欢?”
“没有没有,喜欢喜欢。”格兰那敢说不喜欢。
“剪得怎么样了?”林梦问。
“来看看。”格兰把椅子让给林梦。林梦坐下,打开自己那杯咖啡,肉桂在热水中泡久了,果然浓得打脑袋。不太用得惯格兰的鼠标,格兰伸手想帮忙,指尖才触碰到林梦手背,又猛地收回。
这天下午明晃晃暖烘烘的太阳,容不下一丁点暧昧。
“你把我拍得真好看。”林梦是发自内心的,他很少自拍,苹果前置摄像头总是照亮他的丑,而周树鸣的摄影技术神奇地和他的绘画技艺成反比。林梦总觉得自己照镜子时还行啊,怎么一拍下来就鬼眉日眼的。
格兰心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嘛”,嘴里不敢,只说:“你本来就很好看啊。”
林梦继续看粗剪的片子,“你把米桑都拍进去了呀。”米桑是一只流浪牛奶猫,在怪咖所在的街区吃百家饭长大,干净强壮,只是一般不大理人。
“它很可爱呀,好撸。”一提到猫,格兰露出天真地笑。
“她可傲娇,都没给过我好脸色。”
“我一直就很有猫狗缘。”
“所以你是个好人。”说完,林梦自己笑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就是说,我还有希望。”
林梦笑而不语,继续看电脑,“预感这条会大爆。”
“托你吉言。我还剩一点,介意在这里等我剪完吗?”
“不介意呀,你继续剪,我玩手机。“林梦说着,让出作为和电脑。
暖融融的阳光里的确很适合玩手机、看书,林梦看不进书,翻翻朋友圈,都在迎财神,周树鸣没有更新朋友圈,当然了,林梦也没有更新朋友圈。他们还没有互删好友,各自家里都还有对方的东西,年后收拾了,再删不迟。
周树鸣定了初六晚上的机票回益州,还剩最后一天在老家,亲戚朋友自然不会放过他,每天喝得晕晕乎乎。这也是他不喜欢回老家的原因之一。
周树鸣并不认为他们分手了,只觉得是林梦一时气话。几天过来,林梦一句微信不聊,连朋友圈也不发,周树鸣心中打鼓,一丝愧疚夹着一丝怀疑,有几次看着父母想要出柜,终究不敢。明明就应该大大方方说出来的事,为什么就不可以呢!林梦或许会理解,但不会接受。可真的说不出口啊。
看不到他的朋友圈,心痒难耐,只能去翻怪咖在小地瓜上发的帖子。怪咖还是每天都在更新,今天还做了财神拉花。图片很美,文案很官方,嗅不到任何林梦个人的气息。“他一定会觉得我很可笑吧”,周树鸣心想。
林梦玩着手机,安安静静坐到将近六点,觉得肚子有些饿。冬天的太阳落山早,金光在这个点荡然无存,天黑了。
“要给你喊晚饭吗?”林梦问。
格兰一拍脑袋:“哎呀都六点了,马上就好,十分钟。真是不好意思,等下请你吃大餐。”
果然,七分钟结束战斗,电脑一关:“走,八仙酒楼。”
八仙酒楼酒店隔了两条街的商场里,一家装修非常老派的粤菜,林梦最喜欢吃这家的龙虾饭和啫啫生菜,林梦不记得他跟格兰提过,他怎么知道。
粤式酒楼将就,新年布置得喜气洋洋,大堂经理是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白发梳得一丝不苟,西服剪裁干净利落,身板笔挺,在大堂内来回巡视,把每一桌都照顾到位。老绅士走到他们这一桌,将白瓷茶壶里的九曲红梅斟了两杯,再递过菜单。林梦脑子一抽,用粤语点菜,老绅士也换成粤语,相谈甚欢,点完之后,还互相道一句“恭喜发财”。格兰会听不会说,在一旁打哈哈。
吃到一半,格兰打开手机,查看刚才发布的两条视频,“哇”,忍不住把手机递到林梦面前,“看看这点击量”,这才发布不到两小时,两部的观看量都破两万,且大有攀升趋势。
“你发财了。”林梦说。
“你也发财,明天怪咖得爆单。”格兰说。
两人举起茶杯一碰,八仙酒楼的背景乐正好放着刘德华唱的“恭喜你发财,我恭喜你精彩。”
另一边,周树鸣也看到了这两个视频,是学生在群里发看到的,官方旅游宣传那条被很多外地学生转发,益州city walk扫街探店那一条,有怪咖,拍了周树鸣文创团队设计的益州旅游周边,因此也有大量校友转发。
周树鸣的目光落在了视频中的林梦身上,这角度、这打光,分明是传说中的“男友视角”。周树鸣既酸且怒,一是发泄不得,想发微信去问林梦,对话框打出几行字又统统删掉,不愿意自己先开口。看了看机票,恨不得上面的日期提前一天。
初六晚上,林梦正关上手机准备入睡,听到有人用钥匙开门,心想大过年的,小偷就上班了呀,跳下床,经过厨房摸了把菜刀,冲到玄关。
“艹,怎么是你。”林梦举着菜刀的右手尴尬地收回去,面前赫然是周树鸣,拖了两个行李箱,吊着两个眼袋,垮起个脸。
“我回来了呀,那一箱是给你带的土特产。”周树鸣拉过较大那一只箱子,黑着脸。
林梦语气缓和了一点:“谢谢啊,不过周老师,我们不是说好分手了吗?”
周树鸣脑袋如挨一记闷棍:“你认真的?”
“那不然呢?”林梦心想,如果你真心要挽回也不至于这几天一句话都不说,连节日虚假的问候都没有。
周树鸣的眼袋吊得更低了,咬牙道:“那为什么不把我拉黑?”
林梦抬头看着他,审视地眼神:“有这个必要?”
“随便你。但是今天,你知道我家还没装修好,我只能住你这边。”周树鸣罔顾小区外面全都是酒店的事实,执意要赖在这里住。
林梦心中冷笑,早干嘛去了。但看在那一箱土特产的份上,也不好赶人不是,“你住你那间。”
周树鸣放下行李箱,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颇有些得寸进尺:“你知道的,我那边一时半会儿还装不完。”
林梦冷笑:“你想住多久都可以,只要你不介意和我的新男友共处一室。”
周树鸣:“格兰?这么快就搞到一起了?”
“关你屁事。”林梦丢下一句,回到自己那间,关门睡觉。
周树鸣独自在客厅沙发上消化发生的一切,从黯然神伤到暗自责备,不甘心,不相信林梦会这么冷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