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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暴雨锤击了这座叫做天明城的小城已经约莫有三天了,终于在今天地平线上微微泛起橘红色温暖光晕的时候,这场持续了三天的暴雨终于放过了这座小城。

    刚历经过长时间的暴雨,空气当中充斥着湿润的新鲜空气气味,降水之后出现的微风吹拂着黄色的警戒带飘扬在一幢两层楼高的建筑物之前。这是一幢位于天明城近郊的别墅,整座别墅的外表看上去像是欧式的风格,但是房子内部却更像是中式装修风格,内外割裂开来仿佛不像是同一个世界。红蓝相见的灯光在天空之间不断交叠着、闪烁着,这是这座小城当中难得一见的刑警队出警的场面。

    天明城整座城市位于祖国北方的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当中,整座城市几乎可以说是新时代的桃花源,虽然自身的经济足够的发达,但是几乎没有任何事业是赶上新时代的脚步的,全城几乎所有的支柱产业都是第一第二产业。全城基本上就是一个熟人社会,同时也由于小城的某些缘故,这里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发生过恶性事件了,距今最短距离的一起案子还是五年之前的那件事情,也是那件事情让原本已经把上班当做颓废度日、拿死工资的日子的刑警队的每一个人总算是找回来自己应该有的状态。

    “昨天晚上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哪家教派要在昨天献祭?”蓝颜站在别墅的院子当中对着正在做记录的陈华敏说。说完话,她低头打开自己的手机日历,看了看,今天是2025年7月8号。

    “蓝队,这种话怎么能说呢?十几年前,咱们这儿不就咋就把那些杂鱼给清扫了一边了。”陈华敏说。

    站在这里的两个人,一个是市局最年轻的刑侦支队支队长,一个是市局最年轻的的刑侦支队副支队长,但其实整个市局当中基本都呈现了年轻化的趋势,因为对于这样一个安稳基本上没有什么晋升立功空间的小城来说,基本上被安排到这里就是相当于流放,所以基本上没有人愿意到这座小城当中担任任何职位。

    “行了,别说这些了,还是先进去看看。”蓝颜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当中拿出自己的“八大件”,开始往身上套。

    陈华敏也跟着她做,完成穿戴装备工作的两个人顺着早就划分好的现场通道进入到案发现场当中。

    整座别墅一共有两层,被分割成了十几个不一样的空间,别墅刚进门的位置是宽阔的大厅,原本应该一尘不染的木质地板,此刻已经被暗红色血迹浸染,而那不规则的血迹旁边此刻正放着一个鲜黄的牌子,上边一个黑色的1提醒着所有人,这里是第一处线索。

    “蓝队,您来了。”依旧忙碌的现场勘查一组的组长肖锋看到蓝颜的身影,站起身来来到她的身边,“您看,被害人被发现的时候就是在吊灯上悬垂着,等我们把被害人的尸体取下来的时候,发现她的脖颈处出现了紫色的勒痕,经过对被害人尸体的初步观察,我们发现被害人身上除却脖颈处的勒痕之外,没有什么明显的外伤,但是毕竟这里有血迹,所以被害人的具体死因,我们还是等把尸体送回局里去进行进一步的尸检才能知道。”

    蓝颜向前走到血迹的位置,蹲下身子来,摘下口罩,嗅了嗅那摊不规则的红色液体。通过对气味的判断,她默默地点了点头,这东西大概率就是血迹没有错。之后,蓝颜抬起自己的头,看着已经被关掉电的吊灯。吊灯不是很华丽的那种,是一种看上去异常质朴的双层吊灯,整个吊灯只有一上一下三个两小一大的日光灯构成,看上去不像是从外边买的,更像是自己家里买了灯之后自己组装的。

    “你们说,她是怎么被挂上去的呢?”蓝颜看着整个房间的布局,进门的大厅实在是开阔,于此同时她刚才蹲在地上的观察,周边的地板上的灰尘看起来没有什么地方格外的干净,“这四周太空太干净了,是什么法子能让被害人被挂在吊灯上呢?”

    “这个…..我们目前还没有办法解释,痕检还在做,但是不能百分之百的确保一定可以找到原因。”肖锋说,“其实我倒是觉得应该去二楼看一下,据说二楼那边有更多的血迹,但是由于被害人尸体被悬挂的位置附近的环境线索过分的少,所以这几十分钟以来,我倒是真没上过二楼。”

    “二楼吗?”蓝颜看着酒红色的木质栏杆,好像妄图要从这些围栏的空隙当中看到昨夜的真相一样,“对了,案发现场的第一发现人是?”

    “是死者的女儿,”陈华敏赶紧应答到,“不过小朋友毕竟今年才七岁,由于受到了过度的惊吓,现在已经换上了暂时性的应激性失语症,目前那边已经在想办法了。”

    “女儿,她家里有女儿,那她先生呢?”蓝颜问,实话实话由于案件发生的过分突然,再加上现场有未成年人,在不能排除现场是否仍然存在危险的情况下,她只能立刻赶过来,倒是的确还没有好好了解一下被害人的身份信息。

    “蓝队,你是不是没看我给你的被害人的资料。”陈华敏幽幽地说。

    “这个,你也不能怪我嘛,我也是有点着急了。”蓝颜挠了挠头以掩饰自己的失误被戳穿而带来的尴尬。

    “哎,那我来重新补充一下吧,”陈华敏说,“被害人是本市万华对外经贸的老板周芷晴,年龄今年28岁,其丈夫万国华于三周前由于突发心肌梗塞的原因在本市人民医院离世,后按照万国华的遗嘱公司交由周芷晴搭理,两个人在婚姻存续期间生有一女万安安,案发时七岁,目前还在上小学一年级。由于被害人刚接手公司事务较多,所以找了一个住家阿姨来帮忙搭理家务。”

    “所以那个阿姨在晚上睡觉的时候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现在的阿姨不能睡觉睡得那么沉吧。”蓝颜听完简单的介绍之后,立刻找到了可能存在的目击者。

    “这个,那个阿姨说自己晚上除了一些窸窣的声响,其他什么都没有听到,同时由于大部分建筑普遍会由于预留的空间导致夹层发出响声,大多数听上去像是弹玻璃弹珠的声音,所以阿姨那天晚上没有在意那些声音,然后就睡觉了。”

    陈华敏汇报完之后,蓝颜陷入了沉默当中。

    是啊,这起案子看上去除了被害人留下的血迹,几乎可以说是没有任何线索,总不能是和那些小说当中写的一样是什么超能力杀人,有些太扯了。不过除了没有线索之外,她为什么不发出声音求救呢?

    蓝颜的内心当中一个有一个的疑问在此刻不断浮现出来,她尝试用思路去连接它们,找到一条有迹可循的道路,但是所有有价值的问题就像是被捣烂的蜘蛛网一样,无论怎么连接总是有缺口,最后她的目光还是汇聚在了二楼的楼梯口,既然找不到思路,那就先找线索,总有一个要先有突破的。

    “我们还是先上二楼去看看吧,肖组长一起吗?”蓝颜问。

    “不了,这下边工作量够大的了,我还得在这儿完成属于我的部分呢。”肖锋笑了笑,之后目送蓝颜和陈华敏走到楼梯,看着她们顺着楼梯上楼去了,他忍不住喃喃道,“这个女人还真是有些不同寻常,说不定会有什么变数在她身上。”

    蓝颜刚一上二楼就有一个穿着警服的警员从她的身边奔跑而过,一路冲着楼下的院子跑去。

    “什么情况,上边是有什么东西,怎么还整吐了。”蓝颜半转身地站在楼梯的拐角处,突然她的鼻子当中钻进一股刺鼻的味道,她的脑子里瞬间浮现出了最坏的结果,喃喃道,“不会的,不会的。”

    “蓝队,您来了,你看到我们新来的实习警员了吗?那可是好不容易才分到咱这来的,可别因为这事又给咱们这套上另一个极端的坏名称。”

    蓝颜听到有人冲自己说话,转身去张望是谁。原来是陈铎,是现场勘查一组的副组长。陈铎是现在警局当中为数不多几个英年早婚的人之一,或许正是因为他那种面对任何事情都能开上玩笑的大心脏性格,才让他招女人喜欢。

    “哦,是老陈啊,上边什么情况,我看给那小朋友都给吓吐了。”蓝颜说。

    “吐,吐了啊,不过也是,他们到这来也没见过什么场面。蓝队,您还是自己上来看吧。您如果害怕浪费,也可以戴个口罩啥的。”陈铎打趣道。

    “去!”蓝颜不怀好气地冲着陈铎的胸口打了一拳。

    伴随着蓝颜把自己的两只脚全都迈到二楼,一场凄惨的画面正式在她的面前拉开了帷幕。即便木质地板原先就是酒红色,但是依旧可以看得清楚地板上存在着不少处血迹,而且每一处血迹面积都相当的大。

    “看上去那小朋友这么快吐了也是情有可原,毕竟五年前的时候还没这小崽子呢。诶?”蓝颜的话刚说到一半,她就被二楼一个房间的门吸引了过去,那扇门上有一个暗红色的血手印,“这个房间是?”

    “哦,蓝队,这里是被害人女儿的房间,这只血手印也基本可以断定就是被害人留下的。”陈铎说。

    陈华敏此刻正在跟其他的勘察人员了解其余详细的现场情况,倒是没有注意到这扇带有血手印的门。

    “我好像突然可以明白周芷晴当时为什么不愿意发出声音了。”蓝颜蹲在地上仔细观摩着那血手印。看了一会儿,她从口袋当中掏出手机打算拍张照,“我这闪光灯应该没事吧?老陈。”

    得到陈铎肯定的答复之后,伴随着咔嚓一声,那只血手印定格在了蓝颜的手机画面当中。拍完照,她站起身来环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看上去这里的确是经历了一场大战的模样。可是如果这里都有这么大面积大范围的血迹的话,那为什么刚才肖锋却说从周芷晴的身上没有勘察到明显的伤痕,总不能是被绳子勒出来的吧,这未免有些太扯了,根本不符合现实逻辑。蓝颜的脑子当中突然划过一种想法,但是很快她就否定了自己,毕竟这里是现实又不是啥呢么推理小说,但是有的时候她又不得不承认现实的确比小说世界还要魔幻和荒诞上百倍。蓝颜走到二楼的栏杆位置,她倒不是想把自己的双臂搭在栏杆上歇息一会儿,只是想通过这个位置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把被害者吊挂在吊灯之上,但是仔细看过之后,她不得不承认这次看来的确是遇到了棘手的事情,因为不管怎么观察,从二楼把人挂在吊灯上的唯一途径就是通过她现在所在的位置的栏杆,但是她已经看过了,栏杆的磨损程度通过肉眼去看的话基本上是一致的,也就是说目前没有找到所谓合乎常理的手段去证明周芷晴是怎么被吊挂到吊灯上的,总不能凶手是鬼怪吧,因为鬼怪可以飞行所以才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很快,蓝颜就否定了自己这个愚蠢的想法,这个想法甚至比自己最开始结合推理小说的那种思维还要愚蠢。

    “好了,好了,年轻人,谁都有第一次嘛,不过对于你们来说这样也算是合理,到这里这么久了原本就没有遇到过什么案子,刚一上来就是这种恶性案件,镇定镇定昂。”蓝颜听到楼下传来安慰的声音,那是肖锋正在安慰刚才跑到房子外边呕吐的年轻人。

    蓝颜突然笑了一下,这是由于她突然想到了那个年轻警员冲出房子之后的画面,由于不能直接吐在案发现场的缘故,他只能到自己组的车上去找可以收集自己呕吐物的容器,最后他在自己的脸已经微微泛绿的危机时刻终于找到了袋子,最后伴随着“哕”的一声,一大堆呕吐物被顷射进了其中。

    “那是什么?!”蓝颜的目光突然被一个悬挂在房间当中的画轴吸引了,但是按照常理来说一般人家如果有画的话应该会正大光明地摆出来,而且是摆在最显眼的位置,特备是这种卷轴式的挂画。

    “蓝队,那幅画我们还没有打开过,毕竟这周围地板和墙面上的现场痕迹的工作强度就够我们喝一壶的了。”陈铎走到蓝颜的身边,他的目光也被那一直没有被打开的挂画吸引到,“蓝队,如果你想要自己打开的话,这边建议你到时候要注意还原一下,保护一下现场的完整程度。”

    “这点我知道。”蓝颜话没说完就开始向着那副画前进。

    别墅的二楼的走廊是回型的,一共有十几个各司其职、功能各异的房间分布在当中,其中既有浴室和卧室这种比较隐私的地方,还有一些特殊的功能的房间,比如娱乐室。如果说走廊的位置是起始点的话,那那副挂画的位置就是走廊的对面。

    蓝颜一步又一步地走向那副挂画,她的内心当中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冒出一股渗人的感觉,一股寒意突然穿过她的身体,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除了自己的虚汗之外什么都没有发现。她才定了定神,继续走,几十秒的路程此刻却走出了几十分钟的架势。

    她的手接触到画的那一刻,一股难以言说的凶气顺着她的手指的尖端奔驰向她的大脑当中。伴随着画卷被打开,一副看上去就让人感到彻骨寒冷的画卷就那样直面地被铺在所有人的眼前。

    这幅画是一幅人物画,其中的人物只有两个,一个是一个看上去一脸正气的男人,男人的身材被描绘的相当好,虽然是画作但是那些衣服的褶皱却让这个男人迸发出一种难以言说的生命力,总之这个男人身材好相貌好,应该是一个正面角色。相比较而言,另一位人物是一位女性反而却像是一个反派角色,女人的相貌相当之丑陋,即便是油墨的味道可以称得上香气扑鼻,但是它居然产生了一股让人难以忍受的恶臭。

    “蓝队,你说这两个人是谁呢?”陈华敏走过来,她居然忍不住地捂住了鼻子。

    “男的不知道,女的应该是周芷晴,那张脸不管在怎么丑化,但是属于它原本主人的那种神气都是离不开的、都是不能改变的。”蓝颜指着画卷当中的女人,这个女人此刻正被那个男人踩在脚下,女人脸上的表情是一种扭曲的挣扎,“看上去这个东西应该是凶手留下的,毕竟我想正常人不会在家里挂这样一幅诋毁自己的画,而且这幅画的油墨气味很重,应该是刚完成不久。”蓝颜蹲着的身子更靠近了那副画一些,她伸出自己的手指,手指居然有些颤抖。她用自己的指肚在画上擦了一下,随后她收回自己的手指,转过手指一看,的确有淡淡的颜料的痕迹残留在自己的手指上。

    “蓝队,这是?”陈铎此刻已经注意到了这边的异样,其实就算他现在不注意到,如此诡异的一幅画肯定也会被当做重要线索。

    “一幅画,很有价值,看上去凶手要么是很享受这种感觉,要么是一个变态,要么是一时兴起。”蓝颜说。

    “严丝合缝,你的话居然让我找不到一点破绽,不过我想这东西不可能是一时兴起就做的,”陈铎看到了这幅画的一刻脑袋当中就蹦出来自己看法,“这幅画的造型实在是太过于用心了,这个男主角的位置实在是太过于突出了,每一个角色的感染力都太过于强大了,如果是一时兴起就在案发现场作画的话,这个人的实力未免强过头了,而且这周围的画材就只有一个小学生的水彩笔,总不会是杀人犯还得自带吧。”

    “嗯,的确,所以接下来还是得看你们的,这几年你们倒是的确没熬过什么大夜,这算是一次性给你们补全了。”蓝颜转过身,她的电话刚才已经震动了很多次,看上去对面的确很着急。

    蓝颜走出别墅的时候,此刻原本还挂在地平线上的酒红色的太阳,此刻已经彻底挣脱了大地的束缚,正挂在天空当中,原本不刺眼的阳光直直地打在了她的眼睛之上,她忍不住举起手来挡住这猛烈的进攻,她清楚这种感觉就像五年前那次勘察现场一样。那一次,她从黑暗当中的凌晨一直忙碌到了清晨微凉的时分,当时太阳的阳光甚至比现在还要弱,但是却比现在还要刺眼。一股酸胀感在同一时刻爬满了她的眼睛,她熟悉这种感觉,但是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了,所以刚开始体会到这种感觉的时候,她的确难以忍受、难以适应。她忍不住的闭上了双眼,她赶紧背过身去,用两只手拼命地揉搓自己的眼睛去让自己眼睛之中那种仿佛是来自眼球的难受感觉减缓一些。

    几十秒钟之后,她终于从那种如同坠入水中的溺亡感当中挣脱出来,就感觉从口袋当中掏出了自己的手机。她的手机已经在疯狂的震动当中,她赶紧接起此刻正在不断。“你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不知道我在忙吗?”

    电话对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我…..我就是想你了。”

    蓝颜无奈地撇了撇嘴,她知道对面的男人是自己的父亲,而他是一个真实世界当中的阿尔兹海默症患者,她同样也知道自己哪怕是三分种之前和父亲说的事情,他眼睛一闭一睁,或者是转过身子去走两步的功夫,他就会忘记自己刚才对他所说的事情。但是对于蓝颜来说,她的气愤的激情感完全是来自于自己刚才的经历和感受,从而从内心当中产生的不过脑子的下意识行为。她长舒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降低到正常的水平,她知道自己必须马上冷静下来,毕竟对面的男人是自己的父亲,自己和他有血浓于水的情感,是他从小作为一个单亲父亲尽心尽力地抚养自己,就像是自己在高中曾经学过的《陈情表》里的祖母刘氏一样,自己和父亲的关系也和李密和祖母的关系很像,自己对他的感恩是在这辈子当中永远都回报不够的。就算是自己和父亲没有任何关系,就算对面的男人是一个自己连认识都不认识的家伙,自己都不应该没有缘由地将自己的不满的脾气全都倒给这个家伙。

    “好了,爸爸,我知道了,等我做好工作就回家好不好?”蓝颜的语气从先前强硬的硬汉式切换成了温柔至极的慈母式。

    “真的吗?你还在生气吗?”父亲的声音就像是个犯错的孩子。

    十几年之前的回忆就像是洪水猛兽一样开始侵扰冲击蓝颜的大脑,于此同时它也在冲击着作为父亲的蓝四海的大脑。

    蓝四海最开始作为一位单亲父亲的那一年,蓝颜还在上小学。蓝颜从小就是天明城当中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小城不大不小,是一个近似于成熟的熟人社会的小城。李四海虽然作为一名市局的刑警,而且还是担任着刑警大队的大队长,甚至有可能会升职到副局的位置,但是他同样没有很多工作需要忙碌。因此每当太阳逐渐开始落下山头的时候,那种温柔的夕阳用橘红色的色彩为整个小城绘上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温馨的气氛,在色彩的浸染之下,整座天明城仿佛是和周边那种现代社会的城市是割裂开来的,整个天明城就像是一个永远都活在过去的地方。夕阳西下的时候,也刚好是蓝颜放学的时候,蓝颜每次都兴高采烈地急冲冲地跑出学校的大门,因为她知道她一走出大门,就会有一个身穿深绿色警服的男人威风凛凛地开着一辆桑塔纳来接她放学回家。每一次车上总会有三个人,一个是蓝颜、一个是蓝颜的母亲、还有一个是蓝四海。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天的蓝颜见到的是一个愁眉苦脸的父亲,蓝四海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之上,另一只手不断地弹着烟灰。那个时候的他,把烟盒放在自己左侧的裤兜当中,半开着的烟盒从他的口袋当中露出来,他用自己的左手从烟盒当中一根又一根的拿着,他的动作是那么的熟练,但是谁都知道他抽烟仅仅是为了提神,但是每一次他的鼻腔和口腔之间互相联通的粘膜被那种充满尼古丁的有毒气体冲击到的时候,他总是会立刻丢掉的,因为他实在是受不了也难以承受那种害人的气体。

    那一天晚上的事情,蓝颜记得十分清楚,因为一切孤单的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那一夜,蓝四海出奇的着急,刚吃完饭,他就催促着蓝颜去写作业;刚写完作业,他就催促着蓝颜去洗漱;刚洗完漱,他就催促着蓝颜上床睡觉。那一夜,一整夜,蓝颜都没有睡觉,她趴在自己房间的门口听着父亲在客厅当中来回地踱步、叹气、质问,一直到父亲开始啜泣,她也跟着留下了泪水。那天晚上之后,她知道自己再也没有妈妈了,她也知道自己的妈妈和一个去广州做生意的男人走了,再也不会回到这座小城当中了。

    那一个安静的夜晚之后,蓝颜第一次地学会了成长。人的长大仿佛就是一瞬间的事情,有的人一辈子活的像个孩子,而有的人从小就必须学会长大。蓝颜从那天开始在假期的时间就很喜欢在城际之间溜达,一直到很晚才回家,她只是想要学会躲避那种伤感的情绪,但是每一次她看到鲜艳的夕阳挂在地平线之上的时候,她总是在脑子里涌现出那天的事情。

    在那之后的有一天,她走到了一个满是很早就学会成长的小孩子。她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走到了市里的孤儿院,这里全都是一些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孩子,整个孤儿院被围墙围了起来,就像是为那些被世界遗弃的孩子们编制一个美丽的童话一样。蓝颜蹲在地上,透过墙面上的孔洞,她看到里边世界,里边的孩子们看上去很开心。突然一片棕色覆盖住了孔洞的整个世界,那是一个和她一样大的少年,但是他说起话来总是比她要成熟一些,她也有时候会问为什么,他的回答只有一句,我从小就离开了父母,在到这里之前学会了很多。她曾经想过问过他到这里之前都见过些什么,都经历过什么,但是他总是笑而不语,很多次如此之后,她也在没有问过。

    她的生活就是这样一天又一天地走着,时间的针脚不断地跳动着,她的年纪也不断地长大,很快就到了要高考的年纪。在结束高考之后,她也终于第一次鼓起勇气对那个少年表白,但是少年很爽快地回绝了她,他告诉她,他们不会是一个世界的人的,她总要是学会见证世界的美丽的,而他总是会一直待在世界的黑暗面当中,这也是他很早就学会的道理,他和他的伙伴们就一直在黑暗面的残忍当中挣扎,他也确信自己需要挣扎一辈子。被少年拒绝之后,她选择了和她的父亲一样报考了刑警专业,毕业的那一天,没有任何人想到她会回到自己的家乡。

    最开始的时候她被安排到派出所实习的时候,处理的第一个罪犯就是那位拒绝她的少年,她再一次见到少年的时候,他的脸上已经消失了当年的那种绚烂夺目的光彩,剩下的只有一种被生活打磨蹂躏过后的狡黠。少年弓着腰,就像是《巴黎圣母院》当中的主角那样。

    那一天,她又一次长大了,她也终于知道了原来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只需要成长一次的,原来有的人是可以获得多次成长的,原来她也是少数的一部分。

    但是她没有想到,她的事业刚有了起色,她的父亲就被诊断为了阿尔兹海默症。那是一场抓一个□□的案子,父亲那个时候已经回到了社区当中做一位基层民警,但是谁也没想到就在那一次抓捕任务的时候,父亲突然忘记了自己在做什么,也是因为这次疏忽使得一位嫌疑人逃掉了。

    嫌疑人逃跑是需要有人承担责任的,这个处分理所当然地要落在父亲的身上,但是就在那次的会议上父亲再一次失忆了,最后领导迫于无奈将父亲送到了医院,也就是那一天蓝颜接到了父亲确诊的消息。

    之后的每一天,她都和看护小朋友一样对待父亲,日子一天一天地过着,父亲的记忆也一天一天地消磨着。

    她很少在父亲确诊之后对父亲发脾气,今天是特殊的例子。

    蓝颜用自己能够想到的所有可以安稳人的语句都用上了,电话那头已经啜泣了一段时间的蓝四海才停下自己的哭声,用弱弱的声音问,“你,你,你真的没有生气吗?”

    “嗯。”蓝颜简单地回答了一个字,电话这头的她无奈地把头低了下去,右手顺势伏在了额头上。因为她已经知道自己的父亲接下来会说些是什么了。

    果然,电话那头传来了蓝四海即使听上去有些苍老,但是很明显是用小孩子语气喊出的,“太好了!姐姐没有生气!”

    没错,蓝颜怎么也没有想到父亲在沉醉于自己的病症的时候会把自己当成姑姑,为了这件事情她还特意回到老房子里找了找那些几十年前的照片,也特意去问了姑姑本人,最终她也只能无奈地承认自己确实和姑姑年轻的时候的确有几分相似,为数不多的差异在于蓝颜的眉宇之间透露出一股肃杀的气氛,而姑姑则是如水的顺和。

    “好了,先挂了昂,姐姐还有工作要做,等做完工作就回家陪你。”蓝颜直起身子说。

    “好!姐姐,我想吃烤冷面,你可以买回家吗?”蓝四海用一种小孩子才有的撒娇语气说道。

    要是换成别人,你让他去面对一个年过六旬的老头子冲自己撒娇,我想姑娘们应该会选择报警处理这个变态,而男士们应该会直接动手,但是对于蓝颜来说,她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顺着蓝四海的话说下去,因为这有这样才有可能换来父亲一丝的清醒空间。这是她几年前发现的,蓝四海在开心的时候会有一段时间回到清醒的状态下,所以这几年她对于蓝四海一直都是能宠着绝不逆着。

    好不容易劝蓝四海挂断电话之后,蓝颜转过身子刚想回到现场当中,没想到陈华敏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站在她的身旁了,“阿敏,你是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

    “从你在跟蓝叔叔说各种妈妈对小孩子说的话的时候。”陈华敏微笑着说,她的笑总给人一种奇异的鼓舞,“不过没关系的,我们都知道蓝叔叔的情况,老大这么多年也很不容易了。”

    “嗯,我们还是先回现场吧。”蓝颜说完就迈出自己的右腿。

    “老大,刚才周芷晴家的住家阿姨周芹说自己有重要线索要汇报,不过她说必须在案发现场才肯说出来,现在她已经被医院那边的兄弟们送回来了,看时间快到了。”陈华敏抬起自己的右手手腕,滴滴哒哒的声音宣告着那块石英表还在正常运转。

    两个人还在交谈的时候,矮矮的山坡上趁着阳光初亮,一辆白色的警用SUV出现在了山坡的顶端,它越过小小的山坡,向着案发现场驶来。

    蓝颜和陈华敏立刻转换自己的状态,做好了迎接的准备。

    “蓝队,人我们带过来了,刚才在路上问她什么都不说,还是得来这里,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负责带人过来的是孟敬国,他是整个市局当中“闲散”的人员,虽然名字挂在治安大队的队伍之下,但是由于个人能力的缘故,总是出现在各种案发现场。

    “嗯,交给我们就好,我倒是想看看她有什么线索想要提供。”蓝颜说,话说完她跟孟敬国交换了位置,顺势到了车子上。

    刚一上车,蓝颜就把车门关上了,周琴就坐在车子的后座上,此时车子上只剩下了蓝颜和周琴两人。蓝颜没有正面对着周琴,她现在有些在思考这个女人内心当中到底买的是什么葫芦,明明凌晨的时候接受调查的时候,还在说自己什么异常都没有听到,现在居然又要提供线索,还必须要回到案发现场才肯说。

    “蓝队长,我看你是个能说话的人,你说能确保我说出去你们,你们不会对我儿子怎么样吧?”周琴率先开口了,这也就意味着她失去了主动权,但其实在几个小时之前,医院病房当中走进那位身着白大褂的年轻人的时候,她就已经丧失了一切可能的防御能力。再早些,就在案发的时候,她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的时候,一切都早已经是命中注定了。

    “周阿姨,只要您说的的确对我们的办案有帮助,那我们也一定会按照情况去处理的。”蓝颜的话语当中给自己留足了余地,这个“情况”既可以是依据法律,也可以是按照主观处理。

    “好,我说,不过我儿子真的什么都没有做的,真的。”周琴的语气相当急迫,看上去案件马上就会有突破口了。

    蓝颜知道周琴不认识自己,但是自己却早就认识她了,她就是当年收养她生命当中的那位少年的人。

    “昨天晚上,其实在听到那个奇怪的声音的时候,我的内心中其实是不怎么放心的,所以我睡得没有那么沉。几十分钟之后,我又被一阵声响叫醒了,这一次我听得真真的,那绝对不是什么房间夹层发出的声音,就是一个人在木地板上的走路声音,就是一个人在房间当中走。

    “我走到自己房间门口的位置,我的房间在一楼嘛,所以什么都看不到,因为我可以听得出来那个人是在二楼走路。你别不相信,蓝队长,我做这么多年的家政行业了,我现在可以分得清楚走路的到底是哪一个人。我就顺着楼梯向上走,我想要去看看那个家伙到底是什么人,最少我也要叫醒女主人,虽然我们都是女人,但是至少双拳难抵四手。

    “我看到了那个人,那个人是我的儿子。

    “他告诉我说,他就是想来这里看看,他知道我在这里做事情,知道这家人蛮有钱的,就想来看看有钱人的生活。但是,您说我一个当母亲的能不了解我的儿子,即使我这个儿子是收养的,我也是对他的性子可以说是了如指掌的。哎,我这个儿子就是不争气啊,我知道他是想来这里偷东西,我作为一个母亲实在心软,所以我就放走他了。

    “今天早上的时候,我在医院当中,他居然偷了一身医生的衣服,来到了我的病房当中,他告诉我昨天晚上,他看到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的手里拿着一根像是针管的东西,而且还向墙上挂了什么东西。

    “蓝队,您说我这些线索可以让我儿子不用再进去吗?他已经去过很多次了,按照常理来说我应该熟悉了,但是我作为一位母亲实在是受不了,无论是一位怎样的母亲都难以承受自己的孩子被关到那种地方。”

    蓝队默默地点了点头,但还是说,“周阿姨,虽然我不能像你保证,但是如果您儿子提供的线索是切实的,那我们一定会保证他的安全的。”

    蓝颜一边说着,手里的动作也没有听过。就在刚才,趁着周琴还在讲述自己的故事的同时,她刚才已经安排了手底下的人去追踪周琴儿子周武银的踪迹,原本她安排每隔五分钟会有人向自己汇报对面的情况,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已经过去很久了,对面依旧没有给自己回应。

    蓝颜还在疑惑究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自己身旁的车窗突然传来敲击的声音,她转过头去一看,原来是陈华敏。透过银灰色的玻璃,虽然听不到外边的声音,但是只看嘴型和动作就能看出陈华敏现在应该非常着急。

    车窗降下来,陈华敏一看到车窗降下来,倒是没有显得那么着急,把自己的身体靠近蓝颜,在蓝颜的耳旁说,“老大,有些事情可能得让你知道一下,这事情不太好让周阿姨听到,我们怕她身体受不了。”

    蓝颜转过头去,看了一眼此刻正端坐在警车后座,低着头,两只手不断地互相揉搓着,仿佛马上就要搓出火星子的周琴周阿姨,她已经想到了最坏的后果。周琴的头向上抬了抬,蓝颜赶紧收回了自己的眼神,她明白自己现在的眼神一定已经不像最开始那样冷峻,肯定已经充满了怜悯,而就是这种眼神会让周琴意识到情况的不对劲,到时候她缠着自己,在现场放声大哭倒还是小事,玩意像一些人那样直接开始在市局门口静坐,自己肯定得担责任,脱衣服走人,再说,脱皮走人还是小事,但是对于案件和市局以后工作造成的影响那才是自己难以承受的。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她不愿意这个已经足够可怜的女子再作为一个母亲变得更加可怜。

    “蓝队,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是不是我儿子?你别不说话啊!?你告诉我好不好!”周琴的话如同连珠炮一样向着蓝颜倾倒过来,给蓝颜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蓝颜倒不是的确语塞了,而是周琴作为一位母亲的第六感实在是过分的强大,再加上她的话过分的密集,自己想要说话,也没有机会插空。

    “不是的,周阿姨,毕竟这是一起杀人的案子,再加上您又是案件的相关人,所以在案子调查清楚之前,具体的细节您还是不便知道的,所以您在车上稍微等我一会儿,我下去看看。”蓝颜摆出一副满脸的真诚,虽然现在她也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但是就在最开始的几分钟的时间当中,她的脑子当中已经把可能发生的情况都筛选过一遍了,再恶劣的情况她都已经准备好迎接了。

    “真的吗?”周琴说,眼泪在她的眼眶当中来回地打转,她拼命地不让自己的泪水掉出来,强硬地挤出来一个微笑说,“看您的表情就知道一定是真的,您快去吧,我在这里等您。”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甚至有些难以让人分辨说的到底是什么。

    蓝颜默默地点了点头,她只能在内心当中谈了口气,随即就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她跟着陈华敏走到距离车子较远的地方,“蓝队,刚才大家一直都不敢和你说,就是怕你距离周阿姨太近出问题,但是现在必须和你说了,因为对于这件事情最后的决定权还是由你来负责。”

    “你说,阿敏,我有心理准备。”

    虽然嘴上说着自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是她还是知道自己的承受能力其实没有那么强大。

    “就在你给我们发出消息之后,在家里的兄弟们就立刻出去盯着周武银,弟兄们来到周武银楼下,根据先前和他家附近的保安了解的情况,这个家伙平常都不出门的。可是今天特别的意外,他在白天居然第二次出门了,第一次出门我们知道是去医院,但是这第二次就很令人费解。于是兄弟们就跟上了他,他家小区对面是一家便利店,他的目标好像就是那里,他从楼下离开之后,每走一步都会看一下自己的手机,所以我们有理由怀疑这个家伙可能在和某些人联系。他家小区大门位置没有斑马线,但是斑马线其实距离不远,所以如果他选择走斑马线的话不会浪费过多的时间的,但是他却选择了横穿马路。就在他走到马路正中央的时候,他再次低头查看手机,就在这一刻,一辆红色的大型货运货车行驶而来,货车的目标非常的明确,就算是违反了交通规则,也是直冲冲地撞到了周武银身上。但是货车速度很快,撞完人之后,直接就撞到了路边的树上,弟兄们立刻上去查看,但是车子上没有任何人,也就是说这辆货车使用了一种特殊的办法杀死了周武银。我们把他送到医院之后,没过多久他就离开了,现在对于他的尸体的解剖、房间的搜查和手机的破解,需要你去和周阿姨沟通,需要你决定要不要打报告,头儿。”

    陈华敏汇报完所有的情况之后,蓝颜差一点因为冲击力而昏迷过去。陈华敏立刻上前扶住蓝颜,蓝颜赶紧说自己是因为昨天睡太少了。

    “你去申请搜查令,周阿姨那边我来解决。”蓝颜强装镇定地说,“这次是遇上对手了,甚至可以说是在我们当中存在有内奸的存在。”,她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等会儿和交警、户籍、网警那边都联系一下,把所有能调动的相关的都调动起来,这肯定不是一场容易胜利的战斗,这一定是一场难打的战斗。”

    蓝颜心里默念,自己作为警察最大的责任就是守护一方平安,还百姓安康与清白,所以就算是再难,那也是自己必须要去越过去的,自己不可能让百姓走。做一名警察最心安理得的,就是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这东西就是大众内心深处的希望。

    陈华敏接收到任务之后,就开始打电话,蓝颜则用手势向她示意之后,自己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向那辆警车。她不敢走得太过于快了,甚至不敢是正常速度,她知道自己接下来要面对的才是这个案件当中的第一个难关,劝说一个母亲让一群陌生人对自己的儿子开肠破肚,把自己儿子的隐私查得一干二净,实在是太难了。

    她的手搭在车门上,思索片刻之后,才打开了车门。

    磨砂的玻璃后,周琴看着外边的一切。其实刚才的一切她都看见了,她虽然听不到陈华敏和蓝颜的声音,但是仅仅看那些属于两个人的动作,她的内心当中就会如同是经历了大潮到来时刻的一艘小帆船一样,在风浪之间不断地飘动着,难以找到一处安全的栖息之地。

    蓝颜再一次坐回到了车子上,屁股和皮质的座椅接触的时候发出了独属于皮质的摩挲声。

    “蓝队,是不是我儿子出什么问题了?”周琴说,她的身子突然向前一探,双手抓在了副驾驶的椅背上。

    “啊?!周阿姨,怎么会呢。”蓝颜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工作会很难做了,毕竟自己一句话就已经把周武银死亡的真实情况给否定了。

    “这是真的吗?”周琴颤颤巍巍地说,她知道自己的儿子一定出事了,这不仅是出于这么多年以来她在一个又一个形形色色的主人家里做事的时候练出来的能力,更加是出于一个母亲的第六感。

    “周阿姨,其实,”蓝颜低下自己的头,她吸了一口气,她知道自己必须开始做工作了,“其实我们现在需要查看一下您儿子的手机和房间。”

    “不是,蓝队,您不是说没有出事吗?!”周琴几乎快要哭出来了。

    “周阿姨,您听我说,周武银的确没有出事,我们只是由于他是案件的可能的嫌疑人,所以我们需要调查一下他的个人设备。”

    “不可能!他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我要回家!我现在就要回家去看我的儿子!”

    “周阿姨!您听我说,您现在需要做的就是配合我们的工作!”

    “工作!什么工作能有我的儿子重要!”

    “周阿姨!这是办案的正常流程,我们只是由于周武银的确具有作案的可能性,所以我们有义务去看一下他设备信息,这样才能证明他的清白。”

    “放屁!我的儿子就是出事了!你们要找的话直接找我儿子就行了!还在这里找我!”

    “周阿姨!您现在必须要配合我们的工作!不能让周武银的生命就那么白白的走了!他还那么年轻!”

    “……”

    “……”

    接下来是一阵悠久的沉默,蓝颜知道自己刚才说错话了,她出于一时的着急还是把真实情况说了出来,现在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自己的状态如此的不对劲,就像是一只遇到了猎人围剿的惊弓之鸟一样。

    现在,整辆车子当中只剩下了周琴的抽泣声,蓝颜也不敢继续上前搭话,直白点说她已经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

    蓝颜能做的一切就是静静地等待,等待周琴恢复好自己心情。

    她还是低估了一个母亲的心。

    将近十分钟之后,她抬起了自己的头,那张脸上原本就被皱纹布满的脸在这短短的时间当中,居然变得更多些了,泪水从她的脸上划过,那憔悴的脸上更加的憔悴了。

    “蓝队,你说一个人死之后还有价值吗?不是对于这个社会来说,而是对于自己的家人来说。”

    “当然,只要他能够完成他的家人想要完成的事情,那就一定还是有价值的。”

    “你说,如果我想让你们找到真相呢?那我儿子的死是不是有价值的。”

    “当然,等等,您的意思是。”

    “我同意了,我那个儿子本来就对这个社会没有价值的人,我刚才想起来安安的眼神,我一直拿她当自己的孙女,再说就算不是这样的,我依旧会的,因为一个成年人总会不想让那个年轻的孩子做不知道真相的丧家之犬。所以,拜托了。”

    “嗯,您放心。”蓝颜沉重地点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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