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一中在程漾这一届学生刚入学时，建立了一个校园论坛网站。

    除了学校官方发布一些重要通知和缴费，还常常有一些学生发布各种“校园之最”的投票。

    曾经，校园论坛上出现一条帖子，是对于“一中心思最细腻男生”的投票，风靡了好一阵子。

    *

    “诶诶，阿漾，论坛的那个投票你投给谁了？”程漾的好友齐佳薇从她身后窜出，右脚向前一摆，斜着身子好奇地看着程漾。

    程漾垂头，有些心不在焉，淡淡道：“什么投票？”

    齐佳薇将书包放在地上，蹲下身从一个小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纤细的手指在屏幕上来回滑动，眼神里仍带着几分兴奋。

    “就是这个。”齐佳薇站起身，用手指了指热榜第一的帖子—“一中心思最细腻的男生”。

    程漾不经心地抬眼，看到屏幕的瞬间，她不由得怔了下，突然问道：“陈新屿在里面吗？”

    齐佳薇转过手机，仔细阅览了一遍榜上的人，惋惜道：“可惜了，屿神平常一直在学习，除了什么重要活动都不怎么露面，大家都不怎么了解他，没什么人提名他啊。”

    程漾也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了帖子的评论区，就连这里也没几个人提到陈新屿。

    她颔首，顿了顿，慢悠悠地和齐佳薇坐上校车，转而望向车窗外湛蓝色的天空，思绪飘向了刚刚开始的那段故事。

    高三刚开学那会儿，实验一班有因为成绩离开的人，也有新面孔的加入。

    唐悠悠深思熟虑之后，决定以公平为主，让老师们自己重新选一次课代表。

    其他的科任老师也不怎么了解新来的这批人，只得趁着闲下来的时间，寥寥扫了几眼成绩单。

    上第一堂英语课时，英语老师穿着黑色连衣裙上面缀着白色斑点，她扎着丸子头，唇瓣涂抹得恰到好处，嫣红但不俗气。

    程漾在高二时十分擅长英语，位居年级第一已是常事，因此她尤为注重高三的第一堂英语课，眸光炯亮地注视着黑板，笔记上的字迹清秀整洁，让人赏心悦目。

    距离下课还有约莫五分钟的时间时，老师突然拍掌，声音嘹亮道：“我看了大家高二期末考的成绩单，已经大致了解了各位的英语成绩，是否有人主动来当课代表呢。”

    忙碌的高三生活早已让大家放弃当班干部这个选项，教室里静默一片，没人举手。

    正当程漾有些犹豫时，老师笑着看讲桌上贴着的座位表，又抬头望了望程漾，问道“你就是程漾啊，我看你的期末考分数是145分。”

    班里的视线落在程漾身上，目光灼灼。

    “你愿意做我的课代表吗？”

    原本还在踌躇的心，此刻似乎有了选择，她点了点头，答应了老师的提议。

    之后，程漾便一直负责收发英语作业等任务。

    高三的时间总是紧张的。

    一次下课，她趁着课间的十分钟迅速发完作业本，看着表盘即将转到打铃的时间，程漾禁不住地皱着眉，急匆匆地回到座位上。

    陈新屿坐在在程漾的后方，隔着两个位置，不近也不远。

    由于高三的书本和资料太多，他低头整理桌肚里的书籍，全然没注意到胳膊肘伸到了过道处。

    程漾太过于着急，她向前加速走了几步，等到看见陈新屿的胳膊时已经晚了。

    常年进行训练的胳膊和他人不一样，坚实有力的肘部与程漾的腹部相撞，程漾眯缝着眼，捂着肚子，顾不及疼痛，迅速回到了座位上。

    其实这件事在程漾看来，不过就是个上学期间的小插曲，无论是陈新屿还是她自己都不是故意的，也就没有太在意。

    这一节，是唐悠悠老师的化学课。

    老师正让大家简单翻着高一的课本，回顾以前学习的摩尔质量，正当程漾看的入神，忽然感觉到后桌许嘉彤在戳她的后背。

    她心虚地扭过头，许嘉彤低眸压着身子，笔尖向后指了指，陈新屿从另一侧探出头，低声道：“抱歉，刚才不小心撞到你了，没事吧？”

    程漾不由得一愣，眉毛微微上扬，笑着摇了摇头，小声说了句没事，便将头转了回去。

    那是她高三第一次和陈新屿对话，与她曾经幻想的陈新屿不一样，记忆里的他，貌似是被簇拥在人群中的，在赛场上时笑得爽朗阳光，私底下又有着只将心思扑在学习上的认真和内敛。

    没想到，他其实，也有心思这样细腻的一面。

    “好了同学们，接下来我们简单地过一些定义。”

    程漾握着黑色墨水笔，抬头望向大屏幕展示的PPT，教室内很安静，大家都在一丝不苟地听着课。

    越是安静的环境，越是容易想东想西。

    程漾不禁回忆起刚才陈新屿仔细道歉的模样。

    从前，她以为这种小事不需要索取道歉或者是非常礼貌地向他人道歉，而那天陈新屿不仅仅是给她上了一课，更是让那条长河，第一次泛起了涟漪。

    那时，程漾因为这件事对陈新屿有了轻微的好感，至少陈新屿知书达理和有礼貌的形象烙印在程漾的心里。

    *

    “漾漾，漾漾。该醒啦，奶奶炖的排骨好啦。”熟悉的声音传来，程漾张开双眼，刺眼的灯光使她不禁伸出胳膊放在眼前，遮住光线。

    奶奶说：“肯定是最近学习太累，一下子睡着了。起来吃饭吧。”

    程漾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站了起来，她甚至已经忘记自己什么时候睡觉了。这次睡的虽短暂，但却让她回想起了最初的记忆。

    她傻笑着挠了挠枕乱的头发，拾起桌子上的黑色皮筋，熟练地绑了一个马尾。

    程漾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知是因为梦，还是因为屋内温度有些高，脸颊红扑扑的。

    程漾走到饭桌前，一边落座，一边和奶奶谈起今天学校里的趣事。

    随即她用勺子舀了些许肉汤浇在米饭上，动作不轻不重地拌了拌，而后又夹了块排骨配上米饭一起享用。

    程漾满意地咂了咂嘴，难得有一抹幸福的笑容：“奶奶，满足！”

    奶奶慈祥地笑着，也夹了块排骨送进口中。

    对于她老人家而言，这顿饭对自己好吃不好吃意义都不大不小的，毕竟一把年纪了也不注重这些，但让眼前的孙女吃饱还得吃香，可是她的头等大事。

    两人的欢笑声逐渐在夜色中淡去，吃完晚饭的程漾回到卧室，她瞥了眼桌上的微信消息。陈新屿给她了一段一分多钟的视频，是那段祝福语和他的几个玩笑。

    程漾将脚搭在床边，坐在椅子上向后仰了仰，点开剪辑软件，将视频放到原本的半成品里。

    她细细听着陈新屿讲的毕业祝福，其实能听出来很多话来自于网上的金句，倏然间，程漾听见陈新屿在视频里说：“其实这些句子，或多或少都采用了网络上的文案。”

    “但我的心意，一直在这里，没有变，祝大家一路平安，高考顺利。”

    程漾捂嘴笑着，她没想到陈新屿这样的人也莫名的实诚。

    随即，眼神蓦然间，又变得有些落寞，视频里的陈新屿说着高考的祝福话语，可程漾明白，哪怕她在实验一班，终究还是与陈新屿的实力悬殊。

    能不能都考上一个平北大学，还都是未知数。

    此刻的她也更明白，若没能考上同一所大学，这段暗恋也算是提前收尾了。

    但内心的波澜并没有荡起更大的浪花，虽有些遗憾，却没有让程漾失意。

    对于情感这样的自由意志，程漾对自己的心思也猜不到摸不透，她拍了拍脸，低头又将手指搁置在屏幕上移动着，剪着那份毕业视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