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文招匆忙背上书包收拾收拾立马就走,走到小马路上,远处乌漆麻黑,有狗在叫。
她这是要干什么,离家出走?这是她的家啊?更何况她难道不去上学了?能立马换个世界活着不成。
杨文招还不想去阴曹地府,脑热就是这样,之前明明想过无数遍了,她逃无可逃的,她逃无可逃。
这么做只会浪费时间然后约等于啥也没做,最后折腾的是自己。
她为什么还能折腾,杨文招按了按自己的心口,感觉到手腕上蠕动的东西,因为觉得它不会让她死吗?
那她其实可以暴露它了,跑去车来人往的大马路上被车创飞,看它救不救她。
杨文招咽了口口水,心口疼,头疼,眼睛疼,鼻酸,浑身都难受。
跳井的后怕来得有些慢,杨文招眼前发晕,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蹲在路边哭得咳嗽起来,侧过身干呕了一会儿。
远处的狗突然对着她狂叫起来,杨文招哆嗦地爬起来,那只狗被锁链拴着,叫一下锁链跟着晃荡,碰撞出来的声音不小。
杨文招一边哭一边往家里走,头重脚轻地看不清路,走到房屋背后的时候看着那低矮的破房子在菜地里,泥巴路上没有路灯,接着这边马路边上的路灯看过去,能看见它矮小破败的轮廓,好像被遗弃在世界角落的鬼屋。
杨文招突然很害怕,感觉那个屋子能把自己吃了一样,慢慢走到马路边的路灯下坐下,真的好疼,好难受,要喘不上气了,要死了。
远处路过的猫对着她叫了一声,身后跟着两只小猫,大猫在远处蹲了下来,看着她喵呜叫了几声。
对这个冒都会不好意思。
杨文招低下头努力擦脸,哭够了,真的哭够了,一路都在哭,不知道有没有人看见,好丢人的。
远处的猫又叫了几声,杨文招拿下书包,打开书包,把里面的面包拿出来,捏作一团丢过去,猫跳开后走了回来,推了推,咬着面包走了。
杨文招抱着书包,看到手腕上的东西,它好像,没有影子。
杨文招心底发凉得凉不动了,扯着手腕上的东西看它下面,真的没有落下影子,可她真的摸到它了,抓到它了,它还探出很多细小的触枝勾住她的手指。
两只手的手腕上都没有影子,但手腕上的东西很实在,有重量,偏偏连光和影子都看不见,只有她能看见!
这东西靠特殊的仪器能检查出来吗?别人能摸到吗?
她非要说自己手腕上有东西,但只有她一个人看得见摸得见,那她还是约等于没证据,会被当疯子的。
就算被当疯子前有人不敷衍她,真拿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来给她检查,查不出来她还是一个下场。
其实也不一定非要看手腕,验血也不是不行,它真的在她体内留了很多东西,当时酸胀得感觉要撑死了,要是手腕上的东西不行,血也不行,还能查肚子,看看有没有残留的卵。
总不能都这样了她还毫无变化。
杨文招想了那么多,要激动起来了,然后自己给了自己一盆冷水。
自己想得很美好,可是这个世界没有自己想得那么简单,没有自己想得那么好。
所有的事情也不会都那么一股脑的简单。
很多故事里,这样的世界,有了特别的东西,缠上了人,那个人会是炮灰。
她真去找人,有人信她,她也未必有好果子吃的。
真查出了东西没准把她拖去实验室好好研究研究去了。
而且这么奇怪的东西,会不会是哪个疯狂的科学家在实验室里搞出来的,这个可能其实很大,不是吗?
她现在不仅被缠上,还可能在被无声地监视。
越想越凉,要结冰了。
杨文招抬眼看了看周围的摄像头,这破落地方的摄像头不知道是好是坏,但感觉它们都在盯着她,目不转睛。
背后可能有无数双眼睛,可能因为她的这个反应,知道她发现了他们。
杨文招脊背发凉地回了出租屋。
靠到门了忍不住叹气。
她会不会想太多了,又或者她可能真的就是疯了,视觉嗅觉味觉触觉等全部失灵,她该主动老实地去疯人院呆着。
之前看过一本精神病医生写的书,那个医生共情力真的强,字里行间都是温柔,挺好的。
杨文招揉了揉脸,让自己恢复现实,首先她没钱,其次世界真的真的没有那么美好和简单。
杨文招低下头看着手腕上的东西,伸_出手戳了戳,软的滑的。
它走了,这东西是来监视她的?
会不会里面植入了什么机器,背后有一群人通过那个针孔摄像头在看着大屏幕,大屏幕里是她自恃聪明而无可奈何的脸,和巨大的手指正指着他们。
杨文招晃了晃头,这些想法是压不下去了。
杨文招拿剪刀来剪它,它跑了,杨文招隔着衣服抓,胡蹦乱跳还是抓不到,跑得太快了折腾的是她。
她为什么就不长记性呢?
非要找事情做也没必要找会折腾自己的。
杨文招泄气得又想哭,憋了下去。
得找事情做,杨文招拿起扫把把房间打扫了一遍。
杨文招讨厌很多东西,那其中包括所有的家务理所当然认为是交付给女人的无偿劳动,在家的时候她很烦做家务,但自己住的时候,做家务会很放松。
扫了一会儿地有些热了,杨文招脱了外套丢到床上,撩开衣袖。
之前有吗?
其实有,只是身上没有,故意留着手上的痕迹给她,她能轻易看见,像是在威胁她,警告她。
视线划过腕上的红痕。
杨文招揉了揉手腕,红得有点肿,是疼的。
看着手腕上的黑色绳子,绳子知道她看它了,支愣起来,更碍眼了。
杨文招倒了水喝了几口,放碗的声音有点重,吓得赶紧拿起来看看,没磕出个好歹,还好,这东西小的,好带,她要带走的。
杨文招闭了闭眼睛,默念要平静,因为不平静了不爽的只有自己,脑子一热弄坏东西了那东西也是自己的,心疼的还是她自己。
继续打扫,累了就拉倒。
杨文招面对着床趴下,呼吸有些困难,但这样好像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安静下来就会后怕,可是好累,想休息,可是好怕。
没有人能帮她,没有人。
趴了一会儿,杨文招翻过身看着屋顶,突然想到她该洗一下澡的。
在这里的出租屋里洗澡不会被骂,但是这里只有个小桶一个小盆,洗澡洗头的东西都没有。
杨文招闻了闻自己。
很多人,尤其是男生都不爱洗澡,有些人十天半个月不洗澡就算了衣服都不换,班里就有几个,那味道臭的让人想把他们扔出去。
杨文招在不方便的时候也会不洗澡,也会有味道,但也从没那么臭过,那些人有条件还不洗,臭到了别人,真该死。
杨文招闻完了,自己现在最浅的怪味都还没有。
洗个头,烦死了,不洗。
休息完,杨文招继续随便打扫了一下。
明明本来就是要拆了的老房子,打不打扫都问题不大,但不打扫总感觉哪哪都不顺眼。
她刚才还想跑了来着,唉。
现在动一动没什么不好的,但就是没多久就又感觉有些力不从心的累。
杨文招突然不想搞了,都是灰,烦死了。
但做事做到底,杨文招把灰尘扫到簸箕里,倒进袋子里,提出去丢进垃圾堆,顺便去了小超市拿了个两块钱的面包,看到一块一包的洗发水和沐浴露,贵死了,不买。
回到家,三片今天晚上吃了,一片留着当明天的早饭。
坐到凳子上拿起手机,边吃边刷一点视频。
[长大了养的第一个孩子是自己,看看我今天做了什么?……]
[……有时候我真的不明白,明明她们就是经历过重男轻女的人,为什么还会对自己的女儿变本加厉,非要把自己淋过的雨加倍淋到自己女儿身上……]
[为什么现在的人都喜欢生女儿了,是因为养女儿轻松吗?不用买房买车吗?……]
[富养自己的九点好处……]
[好消息!我终于要毕业啦!还有个好消息,工科!但也有个一锅粥里掉了颗老鼠屎一样的坏消息,女的……]
[花了三十八万买了个小房子,我终于也有自己的小家了,准备装修了不知道要花多少钱……]
[工作之后才知道,爸妈把我拉扯大有多不容易,而且他们竟然还有那么多存款,盖房子准备买车,我感觉给我加上下辈子我都做不到……]
……
大数据够厉害,刷视频也好、看帖子也好,随缘看话题也好,乱七八糟的浮窗推送也好,类似的信息一_大堆。
杨文招有时候很烦这样的信息茧房,但说到底就是自己爱看,刷新百八十条信息混了这般的信息三五条也好十来条也好,看见了后点进去的几率和停留的时长就是会比别的信息高得多,评论区看得也更津津有味。
而且这些信息就是最能分散她注意力的东西。
杨文招对这类信息有时候看得怨怼增生,有时候看得十二万分的向往,有时候看得心无波澜。
而现在便是毫无感觉的时候,不是麻木了,而是冷却期到了,过段时间再看又会是另一番光景了。
一直到了深夜,都没感觉到它的存在,就算是去买裤子赔她,也不用去那么久吧。
杨文招真的困了,去睡觉了。
自从感觉到它的出现到现在,它第一次晚上不在。
真的很空,还有不想承认的不舒服,整个人像像池塘被抽干了水,又像大个的气球要被撑爆了似的难受。
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杨文招开始数星星数月亮数绵羊,拽着被子裹紧自己。
不该这样的,它在的时候要把她折磨的精神衰弱了,它不在了她该秒睡,该超级踏实和自在。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她到底哪里做错了什么?
血是很特别的东西,难道当初摔跤流血滴它身上有了什么特别的反应?可当初也不是她故意要摔的啊。
乱七八糟数了一通,还是睡不着,真的好空,魂魄飘到了太空,却看不见绝美星河似的空。
不该这样的,它不在了她可以揣测它是不是在憋什么坏心,而且它白天突然整那么一出,她是不是真的要死了?
现在的身体里会不会已经挤满了无数的卵,她只是被它毒得麻痹了神经,很快会死得无声无息?
杨文招忍不住揉了揉肚子,还是平坦的,按了按,还是没有感觉有什么怪异,松了一口气。
像它那样诡异的东西,要是借她寄生生了一_大堆,太恐怖了,那样世界会毁灭吗?
就算不会,大概也会发生混乱吧。
杨文招不喜欢这个世界,但也不觉得自己厌世。
这世上有很多不好的东西,她生来就占了挺多,但同时也有很多好的东西,她奢望的生活是有很多人在过着的,让她看到了她才会羡慕嫉妒,才会觉得自己过得挺差。
好与坏从来都是共存的,她只是不高兴自己站在了坏的那一面,坏得那么多。
但她自认为自己并没有因为自己没有足够多的好,就见不得别人好。
杨文招又爬起来开手电筒检查了自己的胳膊腿,有痕迹,但并没有怪异的水肿,肉眼和感觉上真的都很正常。
还是睡不着,杨文招开始刷手机,翻了半天没翻到跟自己有类似情况的信息,总不会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倒霉吧?
真的不知道,但大家都闷声不说话,她也闷声好了,枪打出头鸟,她要当出头鸟,那就是一点证据都没有的出头鸟,她不想当那样的出头鸟,会死得无声无息,她不想死的。
杨文招又想到了进口落下的感觉,蜷缩起来抱住自己好一会儿,这样不行,得分心。
杨文招去刷了视频,搜了“我见犹怜”。
她一点都凶不起来,半死不活的也不会卖可怜和恐惧,还太爱哭了,哭又哭得干巴巴的讨人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