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沫拌面

    那人突然微微偏过头,好像要看过来了,杨文招觉得自己见了个路人就想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已经够亵渎的了。

    她们只是萍水相逢,气质上就一个活在地一个活在天,无缘再见,总之赶紧提着袋子转过了拐角,看不见了,松了口气,慢了下来。

    这条路不对,理论上她应该直走而不是拐弯,但杨文招受不了,现在的路都是四通八达的,她能走到的。

    杨文招要绕道走,绝对不要再出现在那人面前,否则太尴尬了。

    终于走到了火车站,杨文招仰起头看着几个大字,大门外看到很多人在排队,进去似乎要刷身份证,那么这里应该是去候车室的地方,杨文招要去的也不知道是哪但肯定不是候车室,又没买票,进不去的。

    稀里糊涂绕了一_大圈,大太阳下走得汗水都滴了下来,总算找到了一个入口,杨文招提着东西下了楼再下楼。

    进去后杨文招看到了很多店铺,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豪华,左右看了看小心翼翼找到了一些角落空着的椅子,又左右看了看没什么人,拘谨地坐了上去后手脚无处安放,拿出书来看总觉的怪怪的,拿出手机是黑屏更怪了。

    好像来早了,应该下午再来的。

    之前看帖子上说,火车站里还会有免费充电的地方,杨文招一时不知道在哪就暂时不想动。

    杨文招本来坐在长椅的最左边,没多久最右边有人坐了上来,杨文招暗暗吸了一口气。

    如此又想动了,正好去找充电的地方,便偷感很重地提着包匆匆离开,在火车站里乱转,真的找到了免费充电的地方,但是要扫码。

    还找到了出租充电宝的柜子,也是要扫码。

    去学校的路已经记住了,也画到纸上了,所以手机能不能充电问题不大。

    杨文招就这样又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偷感很重地四周看了看,拘谨地坐了下来。

    它还是不在,但那种仿佛身体被掏空的感觉真的没那么强烈了,好像生病病好了一样,舒坦。

    然后,现在她很困,没多久就困得打瞌睡。

    昨天晚上要是困成这样,她还会有黑眼圈?

    时间一分一秒一呼一吸慢得像老蜗牛,杨文招最后是拿出了书,散开头发挡住脸,低着头一顿乱看。

    到了中午,杨文招便拿出事先买好的面包吃一点,再拿出事先装好的水喝一点,水杯是在学校参加比赛的奖品,书包也是。

    _

    即使不看杨文招,楚复黎也能清晰地感觉到杨文招所在的位置,猜到她在做什么。

    将新买的手套彻底戴好,手套底下,翻涌挣_扎着扭曲的蔓枝终于是撕开了虚假的人类皮囊,还想刺开这碍眼的手套,被强行遏制住了。

    裤子突然被拉了拉,楚复黎低下头,眼中氤氲着的食欲触目惊心。

    小孩子好啊,又软又嫰,一口一个。

    小孩仰头对上了一双眼睛,呆呆地松开手,坐到了地上哭了起来。

    一旁上了年纪的爷爷奶奶匆忙跑过来把孩子拉到怀里。

    楚复黎觉得老的也好啊,干巴得有嚼劲。

    老人连忙说:“抱歉抱歉,孩子不懂事。”

    一旁有年轻人路过,簇了眉头:“什么人啊这是,看着人模狗样的还推小孩子。”

    楚复黎觉得年轻的也好啊,风华正茂,又大个又新鲜。

    好饿啊。

    好饿。

    楚复黎坐在角落的椅子上,压下脸上翻涌的蔓枝,打开先前买好的面包,扯下口罩咬了一口,味同嚼蜡。

    第二十二个了,跟吃瓷砖没多大区别。

    杨文招不出意外还是来了这个火车站,楚复黎看着一个两个拖着行李箱路过的人类,就像一个个到嘴的肉从嘴里飞了,好饿。

    好想吃人。

    面包啃完了,楚复黎拿出一瓶水喝完,感觉自己就像要饿死的囚徒,再忍下去控制不住或许就有个路人倒霉被他吃了。

    也可能是一群,这里的人好多啊。

    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吃人?去荒山野岭找几个吃吃缓缓,自认自己还有良心,就去吃该死的人好了,如此去监狱里也行,实在不行去火葬场……

    远处有个人突然被绊了一下。

    楚复黎回过神,抽回不听话的触枝。

    没一会儿又绊倒人了,扯回伸到远处绊了人的触枝,路人被绊了一下差点掉了手机并扑到行李箱上,吓了一_大跳,抱怨:“什么都没有,差点平地摔,什么玩意儿。”

    瞧着眼前的人已经不是人了,而是一块块行走在嘴边的肉。

    他们为什么不来找我麻烦,难道是我化形化得太丑了?

    阿黎捂住脸,以前经常有人跑来找麻烦,一口能吃好多个,只要受点伤,阿英就不会难过。

    楚复黎咬断了舌头,血腥味弥漫开,连带着假舌头全都吞了下去,恢复了些理智后,扭曲变形得能把人吓晕的脸慢慢恢复如常。

    他的记忆在混乱,认知在重组,但他没有一点抗拒的心理。

    就算夺舍七情长生花是个错误,他也夺舍了。

    至于昨天的失控,他如它,乐在其中,已经分不清到底有几分是自己的想法导致的结果。

    喉咙微微滚动,他想她了。

    所以杨文招在做什么呢?在啃面包吧。

    他该给她吃点好的,装作路人给她她会不敢吃,给她钱她会舍不得用,他有千万种方式让她吃东西,只是麻烦与简单、粗暴与温和的区别而已。

    _

    杨文招感觉低头久了脖颈疼,准备若无其事去游荡一下,看看这个火车站到底有多大多豪华时,手腕被勾住了。

    没有隔着衣服。

    杨文招头皮一紧,鸡皮疙瘩起了一身,顺着它的力道去开了包,书包里装了一个饼。

    手被拉过去摸到了袋子,是烫的。

    杨文招拿住后也没见触枝离开,不过它勾着她的时候一般没什么重量。

    杨文招把饼拿到手,里面加了黄瓜丝和里脊还有鸡排,这得十几块吧。

    早上它在哪个角落盯着她了吗?

    主要是,它怎么弄到的,去偷的?

    触枝勾着她的手送到了嘴边,这是叫她吃?

    里面有毒吗?

    它有必要下毒吗?

    杨文招在想自己从还是不从,最后从了,对付不要脸的人要比那人不要脸。

    对付怪物要比那怪物更怪物,而她其实很要脸,也一点都不怪物,她一败涂地,溃不成军,屈辱地吃了一口,还觉得好好吃。

    而不出意外,里面有它的东西。

    之前它有把它的触枝戳到她嘴里,流出来的东西可能是它的血,也可能是别的,不知道,她眼睛被覆盖住,看不见,也根本控制不住就咽下去了。

    她也不得不承认,她觉得那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真的好吃,好吃到想吐。

    现在也是,但它还勾着她的手腕。

    它为什么要逼她吃东西,她的身体里是不是有很多很多的卵需要喂。

    这是死前给她吃点好的?

    还是诱惑她给它寄生?

    杨文招努力吃了几口,忍不住了,把饼拿出来放到书包上,提着袋子跑去垃圾桶旁边干呕,它没有扶着她,而是钻进了她的身体里,搅动着她的胃还有食道,堵住了,吐不出来,好难受。

    杨文招靠着墙捂着肚子蹲了下来,眼前模糊一片。

    “唉,小姑娘,你没事吧?”

    杨文招抹了抹脸抬_起头,是打扫车站的阿姨,她正蹲在垃圾桶旁边,碍着人家了。

    杨文招连忙站起来,说:“没事,我没事。”

    走了两步杨文招回过头说:“谢谢。”

    保洁阿姨有点莫名其妙又有些担心,回了句:“不客气。”

    杨文招坐到位置上吃东西,呼吸乱七八糟,眼泪混着鼻涕掉了下来,它都抹干净了,好恶心。

    它好恶心,她也好恶心。

    咽下去的时候没咽好,杨文招捂住嘴弯下腰咳嗽,一抽一抽得难受,吞下去的东西被外力挤压碾碎的后滑下去的感觉很明显。

    就好像是她没嚼好,它帮她嚼了送她胃里给她消化,这么看来她在它面前绝食都不行。

    它根本不管她的死活,偏要她吃东西。

    杨文招现在委屈得掉眼泪,如果委屈可怜得要死了似的看着它,它会不会可怜可怜她?

    它这样的东西会有人的情绪,会有人的审美吗?

    杨文招觉得没有,谁会没事把人钻的透透的啊。

    总之她之于它,大概就像她觉得它长得没密恐的人泛密恐,喜欢养蛇的人看了都要头皮发麻一样,太怪异了。

    以此类推,换位思考,她在它眼里恐怖不至于,但很可能丑得无法描述。

    杨文招闷头吃得很难受,还是吃完了,把垃圾丢到了垃圾桶,被拉回位置上坐下,杨文招看着前面的广告屏,开始发呆。

    过了半个多小时,好像就等着她消化完似的,它开始动了。

    它之前轻飘飘的若有似无,循序渐进,都是在温水煮青蛙,以至于现在它磨人地钻来钻去,她也不至于跳起来癫狂大叫。

    她的脊椎、肋骨、脚趾、耳骨、头皮……

    杨文招抓着椅子扶手,牙间挤压着一根触枝,她咬破了,甜腻的味道蔓延开,就是它在饼里夹带的私货。

    真的很香,香到恶心,就像极度的甜会是苦。

    如果咬出一块它的肉,那肉还会是活的,会钻进她的食道撑进胃里,它还会钻得更激动。

    它不圈着她,也不按着她的喉咙,根本不怕她发癫。

    因为它想跑就能来,她却不能。

    杨文招曲着手指咬住指关节,弯下腰忍住了喉咙想要溢出的声音,整个人都要恍惚了,她确实不敢。

    她真的要不行了。

    它又托住了她,抽出她的手指舔舐,按住她的喉咙,发不出声音。

    没有昨天的疯狂,相比之下现在简直是百之一二,九牛一毛。

    但它又留了很多东西,到底是不是卵?

    它为什么突然这样?

    好热,也好冷,好难受。

    停了,好酸好胀,要撑死了,杨文招一时不敢动。

    时间过得很漫长,感觉好像都被消化了之后,杨文招抬_起头看了看时间,下午三点多。

    杨文招忍不住了,说:“我想去上厕所。”

    它动了起来,缩小到整个挂到她身上。

    杨文招起身往厕所走去,若无其事地按了按肚子,没有什么异常了。

    浑身都有些心悸的微微发_抖,杨文招靠着洗漱台思绪飘了一会儿,有人出来洗手。

    杨文招慢慢去上了厕所,也看不出什么异常,但肉眼看不见的东西有很多。

    而且它还挂她身上呢,就算看出了什么又能怎么样。

    自动冲水突然开了,溅出的水差点落到了脸上。

    算了,不要多想了好不好,摆烂吧,躺平吧,随便吧等死吧。

    下午,杨文招去买了吃的,特意找了个有插头的店铺,给手机充电后开机,扫码点餐,它能碰到手机,直接帮她点了二十四块一碗的面就算了,还加料,一共加到了三十三。

    支付密码它也知道。

    杨文招可有可无地想,这屏幕上的痕迹算不算证据,能不能拿去扫一下。

    它用的都是她的钱,它太该死了。

    杨文招内心尖叫,看着手机卡在了支付页面卡了半天,恨不得拔了充电器算了,但它正绕着她的两只手,太讨厌了。

    等了一会儿,看着送上来的面,杨文招加了一点调料,想吃得开心点,那么贵,不一箭双雕怎么行,但是真的吃得不是很开心。

    杨文招翻着面,它的触枝还耷拉在碗里喝汤,她也懒得恶心了,哪里没给它钻过,也烦不起来,就是不开心。

    到底是为什么,感觉都要死了,吃点好的不好吗?存那点破钱等着积灰还是等着死了后被爹妈拿去给他们的宝贝儿子花着玩。

    她明明想吃很多东西,见了别人有的吃就是想吃,这怎么不算想吃的呢?

    难道是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得到了反而觉得像是垃圾。

    杨文招一边想着,一边闷头吃面,发现它在喝汤,她没有喝汤,所以汤见底的速度不正常。

    店里是有监控的,但她能去找警察叔叔来看监控看她吃面很不正常,然后说有怪物吗?

    最后是面吃完了汤也喝干净了,有点撑,走回去的路上正好消消食。

    手机好不容易有了电,却接到了杨建峰的电话。

    杨建峰不止打了一个电话,只是之前的电话杨文招都没有接到,看到这个也不想接,但看到了,不接总感觉有罪恶感,良心难安似的,很烦。

    杨文招接了。

    对面传来了杨建峰的声音:“喂,招啊,听得见不?”

    杨文招沉默。

    对面的声音带上了怒气,骂了脏话后说:“你是没耳朵吗?给你打电话你挂了就算了,还一个个不接,接了又不说话,你是能上天了还是咋地。

    “你说你_妈天天骂你你也好意思说你_妈经常骂你,我都懒得说你,就你这样子不骂你你还得了,要不是为你好我们懒得说你两句。”

    杨建峰得不到回应,开始咆哮:“问你话呢?耳朵聋了吗?再挂电话小心老子不打死你,说话!”

    杨文招控制不住抖了一下,闭上眼睛慢慢吸了一口气,她还是会恐惧,杨文招睁开眼睛用平静的语气说:“听得见。”

    杨建峰又骂了两句,开始喋喋不休:“不是我说你,接个电话你会少块肉还是咋地,十天半个月也不知道打个电话回家,不知道我们会担心你吗?打电话还不接,你们一个二个的都是想气死我们是不是?

    “还有我说啊,你也老大不小二十五六岁了,不赶紧找个人嫁了,人家不得在背后说魂啊?

    “我们都是为你好,做父母的不为子女好还能为谁好啊?你们在这个世上最能相信的人就只有你们爹妈,除了爸爸妈妈还有哪个人会全心全意为你们着想。

    “……你看我们村里面哪个不是你这个年纪就结婚了,你还不结婚,我们回老家了头都抬不起来,你以为你们能抬得起头啊?还这个不联系那个看不上,要是没有我们人家鸟都不鸟你一眼我们跟你说……

    “之前发给你那个人的电话,跟你说有空跟人家打个电话认识认识聊聊天,人家现在离我们也不远,也在这边打工,都是认得的老乡能放心,你们聊得来嘛就定下来,聊不来嘛我们再帮你找找你说是不是……

    “你倒好,什么都不说,电话都不打一个,我们做父母的给你们介绍的人还能害了你们不成……

    “你不说话唉,人家还以为我们瞧不起人家呢你说是不是?以后见了人家你好意思吗?你说是不是……

    “你有没有在听?”

    杨文招面无表情看着指甲在手上留下的凹痕,默念自己的爹妈还活在上个世纪,默念他们村落后百八十年,全都是封建余孽,回答:“在听。”

    杨建峰问:“你那里怎么那么吵啊?人多得很吗?”

    杨文招答:“还好。”

    杨建峰说:“叫你回来住你又不回来,回家了我们还都能做饭给你们吃,不担心吃不饱又在外面风吹雨淋的,你住的那个破房子能有我们现在住的这个好吗……

    “说了你也不听,父母的话你们是一点都听不进去,在外面住嘛就要知道省点钱用,不要天天去逛街啊去网吧啊的地方乱花钱,多不安全,小心人家还在你碗里面放什么药的吃下去了昏迷不醒,把你们拖去卖了你们都不知道。

    “都说你们在外边住我们不放心,你哥哥之前要不是打电话来跟我们说没钱了,问了半天才跟我们说去参加什么活动要在外面住花钱多……

    “我们是什么都不知道,还听他说什么有老师带队啊,我们还能怎么办,吃不下饭睡不着,担心他没的钱用不好好吃饭还能怎么办,你们一个二个的就是不听我们的话,我们吃过的盐巴比你们吃过的饭还要多你们不听,吃亏了小心没处哭去……”

    杨文招眨了眨泛酸的眼睛,沉默地没有说话。

    等电话那头的人终于喋喋不休完了,她的手机也快没电了。

    杨建峰又问到:“招啊,你什么时候放假,放假早点回来啊,之前不是说过嘛?你哥哥谈了个女朋友,我们这个暑假准备回家去修房子啊,不修一下都不敢叫他带女朋友来家里看看你说是不是,你什么时候放假啊?”

    杨文招按捺着把手机丢出去的烦躁,回答:“还早。”

    杨建峰说:“放假了早点回来啊,外边也没什么好玩的,你说是不是?”

    杨文招:“嗯。”

    杨建峰说:“记得跟那个人打个电话聊聊天啊,看看聊不聊得来啊,知道不?”

    杨文招:“嗯。”

    杨建峰又有些气:“嗯嗯嗯嗯嗯你除了嗯不会说别的了啊?跟爹妈说话要你命了啊嗯嗯嗯嗯,说几句好听的话给你们听还听不进去,要是没有我们……”

    陆陆续续又说了一堆有的没的,终于挂了电话,杨文招早就回了车站,偷感很重地找了另一个地方扫码继续免费充电。

    杨文招低着头左右瞄了瞄,呼出一口气低着头戳着手机时,碧水上弹出一条浮窗通知,杨建峰把那个人的社交账号推过来了,一个几乎不会玩手机的人,能学会分享这么个名片,可谓是煞费苦心,令杨文招矛盾地更加厌烦。

    紧随而来的是一条语音,左右没有人,杨文招加了一点手机的音量,喇叭抵到耳边:“这个是他的土交长号,打电话不方便的话你加一下他啊,有空就随便聊点什么东西,这个不用我们再教给你吧,你就跟他说一些吃了什么之类的,多聊一些别的东西,聊一下就聊开了嘛,他读过初中,识字的啊,你们都是读书的人嘛,聊一聊读书的东西之类的总能聊开的你说是不是?”

    杨文招叹了口气,自己为什么还能有耐心听完,出于礼貌?恐惧?孝心?

    被驯化了而已。

    真像个冷笑话,感觉自己找地方充电实在是浪费了这些电。

    太阳穴突突突地跳,有些喘不上气,脑海里锁着大的小恶魔正在尖叫发疯,仿佛下一秒就能冲破束缚奔涌出来缠着她,带着也发疯。

    在这里不可以发疯,有本事就回家去发疯,不过每次回到家杨文招都觉得自己很窝囊,哭哭啼啼惹得人变本加厉,所以没本事就要老实当个窝囊废,在外更是。

    所以柳霞说好的发钱还没发,杨文招盯了半天柳霞的头像,她早七晚十一天一百还不够廉价吗?还有一千四百的工资发给她一下能要她命了吗?说好的要发给她,她为什么还不发?

    杨文招打了字想问又删掉了,委屈得难受,觉得自己好窝囊,更早之前去别的地方打工,钱就是拖着拖着还把她删掉了,她窝囊得抹眼泪,最后是不了了之。

    杨文招还是决定再等等,不要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柳霞姐跟那个人不一样。

    正压着委屈,眼前突然落下的阴影让杨文招心脏一突,头皮发紧浑身发凉,感觉下一刻就要被掐了脖子甩到一边,告诉她这不是她这种跑来白剽的人能做的地方一样,艰难淹了口唾沫。

    “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杨文招想着自己见过的屈指可数的人,根本没见过这个人听过这个声音,僵硬地仰起头,逆着光瞧着他的下巴和眼。

    眼前人往后退了一步,微微弯腰,紧致的眉眼笑得温和:“冒昧打扰,还望见谅。”

    这个人杨文招还记得,讷讷问道:“有,你有什么事吗?”顺便坐直了,手机背过去,两手搭在膝盖上,肉眼可见的一下就变得很乖。

    楚复黎笑意微深:“我见姑娘呆着这里快一天了,姑娘是在等车吗?”

    杨文招:“啊?”反应过来脸一下就红了,她想点头,但还是老实摇了摇头,“没,没有。”

    他要干嘛?

    把她赶走吗?

    不会的吧。

    所以他来找她帮忙?

    她什么都没有也什么忙都帮不上啊,所以最多问她指路,但她知道路就见鬼了,而且看牌子,拿出手机翻地图,去问工作人员都比问她好啊。

    杨文招感觉自己不止手脚无处安放,五官也无处安放,脑子又白又懵。

    楚复黎不疾不徐地说:“姑娘不必惊慌,我并无恶意,只是看见姑娘身上,有些常人见不到的东西,有些在意。”

    杨文招嘴角微不可查地抽了抽,有些迟钝地“啊?”了一声。

    楚复黎说:“姑娘,这里不大方便,可否借一步说话。”

    杨文招下意识“哦”了一声,提起东西站起来又顿住。

    眼前的人是不是在骗她和她没钱之间,杨文招一时觉得骗她人的可能更大,人的器官堆一起不值钱,单独拿出来很值钱的。

    而且之前还想过有变_态在摄像头里盯着她,他又知道它的存在?

    这不会就是其中一个吧,看着穿着很怪异,长得好看那就是斯文败类,疯狂起来岂不是要超级加倍。

    可能是她没跟上去,他就停了下来,回过头:“是楚某考虑不周了”

    杨文招:“?”

    杨文招看着他抬起手,轻轻搓了一下,搓出了红,伸手过来。

    杨文招提起了心,身后就是椅子,她无处可逃,最多只能往后偏一偏。

    “姑娘不必害怕,只是我的一点血。”

    杨文招僵硬地想她虽然找了角落,但这里到处是监控,远处还有保安,还有不少旅客路过,就算他看起来能一拳打死她,也不会做什么的吧。

    网上那种药一下就乖乖听话被人贩子带走是假的,不怕不怕不怕,杨文招尖叫不出来,屏住呼吸,闭上了眼睛。

    眼睛上抹开一点凉,面前人的声音传来:“姑娘,低头看看。”

    杨文招闻言低下头,她看见它了,一点点,正勾着她的腿腕在爬,如果她拉开裤脚,会看到它缠到了膝盖,绕了好几圈。

    杨文招睁眼看得眼睛发酸,慢慢眨了眨眼睛,看不见了。

    她害怕,她好想大哭,哭不出来。

    “姑娘若是信得过我,就跟我来吧。”

    他走了。

    杨文招转过头看去,他已经给她时间了,她缓过来了。

    不远处就是拐角,她没有更多时间了,可别等那人过了拐角她再跑过去,人都不见了。

    杨文招从来都是相信科学的。

    跟着他能打开她科学的大门吗?

    谁知道呢?

    杨文招闷头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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