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戏作为白津铭压抑已久的感情的爆发,他所表现出来的是近乎疯狂的失控,直到陶乐的眼泪让他恢复理智。
而在开拍前,牧屿山便直白地强调他对这一场戏的要求:“两个大男人,不要给我玩儿过家家,该伸舌头就伸舌头,该动手就动手。”
陆勉则是郑重地对郁小笛道:“小笛,按照我对白津铭的理解,这场戏我会对你表现出一定程度的暴力,还有强迫意味的动作,如果你感到不舒服,你随时喊停。”
根据电影协会出台的相关演员保护条例,这类超出规定范围的身体接触的戏份,在拍摄前需再次征求演员的同意。
但牧屿山向来就不是个守规矩的,年年就数他被协会罚款最多。
见着陆勉对郁小笛这么说,牧屿山立马就不乐意了。
手腕一抬,陆勉半卷在手中的剧本指着牧屿山,他看着郁小笛的眼睛,温言道:“小笛,你不用怕他,更不用怕我,没人能让你受委屈,这是你的权利。”
郁小笛一个没名没姓的18线,在组里通常得不到太多关注,以及相应的尊重。
只不过郁小笛早就习惯了。
比如说冬天拍个下水的戏,一喊CUT,水里的主角马上被捞起来,一堆人围着又是热茶又是暖宝宝的伺候。
而像郁小笛这些作配的,为了镜头衔接不穿帮,只能接着泡水里,嘴唇冻得乌青地听导演助理在岸上喊他们为了艺术献身要加油。
郁小笛平日里嘴挺碎的,他很少让话茬儿掉地上。
可不知道为什么,当陆勉温声跟他说出这一番话时,他那张嘴就跟被浆糊黏上似的,好半天,他才看着陆勉那双漂亮的茶色眼睛,低低道出一句:“我会的,谢谢您,陆老师。”
刚入学时,郁小笛就问过他的表演课老师,谁是他心目中最好的演员。
老师回答是陆勉。
因为一流的演员,能演好他饰演的每一个角色。伟大的演员,无论演什么都能唤起观众的感情并得到认可。
而传奇的演员,他表演的光环不止能笼罩观众,他还能感染所有与他演对手戏的演员们。
曾和陆勉一起拍过戏的表演老师这么告诉郁小笛,说陆勉就是这样的传奇演员。
“跟陆勉一起演戏,你不用去想你的台词,也不用去想你为角色精心设计的小动作,等到正式开拍的时候,只要陆勉站在你面前,你看着他的眼睛,他就会带着你完成一次完美的表演。”
郁小笛的耳边,仿佛又响起了当初表演老师评价陆勉的这一番话。
郁小笛的心脏跳得很快。
他倒在沙发里,整个人被陆勉困住,唯一能动弹的,只有他细伶伶的一根脖颈。
郁小笛微仰着头,迎向陆勉沉沉凝视着他的眼眸,体内逐渐生出一股战栗的惧意。
郁小笛是不会害怕陆勉的。
他做了陆勉这么多年的影迷,对陆勉最严肃的感情就是尊敬。
就像学长网购了关二爷打算供奉,结果商家只发了个莲花台来,郁小笛瞧着心动,跃跃欲试地想把陆勉的等身立牌放上去拜一拜——尊敬得就是这般纯粹。
所以这份惧意只会是陶乐的。
陶乐从未见过他冷漠傲慢的继兄,像这一次表现出如此激烈的愤怒,他恐惧于自己将会遭受的惩罚。
也许是先狠狠地被白津铭揍上一顿。
可下一秒,他得到的是一个令他震惊到失神的,凶狠的,仿佛要将他吞噬的吻。
郁小笛觉得疼。
他的腕子被陆勉锁住,身体被拧成一个不舒服的姿势,承受了陆勉作为成年男人的重量。
陆勉冰冷的表带就压在他凸起的锁骨那儿,薄薄的皮肉晕出一大块红色,硌得他疼。
最疼的是他的下巴。
陆勉带着薄茧的指腹用力地捏住他的下颌,吃痛之下,他松开牙关,唇缝立刻被陆勉深深地扫开,被衔住舌尖。
郁小笛下巴张得发酸,舌根被拉扯得微微发麻,他连吞咽都做不到,肺里的空气被掠夺得只剩下一点儿。
可白津铭还未宣泄完他对于陶乐的怒气,所以陆勉始终没有停下他对郁小笛的吻,他甚至挤开郁小笛……伸出手——
郁小笛感到下颌的力气一松,很快,陆勉掌心滚烫的温度贴上了他的皮肤。
郁小笛心中的恐惧变得愈发的大了。
不仅仅是因为陶乐发现了白津铭对他怀有这般隐秘的心思,他害怕白津铭强势的,带给他疼痛的吻,他抗拒接下来会发生的未知的一切。
还因为,郁小笛分不清是陶乐,还是他自己产生的感受。
当他衣服的下摆被掀开,陆勉的掌心贴上他的那一瞬间,郁小笛只觉得头皮发麻,一道热流涌向他的四肢百骸,让他控制不住地想蜷缩起身体,喉间也忍不住发出含糊的低吟。
郁小笛在给陶乐写人物小传时,他便笃定,关于陶乐对白津铭产生的所有情感重,憎恶一定曾经占据了很大一部分。
剧本里写过一场戏,少年陶乐刚到白家的时候,他听从母亲指示,向少年白津铭递去一颗苹果,讨好地唤白津铭“哥哥”。
少年白津铭表现得十足有教养,却语气冷漠,言辞刻薄地对少年陶乐说:“谢谢,我不吃,而且你碰过的很脏。”
郁小笛心知陶乐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一幕。
所以他此刻如何能够沉浸在这一个令他恐惧的吻里,而且还享受起了粗暴带来的疼痛。
在陆勉松开他的唇,给予他喘息机会的瞬间,郁小笛甚至想要追逐陆勉,再度和他唇舌交缠。
郁小笛猛地从这个念头里惊醒过来。
他感受到了陶乐的惶惑、羞耻、悲愤,他开始剧烈的挣扎。
可陆勉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郁小笛陡然生出一股强烈的委屈,掺和在陶乐对白津铭从小到大的畏惧中,他眼眶发烫,终于忍不住崩溃地染上哭腔,他哀求道:“放开我、求你放开我!”
陆勉停下了动作。
感受身上一轻,郁小笛短暂地怔愣了几秒,随即他立刻向后蜷缩起身子,躲去了距离陆勉最远的沙发的另一侧。
郁小笛一眨眼,含在眼眶的泪水,倏地掉落下来。
陆勉紧抿着唇,郁小笛的眼泪凿破了白津铭覆在面上的冷静自持,他慌乱地伸手,想要擦拭郁小笛的眼泪。
“啪”地一声!
这是一个没有彩排过的动作,就连郁小笛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他下意识地、狠狠地打开了陆勉要触碰他脸颊的手。
而因为郁小笛挥手的力度太大,他还反手打碎了沙发旁用于布景的台灯。
伴随着灯罩摔碎的刺耳的声响,牧屿山喊了“CUT”,很快,片场响起了牧屿山的掌声,他兴奋地赞赏道:“BRAVO!勉哥、小笛,很好……你们刚刚的反应的真的很好!”
这时,郁小笛就仿佛一名溺水的人被捞上了岸,斯坦尼康运转的机械声,长长的收音麦克风在地上投下影子,之前被清场的工作人员重新涌进来,嗡嗡交谈的人声在郁小笛的耳中逐渐从朦胧变得清晰。
郁小笛看向陆勉。
陆勉已经站了起来,跟郁小笛拉开了一定的距离。
郁小笛的眼泪还未干,他怔怔地吸了吸鼻子,从自己身上嗅到了陆勉古龙水的香气,皮肤上亦留有陆勉掌心用力摩挲后的触感。
郁小笛看向陆勉,他莫名迫切地想要跟陆勉说些什么。
可当他看过去,方才他在陆勉脸上看到的,属于白津铭的疯狂、炙热和心疼已经消失不见了。
陆勉温和平静地站着,神情是一个人专注于工作的状态,冷静得近乎冷漠。
之前说了,郁小笛是个表现派,他很少有像体验派那样过分共情角色,出不了戏的经验。
所以郁小笛一时也没意识到,这次他是受到陆勉强大的演技影响,被带得入了戏,此时仍是沉浸在第一场戏的余韵当中。
郁小笛不知该如何调整状态,只好拼命压下不断从喉间溢出的道不明的失落,埋着头,想要绕过陆勉,去到牧屿山与监控器所处的位置。
可他刚迈出一步,陆勉却伸手过来,拦住了他的腰,虽然只是很轻,也很克制地碰了碰,就收回了。
有工作人员正在收拾郁小笛打破的台灯碎片。
陆勉的视线落在郁小笛光着的脚上,刚刚郁小笛挣扎得太激烈,将鞋子踢掉了。
陆勉的声音有些低哑:“小心,别踩到了。”
郁小笛抬起头,他下意识地舔了舔他仍在发麻的嘴,忍不住也看向陆勉的。
陆勉的嘴唇是红的,嘴角不明显的破了一小块。
郁小笛盯着看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面红耳赤地想着,靠,这是被我咬的吗?又想,我也太狂野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