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局长的办公室在这栋大楼的顶层。雅人还只走到靠近门口的走廊边就嗅闻到一股食物的香气，毕竟他可是睡了整两天，而事出从急因此还没来得及吃两口东西，不由得摸几下自己肚子。

    一个中年男人坐在宽办公桌后的皮质椅上，桌上摆着一碗面条，上面浮着几片喷香的牛肉。雅人猜想他应该就是那位局长板仓原罢，他坐上这个位置颇有年头，据说还好心收养了津田前辈跟阳太。

    不过雅人谨记着刚才走之前矢仓真也和津田阳太让他小心的叮嘱，但对方看外貌不像是真也描述的那种也许会不择手段的人。

    “黑咲雅人，请坐吧。”他伸手指向桌前的那张椅子，他前推下面碗，“这几天你还没吃东西吧。”

    “我可以吃这个吗？”雅人眼睛亮了亮，他缓慢坐下，伸手轻拿起那碗牛肉面看向对方。

    见面对的原没有反应，雅人苍蝇搓手拿起筷子，一时间汤水四溅，香气四溢。原就在这样的场景下开始了他的盘问，虽然实际上比起盘问更像是闲聊，但雅人仍然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警惕，弄得嘴里的牛肉面都不香了。

    “关于你的事情我已经了解了，从你来特殊对策部之后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可真多啊……”原叹息一口气，“黑咲，你是为了什么愿意继续做假面骑士的呢？”

    “我…咳咳！”

    问到没提前拟好说辞的地方的时候，他就佯装被呛到，等想好怎么讲再“缓过来”，想出这个法子的雅人难得觉得自己还是挺聪明的。不过这次是真的有些被呛到，突然原则的拷问打得他有些措手不及，他面色通红。

    “因为我要做一个好人，板仓先生，”雅人理好思绪，语气坚定，“我的爷爷和奶奶已经去世，因此在这个世界已经没有牵挂我的人了。所以我不会因为可能会死就放弃，不如说正是因为会面对这样的事情才不应该放弃。”

    他缓了口气继续道：“更何况，是爷爷奶奶嘱托我要好好做人的。”

    于是原的眼睛里闪烁起意味不明的光亮，和他和蔼的面容有些不搭调，他摸摸自己下巴那点胡茬，循循开口。

    “是这样啊，真是好孩子呢。”

    “哪里哪里。”因为听起来应该算是夸奖，于是雅人嘿笑两声摆出个谦虚的姿态，他放下饭碗。

    “那么你会站在正义的一方吧，雅人。

    “久的事情虽然很令人唏嘘，但那是我们追寻正义对抗卢米守护他人的道路，是不得不面对的事情，因此我们正需要的是像你这样具有牺牲精神的年轻人啊，例如久这样优秀的年轻人。”

    他停顿一下，接着说道：“但叶子阳太那几个孩子可能并不这么想，所以我希望你能帮我试探观察一下他们的想法并且告诉我。

    “怎么样，需要考虑一下吗，雅人？”

    他暗示得足够明显，连雅人也大概听明白了。不过在比起同这位板仓先生交心成为隐藏在特殊对策部中的间谍，还是仍然把其他人当作同伴当中抉择，雅人还是觉得后者似乎才是正确的。

    至少在他汲取自己仍记得的那些梦中的信息里，自己对他们的信任还是比这位多很多的。

    还是说这个时候就表面上答应实际上阳奉阴违，但雅人想得入神脸上表情控制不住，而见他一脸不想配合的样子，原也没有继续逼迫他立刻做出决定，只是遗憾地叹息一口。

    “我知道你还有什么不愿意透露的事情。”原把他送到办公室门口，拍拍他的肩膀故作大方开口道，“但是只要你足够有用我不会计较的。我们这里只有一条原则，不收留没用的人。

    “黑咲，你慢慢想，好好地回忆，如果还有什么想起来的细节，随时可以来这里找我。”

    雅人没敢转头，他现在即刻想远离那个房间，仿若那边是龙潭虎穴一般，由此脚步加快，结果不小心撞到了几个朝这边过来的人。

    “啊不好意思！”

    那几个年轻人冲他和善地笑笑，注视着雅人的身影消失在拐角之后，一个人上前拉开门，随后他们走进了原的办公室。

    雅人回到特殊对策部的时候还带着淡淡的心悸，虽说暂且蒙混过关了，但似乎仍然染上了不小的麻烦。房间里面只剩下了成田叶子一个人，她正拿着一份便当一边吃着一边在显示屏前敲敲打打他不明白的东西，而阳太和真也已然不见踪影。

    “他们去解决卢米事件了。”叶子推过来一份新的便当，“吃吧。”

    雅人高兴地接过便当就地站着打开，刚才那顿面条由于一直在被询问当中，因此有些食之无味，而这下终于可以好好地吃一顿饭了。

    “黑咲，你觉得那个家伙是个怎么样的人？”

    收回前言，他吓得差点把刚进口的饭吐出来。

    “放心吧，这里没有那种监听设备。”

    然而雅人还是小心翼翼凑到叶子耳边，声如蚊蝇：“那家伙，感觉像是人渣啊。

    “对津田前辈的事情没有一丝感触，嘴上还说着必要的牺牲的大义话语，也不直言他想要达到的目的，感觉很意义不明。”

    “这样吗。”于是叶子仿佛没忍住“扑哧”一笑，“你的直觉是对的。”

    “不过…”

    “不过？”

    “也许他就像自己说的那样真的是在为了人类的未来对抗卢米而在做事情呢？”话音刚落，雅人顺势吞下一口食物咀嚼。

    “是这样吗，原来旁观者会有这样的想法啊。”

    叶子转了下椅子，身体转向直面雅人的方向站起身来，然后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又重新坐了回去。

    雅人疑惑往前探头：“怎么了叶子姐？”

    “关于津田久身上发生的事情有了最新的研究结果。”叶子第一句话就让他集中起精神，“研究表明，人类被卢米化的程度也存在深浅的分别，而如果卢米化达到一定程度，其本质已经大部分变化为卢米，因此被击败之后就会直接消失。”

    “那么，那个被卢米化的人类会怎么样呢……”雅人说到半路就停了下来，毕竟已经见证过津田前辈的结局了。

    “还记得我们遇到的那个被尼洛路尔卢米化的人类吗，那天由于尼洛路尔的阻拦我没能击败对方。”然而叶子只稍加停顿，便接着话题，“同理，现在如果击败对方，他就会像津田久那天那样死去，但如果放任自流，那家伙就会造成更大的破坏。”

    一语完毕，叶子突然直视起雅人的眼睛继续开口，她的声音仿佛飘散着久久不去。

    “黑咲，你会怎么选，是选择杀了他还是别的什么。”

    “我不会杀他的。”雅人几乎是立刻回答道。

    “为什么？”

    “我要做个好人。”雅人摇摇头，他无意识间摸了摸下巴，“如果以我个人的标准为工具的话，那个人目前暂时还罪不至死。而因为杀掉他而丧失自己的底线，永远失去做一个好人的机会，是我无法承受也不应该承受的代价。”

    “哪怕他是罪该万死的人？”

    “那也不应该由我个人来草率地就决定好对方的生死，不过……首要任务还是要找到怎么救出那个人的方法吧，至少也要先看顾起来让他没办法制造破坏。”

    他有些探看叶子的神色，“不过我是说我自己、个人的标准而言……叶子姐的话应该也有自己的想法……？再说了，我的“饭团”已经被吃掉了，现在能不能打赢好像不确定……”

    叶子突然站起身来，她的动作打断了雅人的发言。然后她示意他跟着她走，还好像看出后者脸上疑惑一般说虽然与那位卢米有关，但不是跟战斗相关的事情所以请放心跟上来。

    他们左拐右拐到了一处僻静公寓的一户人家门口，叶子轻轻敲了敲门，说是我来看望你们。不一会儿门就打开来露出两个女孩子的脑袋，一个大一点，另外一个小一点，不过看起来都没超过十六岁。

    “妈妈出去工作了。”看起来像是姐姐的那孩子说道。

    另一旁的妹妹则补充：“但是她说过一会儿就回来了。”

    “这是春子，”叶子指向姐姐，又指了指妹妹，“秋子。”

    雅人点头示意自己明白，突然灵机一动：“真巧呢，你们三个的名字都是‘X子’这样的啊！”

    气氛骤然间冷场起来。

    见三位当事人没什么反应雅人只得摸着脑袋哈哈笑了两声，他换上双拖鞋小心翼翼地踩进这个家。

    狭窄的房间里简单摆有一个家应有的事物，不过看起来已经破为陈旧，桌角和墙壁都有受损的痕迹，也许有人曾经在这里使用过暴力。他们围着小小的茶几一圈坐下，叶子在中间把雅人跟姐妹两个隔开，她从包里拿出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一盒糕点放在茶几上，看向姐妹俩。

    “抱歉呢，春子，秋子，请你们给他讲一遍那个男人的事情吧。”

    春子和秋子姓丰川。雅人正了正姿态，他已经知道了那正是那个被卢米化的人类的姓氏，那么要即将要听到的事情他也模糊有了概念。

    丰川彦生走在大街上，一路上响起许多人的尖叫声，他却视若无睹一般。他已然沉浸在周身弥漫的喜悦之中，无论是身上遍布的鳞片和尖锐的利爪和牙齿他都并不在意，然后很快在他的鼓动之下这些尖叫的声音就变成了快乐的笑声。

    今早的时候，他在空旷的废弃公园里碰见了那天遇见的那个美少年。

    尼洛路尔站在他视野远处，少年揉了揉眉心露出愁苦的神色，在看到他的时候却转为一丝丝笑意。

    “去找那天的那个女人。”他咧开嘴，声音却仍然轻柔的，“找到她，然后把她带到我这里来。”

    但茫茫人海之中想要找到一个人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于是他想到把周围的人转化成跟他一样的状态，让他们散布出去给自己打探消息。

    真是个好主意。

    彦生处于极其喜悦兴奋的状态，换言之，他想要赌博的心情又再次沸腾蠢蠢欲动起来。该回趟家里去拿点钱了，妻子应该还没有下班，家里估计只有他两个女儿周末没上课。

    虽然知道家里恐怕没什么余钱，但他有两个女儿，可以买掉一个用作赌资。其实他已经谈好价钱，但是最近那两个小崽子开始学着反抗他了，以前要是不听话揍两下也会听话，老实的做饭或者给他去买烟酒。不过话说回来，还有比他现在更强的状态吗？

    至于去银行抢钱。前几天有吃过几下警察的枪子，甚至碰上了那几个假面骑士。

    虽然最后倒是顺利逃脱掉，但那种痛苦他不愿意再经历一次，所以还是找自己的女儿们才能是他觉得可行的办法，而且等他赢了钱怎么不可能回报她们。自己避风头的举措实属是曲线战略，彦生这样想着，不禁哼唱起愉快的小调，实际上嘴里发出恐怖的咔嚓咔嚓的声音。

    为什么来之前叶子要问他那样突兀的问题，雅人终于明白了。比起纸上谈兵，现在现实生动的案例摆放在他的面前，而且近在咫尺。

    他转头看向叶子，而她也在一旁露出淡漠的神情看向他，好像准备要讲什么话。而这一回他倒是知道对方想要再次询问的事情，但在她开口之前，门轰然一声破开。

    鼻尖传来一阵奇怪的味道。雅人瞪大眼睛。

    “小心！”

    他几乎算是瞬间下了判断，来者想要袭击的对象应该是位于他斜对面的春子和秋子，于是雅人探身出去伸手搂住两个小姑娘用背部挡住后方，闭上眼睛准备接受背上的重击。

    预想的疼痛却没有到来。因为叶子同样飞快地做出了应对，她矮下重心，两柄短剑抵住彦生突然袭来的一踢，后者因为力量的反弹一下子砸到天花板上弄出一个大洞，又掉到地上砸坏茶几的一角和地板。

    “可恶、啊，真是、该死……”彦生扭动脖颈，身上尖刺摩擦发出嘎吱的刺耳声响，他愤恨的目光射向护住姐妹们的雅人，“居然还敢背着我找男人……”

    他话没说完，因为叶子朝他丢出手里一支短剑，彦生下腰躲过随后视野一转，骤然显现出阻拦的他行动的叶子的脸。是那个少年要找的那个女人……仿佛铭刻在血液里的，那少年的事项显然需要高于他自身的愿望。

    把她引过去。于是彦生发出诡谲的狂笑，转身冲出了门，叶子紧随在其后也跟着出去，留雅人和姐妹两个落在原地。

    “那个…那个东西，是我们的、父亲吗？”作为姐姐的春子向雅人开口问询，尽管经过怪物喉咙的扭曲，她们还是准确地识别出了那个男人的声音。

    因为是深刻在记忆里关联着恐慌的东西。

    雅人点点头，他突然有点想问问春子和秋子的看法，不过也骤然意识到把问题推给别人并不是什么好的作为。那现在正在面临这个问题的叶子姐呢？她的想法是什么？

    突然有了不太妙的猜测，雅人低头看向姐妹俩，后者约莫是看出了他的想法，因为她们主动开口让他放心，她们会照顾好自己，而麻烦他请先去追上叶子姐姐。

    这是阳谋，很显然。叶子心中默念，她甫一下楼便骑上配给给她那辆摩托车上路——她同雅人刚才就是这样来到这边的。

    一开始还能在对方身后不远处缀着，但彦生觉察到她骑上载具之后就开始四肢并用，速度再次提升一截，拉开两者距离。

    时间转瞬即逝，她意识到自己被带着到了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而某处传导而来的视线更是刺头。不过正好，好处是同样少了很多需要顾虑的事情。

    “尼洛路尔。”

    叶子仰起头，视线透过脸部的面罩看着站在高处的少年，她在跳下车的瞬间就迅速地完成了变身，此时双剑正紧握在手上。

    “呀，叶子，你来了啊。”尼洛路尔撩下发尾，语调甜腻得有些恶心，他抬手往下压了压，制止住假面骑士面前摆出攻击动作的彦生，后者略有些不情愿地收回利爪，不过还是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少年从高处跳下来，他拍拍手掌：“来，给这位小姐讲讲你的梦想、那种东西之类的吧！”

    因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喜悦导致的多巴胺分泌让彦生最终失去了正常理智的判断，他高举双爪带着骄傲宣言自己要通过女儿走向人生顶点的计划，没有注意到面前的叶子已经捏紧了手中的两支短剑。

    “我啊，其实有了解过，你们人类做事情总是喜欢找一个理由的吧。”而尼洛路尔则再次走近了一些，不紧不慢地抛出新的选择，“顺带一提，与此同时这个家伙制造出来的那些卢米们也在帮助他实现愿望的哦——

    “意思是什么，我相信你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