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老旧的石灰墙秃了一块,露出里边的红砖。链声响动,老狗匍匐到铁门下,用沾着泥块的圆头鼻嗅了嗅,随即狂吠起来。

    华高茂穿着短袖嬉笑着从暗巷中走出,蹲下来,掏出打火机一按。

    嗒。

    火簇腾一下亮起,老狗咽下声,只剩低吼在喉咙道里滚着。

    “叫啊,怎么不叫了?”华高茂左手举着打火机凑到门缝下,那有颗桂圆子大小的黑眼睛。

    他冷笑一声,右手五指用力,方才从老房子墙上掰下来的石灰块顿时化为齑粉。

    “好狗,爬过来点,给你吃狗粮。”华高茂露出一个诡异的笑,轻轻嘬了两声。铁门后那颗乌黑的狗眼眨了眨,没动。

    “啧,没见识的乡巴佬,尾巴夹紧了给你爹滚。”

    风吹过,河边芦苇压弯了腰,华高茂抓了把被蚊子咬出包的小腿,烦躁地将石灰全砸在了铁门上。

    接着就是一脚踹。

    坑坑洼洼的铁门哐啷一声,门后的老狗也发出一声呜咽。

    有早睡的街坊邻居被吵醒了,开了灯就要打开窗问。

    华高茂转身就往河边跑,在邻居开窗时恶劣地比了个中指。

    “傻逼,找不到我的。”

    芦苇荡里空寂寂,只留一条摘莲蓬的木船拴在河边。

    华高茂跑得气喘吁吁,扶着木桩蹲下来。月亮模糊地挂在水面上,鱼跳起来甩了他一脸水。

    “操——!”

    皎洁的圆圈被晃乱了,华高茂蹭的一下站起来,抄起旁边的木浆就往水里砸。

    “贱鱼,贱鱼,尾巴活生生给你折了再放油里煎。”

    水花四溅,一尾死鱼浮上水面,不知是不是方才甩他一脸水的那条。

    月光下,华高茂满眼阴鸷地盯着水面,暗红色的血从翻白的鱼眼中流出来。

    他想起了村里的杀鱼匠。

    能买菜的超市镇上才有,这一望无际的水田么……就随便填了口池塘,挑着菜推着车吆喝一天了。

    尤其是那杀鱼匠,华高茂心情烦躁起来就想杀人,但又怕背罪。

    于是看人杀鱼就成了他唯一的乐趣。鱼扑腾挣扎着,就像学校那些本不应该和他一起读书的下等人。

    砧板边都是堆积起来的鱼鳞,掉到地上远看就像几毛硬币。华高茂从前看都不看一眼这种小钱,鱼鳞飞溅到他脸上,他只觉得自己被玷污了。

    华高茂抹了把脸,感觉自己鼻尖都是鱼腥味。自从爹破产,灰溜溜地逃回老家躲债,他的生活水平就一落千丈。

    爹毁了他的人生,让他没头没脸地从城里私立高中出来,半路插到这里的破学校。

    现在好了,高三读完,连供他上大学的钱都没有。他可不想打工去读书。

    唰唰的,风好像在刮鳞。

    华高茂睁眼,一种隐秘的愤恨让他按下了打火机。

    麻绳被恶劣的火种烧断,渔夫用的船被踹了一脚扑往湖中央。

    华高茂将船桨狠狠一丢,弯腰嘲笑,前所未有的畅快。

    笑着笑着,他觉得脑袋有些沉,看了眼手表才快到九点。

    他撇了撇嘴:“这个时间点除了那些老不死的,哪个傻逼睡觉啊。”

    但他眼皮还是忍不住上下打架。

    华高茂坐下来,无聊地拔了根野草:“要不放那几个女的鸽子算了……”

    咕咕呜,咕咕呜——

    “谁?!”华高茂猛然精神起来,“谁躲在那!”

    鸟群傍晚就回林睡了,这会子除非打着手电筒找,不然连声鸡叫都不该有。

    人模仿鸽子叫的声音还在持续,华高茂却挨不住困,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爬起来。

    “别装神弄鬼啊,你爹这就把你揪出来。”华高茂说着差点崴脚,那声音是从芦苇荡里传来的。

    而苇影幢幢间,有一只眼睛。

    眼珠黑如门缝下的老狗,眼底暗似剥脱的灰墙。

    正长久地、怨恨地注视着他。

    “啊、啊啊——!”华高茂跌坐在地尖叫起来。

    一辆打着闪光灯的吉普车从道上疾驰而来,轧断了他的喉咙。

    打火机沉入湖底,永远熄了火。水纹无波,布谷声停了。

    只留一双黑不溜秋的眼睛和湖心那尾孤舟两两相望——

    【8月18日,晚上9:20,小镇街】

    几个女孩站在露天夜宵摊前,像是在等人。

    “你男朋友怎么还不来?”冯怡歪头,在看到许晓萱脸上忍不住的难堪时,更加高兴了,“分啦?考上大学就分了,斩情斩得好呀萱——”

    “闭嘴闭嘴。”许晓萱不耐烦地打断道。

    一旁的许晓蔓扯了一把姐姐的袖子,有些害怕:“姐,回去吧,今儿是中元……”

    许晓萱本来就烦,看见那哭丧脸就一把甩开道:“是你自己要跟过来的,要回去你自己回去好了。”

    她指着还没关门的夜宵摊:“你好好看看,灯都亮着呢,二十一世纪了还封建迷信,难道你杀了人怕鬼找上来?”

    一阵风吹过,烧烤摊塑料桌上的白布被吹起,许晓萱止了声。

    还真有些毛毛的……

    一定是老家风水不好,离了这片只会把人往下拖的土地就好了。

    她之前查华高茂手机时翻到过不少照片视频,华高茂家打开窗帘望出去,彻夜灯红酒绿,就没暗下去过。

    许晓萱那洗得发白的帆布鞋在地上碾了碾,不明白为什么华高茂要跟着他妈回来伺候老人。

    是少爷日子过久了非要吃吃苦吗?

    “萱,回神。”冯怡推了一把许晓萱,眯眼道,“有你的熟人来了。”

    许晓萱皱眉:“华高茂?臭男人,说话不算话,看我不——”

    “不是他,是你们三班的举报精。”冯怡笑,转头朝不远处自行车那亲切招呼,“霏霏,好巧啊,你也来吃夜宵,我们拼桌?”

    “不用了,我跑镇上买药来的,买完就回去了。”欧霏压根没有从自行车上下来的意思,淡淡道,“哦,对了,在村里遇上了华高茂,说是让你们等等他,估计家里有事吧。”

    “有事?能有什么事,他妈拦着他不让走吧?”许晓萱冷笑。

    欧霏懒得看她:“不知道,你感兴趣就上门问问呗。”

    “你——”

    轻描淡写的无视让许晓萱更加生气,正要阴阳怪气上几句,欧霏就一蹬脚踏板走了。

    夜宵店的老板刚下小龙虾,爆炒声刷得一下响起,香味与火光一起窜上来。

    许晓蔓拉住姐姐:“姐,要不先吃东西吧,边吃边等。”

    “是啊萱,你等他干什么,成年了还能被妈扣住,也是男人无能。”冯怡看热闹不嫌事大,“这话说回来,他若真的心里有你,便是攀树爬墙也要来的。”

    “你什么意思?”许晓萱猛地回身,咬牙道,“今儿出来就阴阳怪气,怎么,中元节的鬼全去你家过了?办丧都没这么上赶着扯嗓的。”

    冯怡冷哼一声,要不是现在学校抓得严,她早和许晓萱打起来了。

    现下被拆穿冯怡也不慌张,回嘴道:“关心关心自家吧,中元节,鬼不鬼的不知道,鬼混就难说了。”

    早听说华高茂和欧霏不对劲,只可惜许晓萱无能,抓了几次都没抓到这俩人的把柄,连带着她也没好戏看。

    许晓萱正要同她吵,手机却响了起来,来电人是华高茂。

    与此同时,冯怡和许晓蔓的手机也收到了短信提醒。

    【我会一直看着你的。附件:冯怡各个社交账号截图】

    【我会一直看着你的。附件:许晓蔓考试作弊聊天记录】

    以及许晓萱电话里传来的咔嚓咔嚓拍照声。

    那头的陌生男人道:“这小少爷怎么死这了?”

    三个女生同时哑了声,许晓萱猛地挂断电话,一身冷汗在闷热的夏夜里被风吹得瑟瑟发抖。

    她深吸一口气,颤着手报了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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