魇(下)

    吃完早食,在常竹君的安排下,常宁带上了两队护卫送宋清辞一行人回府。

    但其实这种将自家的武装人员派到别家,是相当冒犯的行为。

    常宁加上这两队护院能将整个宋府搅得天翻地覆,宋清辞这动作无异于引狼入室。

    但一个只挂念着妹妹安危,一个想着借常家的兵狐假虎威,两人一拍即合。

    而且是宋府没什么值得惦记的。

    常宁驾了辆马车,护卫们坐了只板车紧随其后。虽然没有常竹君入城时那般浩浩荡荡,血气飒飒,但这么十几号人挤在一起,凶神恶煞,吓唬人也足够使了。

    驾车来到宋府大门,宋父宋翌之早已等待许久。

    自从昨日收到琴儿的消息,他也是急得一晚睡不着觉。

    “清辞,你大哥他怎么就要成亲了。”

    刚一见面,他便快步上前,扶着宋清辞下马车,开口问道。

    没等宋清辞回答呢。

    想起两年前宋晏托着病躯,为宋家四处奔波的模样,宋翌之又恶狠狠地捶了一下大腿。

    “是我对不起宋晏。”

    “都怪我。”

    宋翌之也是个痴情种,从来没从妻子病逝之中走出来过,尽管在看见了宋晏的努力后,他也改正了些。

    但心气已去,实在对家事提不起兴致。

    以至于如今满腔自责,羞愤,以为宋晏又为了宋家做了什么牺牲,而他一个做父亲,做家主的,却什么也做不到。

    宋清辞心中轻叹一声,出言安慰道。

    “爹,大哥没事。”

    “你别想歪了,大哥和大嫂常竹君是两情相悦。”

    “没有什么乱七八遭的,还是嫂子追求的大哥。”

    “你就放宽心就是。”

    宋翌之听罢,赶忙拍了拍胸脯,松了一口气,但是又马上皱起了眉头。

    一方面,对于宋晏成家一事,他很是很欣慰。

    但是另一方面,他只怕宋晏在京城越卷越深,越难以自拔。

    宋晏太聪慧,宋翌之实在是找不准和他相处的方法。

    搞到最后,两人就成了堂前尽孝,堂后不相往来的模样。

    不止是宋晏,可以说,宋翌之与三个子女都不亲昵。

    而两年前,宋晏搬出宋府后,父子二人一年也没见过几回。

    宋晏的生活起居,宋晏是如何在京城内辗转腾挪,宋翌之也一概不知,对于京城时局也不明不白。

    既然自己老爹早已心气半坠,宋清辞也不想逼着他重新振作,就每天想着娘也挺好。

    京城的事情,对他来说,徒增忧愁。

    想到这儿,宋清辞转移了话题。

    语重心长叮嘱道:“爹爹,常家人是将门世家,家里不说富可敌国,也是应有尽有。”

    “送给嫂子的聘礼,我们虽然拿不出多少,但心意一定要给足。”

    “什么黄金首饰,什么宝石。嫂子有一大堆,而且我们宋家也拿不出好货。”

    “除了金如意,白银,荔枝、龙眼、魁栗、蜜枣等必备物件,照我看,不如拿些够分量的。”

    说着,宋清辞放慢了语速,瞥了一眼宋翌之的眼睛,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记得母亲,还有一双耳环,一只玉镯,还有几只簪子。”

    宋清辞说话声音越来越低,宋翌之的眼睛也越来越暗淡。

    看了看眼前的宋清辞,他只觉的好似宋晏站在自己面前,心中甚是纠结,啧了两声,眉毛也拧在了一起,几番欲言又止后,最后释然叹道:“母亲的那些首饰,我都好好安置在那只黄花梨彩绘妆奁里。”

    “你为我留下一件便是,剩余的,尽数送去吧。”

    “只是,宋晏他这是入赘,还是迎娶啊?”

    “我们是给聘礼还是给嫁妆?”

    “合婚了吗,也没人来问我宋晏的八字啊。”

    “常家那边会叫人来铺房吗?”

    “他们成亲,我要不要一同前去?”

    宋翌之抓着宋清辞的袖子尖儿,满脸疑惑。

    短短十几年没成亲拜堂,现在的结亲,是这种规矩了吗?

    宋清辞一时间也不知作何解释。

    宋晏现在像是入赘,但又不算入赘,在常竹君眼里,的确是宋晏娶她,但是外人看起来,基本就和入赘无二。

    紧接着宋翌之又问道:“那之前你说的那些聘礼,我是不是换成嫁妆比较好。”

    “但是现在,就算是本事再通天的木匠,也根本做不完啊。”

    “这该如何是好!”

    将自己完全绕进去后,宋翌之啪啪啪用左手手背砸着右手掌心,时不时捋捋胡须,愁眉苦脸。

    “爹,没事。”

    “常家那边会有安排的,你就准备好最基本的聘礼就好。”

    “先不聊这事,爹,我还有另外一件要紧事。”

    说着,宋清辞看了看周围,招呼着小厮们替常家这些兄弟收拾出屋子,便拉着宋翌之的臂膀往府里走去。

    “这儿人多眼杂,我们找个私密地说。”

    两人越走越深,又来到了当初宋清辞和宋学柠对峙的那片小树林。

    确定四下无人后,宋清辞压着声音问道。

    “爹,你知不知道三叔去长乐坊赌博,输个精光的事情?”

    宋翌之骤然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当真有此事?”

    宋清辞加重语气。

    “千真万确,我亲眼所见。”

    “和梅儿一起去的,还输光了钱财,被长乐坊的小厮扔出门痛打了一顿。”

    宋翌之摸着胡须,眼里露出一丝茫然。

    “不应该啊,三弟他最心高气傲,自视儒家门生。”

    “对于这些不上道的小伎俩,他最是瞧不上眼,怎么可能自己去赌呢?”

    “我去找他问问!”

    说罢,宋翌之便撸起袖子,打算找三弟当面问清楚,却被宋清辞及时拉住。

    “爹,你别急。”

    “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紧接着,宋清辞便将琴儿,宁儿告诉自己的情报,一五一十再转告给了宋翌之。

    宋翌之的表情从吃惊慢慢转变为凝重,最后又变作茫然。

    确定宋清辞说完后,宋翌之抬起手指,微微侧着头,眉头紧锁。

    “这事——”

    “不简单在哪里?”

    一时间,林子里的气氛瞬间凝固了,宋清辞按下老爹的手指,语气无奈。

    “没事儿了,爹。”

    “您自个儿准备聘礼去吧。”

    “孩儿需要您出面的时候,会找琴儿来寻你的。”

    说完,宋清辞便将宋翌之推回了房间。

    见亲爹帮不上什么忙。

    回到房内,宋清辞唤来琴儿。

    “琴儿,劳驾,你想办法把梅儿请来。”

    “是,奴婢知道了。”

    宋清辞轻声喝道:“与你说的,都忘了不成,不要在我这里自称奴婢,不必在乎繁文缛节。”

    “快去。”

    “是……”

    琴儿顿了顿,补上:“小姐。”

    说罢,琴儿便紧赶慢赶往三房那儿走。

    随后宋清辞带上宁儿,又快步前往常宁居住的客房。

    “常侍卫。”

    宋清辞对着常宁抱拳行了一礼。

    “请否请您今晚替我三叔守夜,但别被他知晓。”

    “我怀疑府里有贼人。”

    常宁依旧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但略作思索后,还是点了点头。

    将所有待办的活计处理干净,现在只等结果。

    宋清辞又是个闲不下来的主,于是又将视线投在了宁儿身上。

    “宁儿,跟我来,我抽空教你识几个字。”

    宁儿瞬间兴高采烈,但又怔了怔,揪着衣角,怯生生地说道:“能不能等琴儿回来一起学啊。”

    她的意思宋清辞倒是明白,无非是怕自己知道琴儿以前会和大哥宋晏汇报情况后,有所偏见。

    明明是个粗神经的,现在倒是有几分细腻。

    宋清辞嘴角弯弯,心里暗叹:“还是小女孩儿之间的情谊妙啊——”

    随后用极尽温和的语气,开口说道。

    “我们先去收拾好笔墨。”

    “这样琴儿回来,我就能直接开始教了。”

    ……

    “林寒,有高手。”

    宋府一隅,一须发灰白的老头揪着自己的眉毛,揪下一根,吹出去一根,视线看向了南边。

    许林寒一手捧卷,一边慢吞吞的喝着白粥。

    “哦,常家人?”

    “我猜是。”

    “常家那女娃娃每次休沐都去宋晏那边。”

    “昨天,还把宋晏接去了京城,我听着,他们好像是要成婚。”

    许林寒取来一块素净帕子,擦了擦嘴。

    “宋晏都半只脚入土了,还成亲呢。”

    “可能是冲冲喜?”

    老朽哈哈大笑。

    “哪有世家人,拿自己小姐给别人冲喜的。”

    “这不重要。”

    “这会不会影响你的计划。”

    听着,许林寒看向京城。

    “宋修齐那人很好搞定。”

    “三房那边,应该变数不大。”

    “大房呢?”

    许林寒一遍拿着块帕子,沾上冰水,擦拭上身。

    早功练完,一身汗。

    视线看向院子里的那个青石墩。

    两天了啊。

    “那小妮子,突然动作很多。”

    “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

    “感觉和以前不像是同一个人。”

    许林寒也难得地皱了皱眉。

    无理由的变数最是让他心烦。

    原本大房是最好搞定的。

    长子都快可以准备白事了。

    次子远游,不问归期。

    小女,又还是小孩儿,好管得紧。

    家主也浑浑噩噩,整天睹物思人,不问家事。

    但是现在长子要入赘常家了。

    小女又变了个人似的。

    “先让人盯着。”

    “静观其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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