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只要我一直跑,我总有一天能冲破牢笼。
我没想到,我以为只是我以为。
那年冬天,南方难得下雪。漫天飞雪遮盖了我的泪水,我看着面前的狼藉,花瓶的陶瓷碎片落了一地,我为母亲擦拭着伤口,空气里只有沉默。
“你觉得他爱你吗?”
“夏夏,我没办法了。”
那是母亲难得温柔的瞬间。
那晚后,许臻给我改了名——许孟夏。
结束痛苦是坏事吗,我觉得不是。
许臻喝了酒时常会看着我的脸出神,他的眼里有克制。
如果是旁观者我可以理解孟枝,她父母离异,是外婆一个人把她拉扯大,她害怕别人的离开,但她是我的母亲,现在是我的不幸。
孟枝砸了安夫人的画像,两个人吵了一晚上,第二天孟枝身上全是玻璃划伤的伤口,许臻的额头上也贴上了纱布,他帮我请了假让我留在家里照顾孟枝。
“许孟夏,你为什么不去上学,你知不知道高二有多关键,你以为你自己的成绩很好吗,你就不能为了我多努力一下吗!”
“我努力了,还不够吗。”面对她无数次的质问,面对她的压迫,我只能低垂着眉眼,连看她一眼的勇气都没有。许臻喝酒就会想念去世的安夫人,他们时常因为这个吵架,这就像是蝴蝶效应,孟枝把这一切怪到了我头上。
“你以为他娶你是为了什么,我是你生的难道你和她就不像吗?”
啪—孟枝死死瞪着我,嘴唇颤抖:“闭嘴!”
认清现实就这么难吗?
许念安难得的回了次家。
“安安,怎么突然想回家了。”她没理许臻,直直走向我的房间。
“孟夏,你出来。”
她轻轻敲了敲门,语气确是与行为相反的坚定。
我开了门,面无表情看着她。
“陈槐让我问你为什么不去学校。”
许念安总是能用一句话让我心里的防线崩塌。
“安安,注意你的语气,她是你姐姐。”
许臻的语气严厉,许念安也不由得惊诧一瞬,父亲从没这么和自己说过话。她看着我的眼神越发复杂,她在看什么呢?是在看闯入花园的入侵者,还在在看备受宠爱的家眷。
“嗯,姐姐,回学校吧。”
许念安没有太大的情绪,转头又和许臻说:“我想姐姐和我一起上学。”
许念安是许臻和他妻子在最相爱的时候有的孩子,她的要求许臻什么都会答应。
我静静看着许念安,瞥到她眼底的不甘,仅一秒但我看的清楚。
她在不甘什么?
有了许臻的默许,我和许念安一起回了学校。
我有千言万语,但不知道该和谁说,我飞不出的牢笼,谁能帮我打开。
回学校的时候许念安在车上一直看着我,我被盯得发毛,转头疑惑的对上她平静的双眼。
“从第一眼见你,我就觉得你亲切,后来孟枝和父亲结婚,看到你的那一刻我确信了,你很像安夫人。”
“所以呢。”
“能不能不要离开我们,不要离开父亲。”
……
回到学校陈槐来找我,我告知她我请假是因为孟枝病了要照顾她,陈槐看向我的眼神复杂,却也没再多问。
一切好像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陈槐很多次把我叫出去问我怎么了,她定定地看着我的眼睛好像想透过我的□□触碰我的灵魂,我只是低着头,躲避她的目光,这是我第一次不希望她懂我,为了自己的快乐把痛苦带给无辜的人吗?太自私了。
面对陈槐我没办法这么做。
她见我不语,只是拿出一盒药:“你胃不好,这个药我问其他人要的,效果不错,试试看吧。”
我的胃不好是遗传父亲,加上后天对自己身体的不管不顾才愈演愈烈,小时候没人愿意不嫌麻烦带我去看病,我也懒得再去留心,我经常胃疼,像是刀子在搅动,牵动着连接心脏的那根经脉。
我和陈槐提过我的不适,当时太惧怕死亡,我曾向她求助过。
太自私了啊。
我不觉得什么爱人先爱己的话是完全正确的,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会爱我,那么爱我的自己也是一个另类而已。
会留意我的,只有她而已。
会记住我说的话的,也只是她。
“你们在说什么?要上课了。”纪秋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我身后,她比我高一些,微微低头看着我和面前的陈槐。
“哦。”
我没想理她,只是铃声不合时宜的响了。
“……”
纪秋明轻轻挑眉,一脸随意:“走吧,孟夏。”
上课我把药放在桌上望着望着就睡着了,再醒来纪秋明正杵着头看我。
“……”
我扭过头继续睡觉,这些日子让我太累,我的失眠加重,早就昼夜颠倒了。
“你梦到想梦到的人了吗?”
她还是看着我,语气略带玩味。
“嗯。”
我迷迷糊糊应了一声。
我确实梦到了,梦到了离开的父亲,梦到了母亲最开始的样子,还有——阿槐。
“槐花开了啊。”
听了她的话,我睁开眼望向窗外,现在是冬天,槐花怎么可能开呢?
有些事情的答案在物质世界是已知的,但意识还是会想驱动着身体再去看一眼。
“为什么不告诉她?”
“什么?”
有的时候我真的很烦纪秋明说话只说一半。
“你喜欢她。”
“……”
算了,还是只说一半比较好。
“因为我不喜欢。”
我不管她的反应接着闭目养神,这节自习班上没有老师,加上成绩好也没有人管我,一觉就睡到了晚上。
我避开孟枝和许臻,早早回房间睡下,梦里,这次我梦到了一个不认识的女孩子,我看不清她的脸,她在梦里和儿时的我在滑梯上嬉笑,她叫我——阿序。
“阿序,快点想起我吧。”
……
“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