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

    元玉婉这两日睡得少,许是元将彦这事儿闹的,又或许是腹中孩子一日日大起来,她精神有些不佳。戚肃言今日不在府中,因为这些日子,外头都是中了进士人家在庆贺,钱氏的生意跟着忙起来,钱氏也无法日日陪在元玉婉身边。因着如此,元将彦拜访的帖子便送到了元玉婉手里,她刚刚用了饭,有些精神不振,福儿想劝她先歇着,便说道,“元大郎既然是来见国公爷的,国公爷如今不在,又不是女客,不如叫他先回去吧”。元玉婉想了想,摇摇头,叫请元将彦来见。

    元将彦见了妹妹,只低着头叹气,兄妹两个沉默许久,元将彦才掏出一枚平安符递了过去,“这是我年前去寺里求来的,就当是送给孩子的见面礼,我不是个好舅舅,连礼物都迟了这么久”。元玉婉接过平安符,攥在手里,一言不发。元将彦笑了笑,“今日来,也的确有两件事要求晋国公帮忙”,他顿了顿,“一来,我想认回母亲名下。元将林如今已经成家,几个妹妹也都已经出嫁,如今元家一切算是尘埃落定,他们养我一场,田产铺子我不要他的,只盼着回母亲膝下尽孝。二来,我过去伤了母亲和你,如今若留在京中做官,同僚们少不得因为晋国公多照顾我,我实在受之有愧,便想着去州府外放,若想要外放,总要求晋国公帮忙的”。

    元玉婉点点头,终于开了口,“好”。

    戚肃言晚上回来时,就见元玉婉还等着自己,他走过去用手背蹭了蹭元玉婉的脸颊,“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元玉婉将今日元将彦说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她并不清楚吏部点官是如何,却见戚肃言沉默了片刻。室内静了静,戚肃言向元玉婉解释了,原来元将彦名次靠前,本是要留在六部的,又说既然元将彦自请外放,便随了他的意。

    元玉婉于是换了寝衣,夫妻两个人厮磨了一阵子,她懒洋洋躺在戚肃言怀里,由着戚肃言把玩她的长发。戚肃言复又说起元将彦的事情,他笑着道,“不过说起大哥来,我倒是想起,如今奉国将军家像是看上他了,想招他做女婿,怕是大哥自己想外放,这王家也是不肯的”。提到这事儿,元玉婉来了兴趣,王家是安国公的亲家,王将军又是圣上身边的老人了,她也参加过几次王家的宴席,知道他家里那个小女儿的事情,不想王将军相看女婿,竟然相看到自己那个大哥身上了。

    第二日一早,元玉婉便请了钱氏过来,又派人去请元将彦。元将彦要认回来的事情,钱氏点了头,等开了祠堂,改了宗册,便是成了。祠堂还在元家,元将林如今是家主,眼瞅着大哥有了出息就要过继出去,自然是万分不乐意,面上难看得很。元玉宁也回去了,她嘴里自然说不出什么好话,左不过讽刺大哥是为了攀戚肃言的高枝,才忘恩负义的。她身旁一个庶妹开了口,阴阳怪气道,“晋国公若是能叫人攀亲,还管是亲哥还是堂哥吗,一笔写不出两个元字,别是有些人攀附不上,在这里说酸话吧”。

    不过虽说元将林和元玉宁兄妹两个老大不乐意,但是一看戚肃言和元玉婉两个也来了,便也不吭声了。

    认了亲,元玉婉与元将彦寒暄了几句,得知他不愿意住在钱氏那里,只花钱租了个小破院子,暂且住着。元玉婉见他如此,也不好说什么。回了府里,就见有丫鬟送了帖子来,原来正巧是奉国将军的家宴。这家宴王家也请了元将彦来,早上元家认亲这一出,王家早早就从戚肃言那里打听到了。戚肃言说的便是元玉婉当年认亲对外说的那一套,只说他们兄妹二人都寄养在元家。王家见元将彦分文不要元家的家财,一无所有过继到亲娘膝下,心中觉得此人还算不错,不是贪心的。

    王家的宴席只请了安国公家和晋国公家,加上元将彦,不过堪堪几个人。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叫王家小女儿相看元将彦呢,元玉婉和宁氏罗沅她们三个,陪着王姑娘坐着。小姑娘才及笄不久,秀丽的小脸上带着羞赧和青涩。因为安国公和戚肃言都是王家的老熟人,又有王家几个哥哥在陪,男女宾之间便只隔了一挂薄纱帘。元将彦身量高大,相貌又生得好,王家姑娘只偷偷看了一眼,便红了脸,低下头不说话了。

    几个妇人见到如此,便都笑起来,宁氏不忘开玩笑,轻声叫王姑娘去喊元玉婉嫂子,王姑娘臊得跟什么一样,元玉婉也抿嘴一笑,骂宁氏不正经。

    见小姑娘对元将彦有意,王家夫人也是满意,等用了席后,便笑盈盈送了众人出去。

    等回了家,戚肃言告诉元玉婉,元将彦外放的心意已定,王家便想着,正巧通州有个缺,离得又近,不如叫元将彦补去那里。而他家准备盘下王家隔壁的院子,叫女儿女婿住着。婚后元将彦外出就任,女儿跟还在家中时没什么区别。没两天,王家夫人便请了钱氏去看戏,说是看戏,实则是看人,钱氏本就是柔善的性子,王家夫人与她相谈甚欢,加之她本就喜欢元玉婉,于是看这桩亲事是越看越满意。

    既然两边都相看得宜,婚事定下来也快,婚期定在了八月。元将彦早早赴任,京中婚事元玉婉便多帮着操持。等到了八月份时,元玉婉肚子已经很大了,这个孩子倒是乖巧,并不怎么闹她。元将彦的婚事热闹得很,元玉婉跟着闹了一遭,回来时尚且不困,躺在戚肃言怀里兴致勃勃跟他说婚宴上的事。

    没成想许是白天里闹多了,半夜里元玉婉肚子便疼起来,府中接生一应事物都早早备好的,见她发动,立即就有接生婆子进来。

    戚肃言没出去,自从元玉婉有孕后,戚肃言便研习妇人生怀的医术,如今也算是个圣手。他握着元玉婉的手,勘察脉象,又叫人去煮了补汤来。元玉婉已经疼得不知所以,只汗如雨下,一叠声喊娘。钱氏刚才也被请了来,听见元玉婉的叫声,抹着眼泪进了内室。

    钱氏身上的气息叫元玉婉安定了下来,她勉强喝了几口补汤,钱氏替她擦着汗,元玉婉手指紧紧抓着戚肃言的手腕,陷入新一轮的阵痛中。

    虽说比预想中提前了日子,但是元玉婉孕里养得好,力气也足,那孩子也懂事。夜半发作,不到凌晨便听得一声响亮的哭声。

    元玉婉尚且有余力,等孩子被包进锦被里,放在她身边时,她抬起头来望了孩子一眼。戚肃言替她擦着汗,元玉婉去轻轻拉他袖子时,才发现他的手指在发抖。元玉婉便笑了,钱氏端详着孩子,笑着说这孩子像元玉婉,跟她出生时一模一样。戚肃言于是也去看孩子,粉嘟嘟的一个男孩,倒是可爱。

    元玉婉小心碰了碰孩子的脸颊,孩子的名字是早早起好的,叫做戚明章。

    戚明章长到三岁时,元玉婉又生了个女孩,叫戚明晏的。戚明晏一生下来,宫里听说是个女孩,立即送了定物来。戚明章八岁时,皇后娘娘喜得一女,因是三个皇子后唯一一个女儿,帝后当成掌上明珠一般,一出生就得封永乐公主。

    这一日元玉婉带着儿女进宫去玩,出来后,春日正好,她看见戚肃言笑意盈盈向自己走来,便是一生顺遂,喜乐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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