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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将彦

    等到三月里,京城里柳树都冒出嫩嫩的芽时,元玉婉才算是好了个彻底。她如今已经显怀,身子愈发沉重起来,每日坐久了累,总要起身走走。眼下开春闱,这是一等一的大事,京中的馆驿里住满了各地来赶考的举子。这倒是叫京中有待嫁女儿的人家开心起来,各府里都在开春日宴,遍请京中暂住的尚未娶亲的举子,实则都是在偷偷打量举子们的相貌谈吐,预备着定下来做女婿。尚未开考算什么,谁说一定考不上,再说就算考不上,春闱又不止一次。哪怕是退一万步,举子也正儿八经是功名,能入仕做官了的,有个好岳丈提携,前程不比那些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好得多吗。

    元玉婉认识的人家里,罗沅刚刚出嫁,小两口都是习武之人,火气大,却也是床头吵架床尾和。回门的时候,罗沅向宁氏和元玉婉抱怨自己夫君心眼大,说话直,什么都不懂,面上却红了一片。元玉婉和宁氏只相视一笑,也懒得戏弄这还腻味着的小女孩。

    宁氏笑了自家女儿几句,又转而对元玉婉说,“宫里传来消息,说娘娘有了呢”。元玉婉有些惊讶,忙问什么时候的事,几天前她才进宫陪着皇后说话呢,那时还没有的。宁氏说,就是前日才请脉发现的。二人于是又进宫贺喜,皇后与她们说的也是春闱的事情,戚肃言是次辅,安国公又管着国子监,都忙这岔子事呢。宁氏感慨了几句,说京中如今处处都在宴请举子,就是为了给自家女儿挑个好女婿。她家小女儿倒是已经嫁出去了,若是没有,搞不好现在就属她相看举子最起劲。宁氏又说,不过她的亲家奉国将军家就不一样了。

    奉国将军王家有个小女儿,今年五月就及笄了,如今京中就属他家最喜欢开春宴,可王家夫人对着宁氏抱怨过,许多举子都冲着他家富贵权势来,图谋心太重,不是良配。他家小女儿幼年时生病失了神智,痴傻到十多岁上才治好,可虽说已经好了,但是到底什么都不曾学过,心智也是稚嫩纯真。将军夫妇觉得女儿能好起来就行,旁的那些也就不在乎了,幸而奉国将军,官拜一品,又在皇帝幼时就跟随在他身边当护卫,如今圣宠优渥,自然能护着女儿一世周全。所以他们两口子也不在乎女婿出身了,况且出身最好的公子哥都在京城,那品行有几个好的,就算有好的也都满是心眼子,后宅又复杂,自家女儿嫁过去哪里玩得转呢。

    于是他们想找个才貌双全的举子,家世差的也不在乎,大不了招进府里住着,刚好能看住女婿。可偏偏这些日子相看的举子,大多一幅浮躁的花样子,不像是认真踏实的,倒像是迫不及待找个靠山的。元玉婉想想也是,离春闱不到七天,不想走捷径的举子都在埋头苦读呢,哪里来的闲心到处赴宴。可在屋里埋头苦读的举子,这些世家大族又没处找,只能等放榜后来抢人。狼多肉少,那时可就困难了。

    宁氏安慰亲家,谁能抢的过他们家呢,又开玩笑,实在不行就去找戚肃言,叫内行厂的人把他们看中的人捆去王家,京中谁敢跟他们内行厂抢人的。宁氏不过随口一说,王家倒是认真了,奉国将军下了朝偷偷拦住戚肃言说这事,结果他嗓门大,被小太监听了去。转而就到了皇帝耳里,奉国将军这个过去的老护卫,被皇帝叫来嘲笑了许久。

    听宁氏说这些,元玉婉却下意识想起她大哥元将彦来,也不知道大哥是在苦读,还是也到处赴宴。

    这个春节后,元将彦也不再跟从前一样,一直躲着钱氏和她,有时候总有东西送到钱氏的铺面里。他不知道钱氏如今住在哪里,又不好意思登晋国公府的门,就去钱氏的铺面碰碰运气。有时遇上了,元将彦低着头,愧于跟钱氏说话,只转身离开。

    元将彦是下了决心要科考的,似乎只有这样,他才有脸去重新见母亲和妹妹。和他一起读书的几个举子,都成日里在外面赴宴,从东家喝到西家,喝得稀烂回来,醉熏熏问元将彦,“元兄何不和我们一起去赴宴,我看元兄相貌堂堂,玉树临风,又有功名在身,不如与弟一起赴宴去,若是得了好岳丈赏识,不比苦读值得”。元将彦只低头看书,又道,“我名声差,去年进过内行厂一趟,谁能瞧得上我”。那人不屑道,“去年那事,没几家的郎君逃过了,起码元兄功名依旧在身,不比那些个公子哥强多了”。元将彦只敷衍几句过去,依旧埋头苦读。

    转眼就到了快放榜的日子,钱氏正陪着元玉婉,她们母女两个都有些心不在焉。正有一下没一下绣着花时,就听得外头有个小厮,急急跑进来。那小厮立在院里,扬声道,“夫人大喜,夫人堂兄元家大郎元将彦,得中,二甲第九名”。这嗓子喊出来,屋里两个人都怔住,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直到那小厮又高声喊了一边,二人才如梦初醒一样,面上表情僵住了,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是翠环先反应过来,挑了帘子出去,问道,“夫人没有叫你去看榜,你来报什么喜”。那小厮道,“回翠环姐姐的话,是国公爷身边的管事差了我去看榜的”。

    元玉婉听了这话,也不知道要说什么,转过脸来,才发现钱氏泪流满面。多年苦读,终于金榜题名,钱氏心中难言,她知道这个儿子与女儿不同,这些年他读书科举都是元家夫妇铺路,她从未参与过他的生活。想了许久,钱氏也终于想开了,如今元将彦名义上依旧是那个元家的孩子,她顶多是他的婶娘。既然儿子读书的束脩从来不是她出的,那如今他金榜题名,也不必叫她沾光。

    钱氏想清楚了,就告诉了元玉婉。母亲的想法,元玉婉自然不会置喙,二人又对着坐了许久,就见宝儿一路小跑着回来了。宝儿今日到外头给元玉婉买糕点去了,依照她的性子,大抵是要在茶楼里多听会儿书的,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元玉婉还没来得及问她怎么了,就见宝儿气喘吁吁道,“元家大郎,就是先头那个大少爷,正在咱们夫人的绸缎庄门前呢!”

    听了这话,元玉婉立马叫了马车,带着钱氏就往绸缎庄赶。到了门前,只见门前的茶铺外站着一个人。新科进士大多穿锦袍,元将彦却只穿了间单薄素衣,立在门口,有些不起眼。若不是宝儿认得他,一晃眼的,还真不知道是元将彦来了。

    元将彦看钱氏下了马车,连忙快步上前,躬身行了个礼。因街面上人来人往的,不好在此处说话,钱氏便带着元将彦去了后头。进了后堂,元将彦噗通一声跪在钱氏面前,重重嗑在青石板上,只哽咽着叫了声,“不孝子拜见母亲”。钱氏不知说什么,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认错了,我是你的堂婶娘”。

    这话一出,元将彦几乎痛彻心扉,他又重重磕了几下,哽咽着道,“母亲,都是儿子不孝,儿子已经变卖身上所有值钱物件,将银钱放回元家。这些日子,儿靠着卖字画供养自身读书,再不愿花元家的钱了”。元玉婉和钱氏这才留意到,元将彦脸颊削瘦,身无长物,看起来倒是真像个苦修人了。他最初搬出元家时,还想着父亲是他的亲生父亲,若是能让母亲与父亲重修于好,那岂不是两全之策。他还专门给了话本子,请说书先生散播出去。可过了没几天,这本子销声匿迹,他自己被人带到了一处医馆后门。那是他第二次见到钱氏,他看到钱氏,明明才四十来岁,却瘦小佝偻。元将彦看着钱氏远去了,着急忙慌去问郎中。郎中直白告诉他,钱氏过去遭受了如何的苦难折磨。元将彦如遭雷击,他只知道李氏折磨母亲,却不知道竟是狠毒至此。元将彦回去后高烧一场,醒后便断了再和元家有牵扯的念想。

    钱氏长叹了口气,她叫元玉婉先回去,自己还有事情要与元将彦说。元玉婉应了声,宝儿扶着她往外面走。元将彦望了眼妹妹隆起的肚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也没有说出口。见元玉婉的车马远去,钱氏才回了后堂,元将彦还跪在那里,她慢慢坐下来,许久,才缓声开口,“你不可以晋国公妹夫的名义,为自己谋求仕途,明白吗”。

    元将彦嗑在地上,说一声明白了。

    宫中为新进士们举行春宴,宴席上,元将彦引起不少的目光。他形貌自然是一等一的,又因为这段日子省吃俭用,显得有些清瘦。宴上除了这些进士,还有几位大臣一起,奉国将军是唯一的武官。这自然是皇帝给自己的老护卫开的后门,宴会前还特意给他传话,叫他仔细挑个好女婿回去。将军扫了一圈,只见新科进士大多已年仅而立,大约都有了妻儿,年轻的就只几位,其中形貌最出色的只有不起眼角落里的那个小伙子。

    奉国将军是很满意,瞧那小伙子大约二十多,也不知道是否婚配,便悄声向一旁的戚肃言打听。戚肃言看了元将彦一眼,沉默了下,说道,“那是我妻子的哥哥”。奉国将军似是没想到还有这层关系,又琢磨了一下,大约那就是元家的大郎。可他记得戚肃言的妻子是从元家过继出去的,想来是堂哥吧。

    宴会刚刚结束,就有将军府的请帖送到了元将彦手里。奉国将军今日为女儿的婚事愁白了头发,京城人人皆知,此时一张帖子送来,元将彦心里已经有了几分猜测。他犹疑了一下,将帖子塞进袖子里,往书院里去了。他如今当务之急还是要过继出去,只是才中举就如此,难免叫人说他不念养父母的抚育之恩。他左思右想,深觉此事还是要去找戚肃言说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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