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却见烈一跳出窗外不见踪影,一来一去若不是亲眼所见,没人会怀疑这间屋子里有第三人出现过。
将药瓶放回袖子里,程澜梦来到桌前抬手倒了两杯茶水,一杯递给灵玉,一杯留给自己。
灵玉看了眼桌边的茶,又看了眼程澜梦,没敢喝。
程澜梦知道她是担心自己下毒,于是掀开衣摆坐下后,拿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
茶水还带着温热,是卫娘在她还没睡醒的时候,进来换走了昨晚的过夜茶。
“灵玉,你现在是不是非常好奇我的身份?”
没有刻意掩饰,清丽的女声带着强烈的熟悉感朝着灵玉袭来,她瞬间睁大了双眼,脑海里再次闪现那两个字,难怪,难怪!
见灵玉已经猜到,程澜梦低笑一声,终于不再掩饰自己对皇家的厌恶。
“公主殿下,您的母后已经为您安排好了一切,您现在又是闹哪一出?”
灵玉跌坐在凳子上,一时间不知道该指纹程澜为什么要女扮男装,还是该倾诉自己这段时间的憋闷。
程澜梦也没有催促,她静静的等着灵玉开口。
约莫一刻钟后,灵玉终于抬眸看向程澜梦,问:“为什么女子就不能像男子一样立足于人世间?”
程澜梦:“因为权利就像一块饼,每个人都想吃一口,争的人多了,分到的人就越少,他们自然就想制定一些利于自己的规则。”
灵玉恍然大悟。
她突然伸手握住程澜梦放在桌上的手,一脸认真的说:“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把你是女子这件事告诉别人,包括太子哥哥。”
担心程澜梦不信,她咬了咬牙,又加上一句,“要不你还是喂我吃那种不会瞬间发作,但吃下后必须要有解药才能解毒的毒药,我要是说出去,你就不给我解毒。”
程澜梦摇了摇头。
“你信我?”灵玉顿时瞪大了眼睛。
程澜梦低笑了一声,“不然呢。”要是不相信她,程澜梦第一时间就让烈一出手了。
灵玉显然也想明白了这一点,也正是因为如此,她脸上的表情被愧疚替代。
原本以为说不出口的话,瞬间脱口而出:“对不起程澜,我以前不该那样对你。”
能从灵玉口中听到一声对不起也是不容易。
然而程澜梦下一句又打破灵玉的认知,“我信你,不是因为我对你的印象有多好,而是我知道你不想嫁给魏元青。”
“你、你怎么……”
对上程澜梦了然的眼神,灵玉突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愣愣的看了程澜梦片刻后,她突然一把扑进程澜梦的怀里,然后放声痛哭了起来。
母后是为她安排的很好,魏王府很好,魏元青也很好。那次半夜出宫遇上两名贼人,是魏元青救了自己,灵玉也曾以为他就是自己的如意郎君,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发现魏元青很是木讷,自己不开口,他便不主动找自己搭话,让灵玉有种唱独角戏的感觉。
后来嬷嬷说,这世上很多夫妻都是相敬如宾,女子嫁人后替男人管理好后宅,掌家权握在手里,日子就都会过的很好。
于是,除了学习各种婚后规矩外,她也要学着去改变一些习惯迎合魏元青的喜好,因为她与普通女子不同,普通女子实在过不下去还有和离的希望,那她终其一生都要和魏元青捆绑在一起,依附他而生。
可是,桃花宴那日,她按照魏元青的喜好打扮自己,得到的却是别人怪异的眼神,灵玉想发火,想脱掉身上这些不适合自己的东西。
母后却以外她是在抱怨洛溪郡主抢了自己的风头,她是在嫉妒洛溪,安慰她洛溪以后只能嫁给碌碌无为的人。
瞧瞧这话。
灵玉只觉得讽刺,是不是以往自己出尽风头的时候,台下也有人会唏嘘自己未来的结局?
为什么她们都要成为被牺牲的那个?
程澜梦无法跟灵玉解释,这就是男权社会身为女子的悲哀,
好在灵玉也知道,程澜梦帮不了自己,哭诉了一番后,她心里也好受多了,于是终于想起追问程澜梦女扮男装的原因。
程澜梦没有隐瞒,将程敬的种种恶行全部吐露出来。
“他还是不是人!即使公主出嫁后不能以公主自居,但不管怎么说姑姑她也是皇室中人呀,他怎么敢!”
灵玉的反应和其他人一样,都觉得不可思议。
但这就是已经发生的事实啊。
“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更何况一个没有娘家的人,谁能为她撑腰,谁又敢为她撑腰?”
灵玉捏紧拳头,重重的捶在桌面上,“那就鱼死网破,大不了大家一起死。”
程澜梦想起还在狱中等待判决的周春来,顿时冷笑,“当真一起死了还好,最怕的是对方没死,你却再无生路。”
灵玉再次愣住了。
显然这客栈这两日,她也听说了周春来的案子。
“难道我们就只能任人摆布吗?”
程澜梦起身来到窗口,看着楼下来往的人群,视线落在那些眼里只剩下麻木,日常只能围在男子身边转的女人身上,“你不是问我为何要女扮男装,我想要为这世间的女子谋一条出路,一条不依靠男子,也能在这世间立足的出路。”
灵玉想说这可能吗?但她看着窗前站着的挺直的身影,明明和她一样纤细,却给人一种信服的力量。
对呀,他是程澜啊,那个遇到任何事都能解决的程澜。
灵玉缓缓起身,眼神也越发坚定,“需要我为你做什么?”
程澜梦回头,对上灵玉那双充满坚定的眼睛。
夜晚,裴温伦再次悄悄出现在程澜梦的床边。
闻着他身上传来熟悉的墨香,程澜梦抱着被子自然而然的往里挪了一点,空出身边的位置。
裴温伦那双冷硬的眼眸,一瞬间变得柔和,从牢房里带出的戾气也消失干净。
他褪去外袍,趟进那已经被睡暖的被窝,漂浮的心有了一种踏实感。
“灵玉那里我派人盯着,你不用担心。
其实在裴温伦看来,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但程澜梦已经做了决定,他便不会干预,只会提前帮她做好预备措施。
程澜梦将头枕在裴温伦的胸口,听着耳朵下面传来的强而有力的声音,她没有言谢,只是将放在裴温伦腰间的手收紧。
血气方刚的男人,哪经受得住这样的撩拨。
于是呼吸间裴温伦已经调转方位。
体谅程澜梦这几日的辛苦,这一晚裴温伦并没有要得太狠,但程澜梦还是忍不住叫出了声。
这不,等第二日起来,程澜梦就察觉自己的嗓音变得格外沙哑。
经历过的人都懂。
没经历过的……
灵玉以为程澜梦是晚上看书看太晚着凉,一上午都围在程澜梦身边不是端茶倒水,就是嘘寒问暖。
这不,一上午的时间,关于灵玉公主移情别恋的言论就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魏元青来过两次,想要接走灵玉,都遭到了拒绝,没有办法,魏元青也只得在客栈住下。
因为上房都已经住满,魏元青要住就只能住下等房,下等房大多是普通百姓住的,多是多人间。
难为他一个堂堂世子爷,竟然和别人合住一间,这倒让程澜梦有些刮目相看。
不过程澜梦也没空去管这些情情爱爱的事,因为还有三日就是科考的日子,所有参考的学子都陷入了考前高度紧张期。
千里之外的仙音县。
程敬神情紧张的举着一张木椅躲在门后,仔细的听着屋外的动静。
没过多久,屋外果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程敬顿时屏住呼吸。
事情还要回到半个月前,离开京城还没两天,程敬就觉出点不对劲来,虽然他在太仆寺只领着闲职,但对马还是多少有点研究,马儿拖拉着马车吃不吃力还是能看出来的。
离开京城没两天,程敬就发现容和乘坐的那辆马车车轮驶过的痕迹变浅,马儿也明显轻松了很多,再加上一日前容和就称病没再下过马车。
再加上那逆女也是没再露过面,傻子也能察觉到不对劲。
但程敬万万没想到,就在他带着人掀开车帘发现容和罗莹以及那逆女都不在马车里后,竟然被一群突然出现的人给绑了,而领头的人正是他的儿子程明然。
程明然带的人个个武功高强,程敬带的护卫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一路上程敬都在找脱困的办法,奈何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他们被迫回到了仙音县。
而罗斌父子,见过了程明然收拾他父亲的这个阵仗,立马举双手投降,什么结亲,万不敢再提。
程敬以为回到了仙音县,儿子总要放过自己了吧,却没想到自己连祖宗都没见,就再次被儿子关了起来。
或许是这段时间什么都没干,程敬有空回想过去的点点滴滴,也终于让他寻到一点蛛丝马迹,也是这一点让他更加坚定自己必须回京城。
吱呀一声,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修长的身影印在地上,他的手里拎着一个食盒,里面装的东西程敬不用看也知道,那只是一碗白粥。
没错,一碗白粥,让人饿不死,同时也让人没了力气折腾。
为了不让更多的人看出异常,每次都是程明然亲自送食盒进来。
起初程敬想过说服儿子,但奈何儿子铁了心要跟他作对,所以也别怪他心狠。
瞅准时机,程敬凝眉,毫不犹豫的将手里的椅子朝着来人重重砸去。
程明然察觉到异常想要躲避,却已经来不及,只能眼睁睁朝着地板倒下去,无力的闭上眼睛。
椅子已经碎成了两半,一半在地上,一半还握在程敬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