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百舟离开客栈的时候，垂在身侧的手还微微颤抖着。

    脸上的血液已经被大娘用帕子拭去了，粘稠感却迟迟不去。

    他小时候总说着要成为和父亲一样的英雄，父母去世后打跑瀛倭人的信念也更加坚定——华百舟垂着的手紧了紧。“这样可不行华百舟”他告诉自己，“你可是要给父亲母亲报仇的，要把瀛倭人赶出衍荒的……不可以这么胆小……”少年蹲在河边洗了把脸，顿时清醒了不少。

    听方才的老者说，沿着这条路往前再走上两月就可以看到白下的城门了。华百舟找了个树桩坐下小憩，咬了一口大娘塞给他的米饼，思绪渐渐飘远……

    母亲本家姓顾，据说是白下城最西边的名门，说不上有多大，但倍受白下百姓的尊崇——顾家的三个孩子，也就是华百舟的母亲和两个舅舅，一个是知书达理的当代女才子，一个是精通各种兵器的守城将军，都是那一代人中的佼佼者。

    说起来，顾家还不知道母亲去世的消息——华百舟喝了口水，站起身掸了掸衣服——外祖父母年事已高，会不会承受不住？毕竟已经块入冬了，这种时候老人最容易生病。

    但无论如何，他们都有权利知道远嫁女儿的真实情况。

    衍荒土地的西边、唐古特的边上。

    13岁的夏尽染牵着10岁的韩朝舞，喊住在前面领路的身影“师父，我们……”

    “我们出来了”那人转过身，露出一张约莫五六十岁的脸，“染儿，跟后面的同志喊一声，前面就出草地了”

    “好！”夏尽染的眼睛都亮了，攥紧韩朝舞的小手，顾不得自己沙哑的嗓子回头“前面出草地了，大家挺……住……”韩朝舞察觉到她的反应，猛地回身——

    进草地时浩浩荡荡的一长队人，肉眼可见地变得稀疏了

    “姐姐……”韩朝舞的眼泪掉了出来

    夏尽染也忍着泪，继续拉着她往前“小舞，往前走，别落下了”声音却是掩不住的颤抖

    现在是衍荒历5936年，他们所在的队伍终于走过了草地

    饥饿、脱水、泥潭……两个十岁出头的女孩眼睁睁地看着周围的人一个一个地离去

    一开始，夏尽染还以为这是师父给她的一次普普通通的修炼，考验她的修行成果

    直到一直照顾她的一个叔叔一脚踩进了泥潭里，再也没能上来，她才意识到这不是什么考验，而是队伍被逼无奈下的策略

    “师父，我们死了这么多人走这条路，意义呢？”13岁的夏尽染走出草地后，顶着一张几乎瘦得脱像的脸看着她的救命恩人“为什么不跟他们拼了？”

    “为了衍荒”老人伸手擦掉女孩脸上的草汁，“染儿，咱们队伍里这些同志，尤其是你们这样大的孩子，是衍荒的火种，不能在这种时候拿出去赌命”

    “那他们呢？”夏尽染别开脸，声音哽咽，“那些饿死的、陷进泥潭里的同志呢？这样的策略不等同于在用他们的命铺路吗……”

    “所以，活下来的人才要带着他们的那一份，一起讨回来”

    一起……讨回来……

    夏尽染眼眸一动，片刻后像是想通了一般“我会更努力修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