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早已笼罩了全城,天空没有星光点缀,阴暗的角落不知不觉滋生出不祥的气息,很快,从城头到城尾悄悄蔓延。
乍一看,凉丙区的一整条街道如蟒蛇张开血盆大口,静待猎物被拖进这深渊。
五婴街的街头站着两个人,他们与黑暗混为一体,在寂静中寻找踪迹。
温庾抬手打开胸前的夜照灯,他们的眼睛在黑夜里不受阻碍,开灯不过是为了避免居民被吓到。
他们并肩走着,穿过了一整个五婴街,脚步声在空气中回荡。
身边的人忽然停了下来,温庾侧过头看他,发现他的眼神落在了一处地方,冰冷刺骨。
温庾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一个少年倒在街尾的一家早餐店前,睡得正香,轻微的鼾声在这黑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温庾看清了少年的样貌,不由得心里一惊,抬起手上的激光枪就要朝他射去。
突然她的手腕一痛,激光枪掉在地上,蓝紫色的激光被触发,几乎是瞬间,路面熔化冒烟,形成了一条焦痕。她吃痛地揉了揉手腕,回头看到城主紧皱的眉头,眸色晦暗。
“对不起,我唐突了”,温庾低下头,脸颊发烫。
“把枪捡起来,走吧”,说罢,城主已抬脚向前走去。
温庾呼了口气,捡起地上的激光枪,激光枪仅有十五厘米,圆柱形的枪身通体漆黑,出光处有一个保险阀,她就是忘了关保险阀,大拇指按在抢身上的圆形按钮,激光就能瞬间射出,一秒就能射穿一个站在五米外的人,即使是站的远也能让身体灼烧。
刚才的焦痕已经形成了一处凹槽,温庾关上保险阀紧跟着城主往凉丙区的深处走去。
两人相对无言,温庾也因为刚才的冲动有些懊恼,她与少年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是城主……
这时,他开口了:“杀他不急这一时,以异食族平日的做法,他可能已经被做成了诱饵,静等鱼上钩。”
“下次别擅自行动。”
温庾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她攥紧了手中的抢,她想要杀那个人,不过是因为城主早就想杀了他。
少年睁开眼望着他们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容。
凌晨两点,万物进入了沉睡期,那群躲在阴暗里的小老鼠开始嗅着肮脏的尸体,迫不及待享受这晚餐。
“响哥,你先还是我先?”
“肯定是我先啊,小屁孩靠边站”,号称响哥的人眼里露出贪婪的欲望,满口大黄牙像厕所里的污垢。
响哥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生命管,得意的对身边的三人说:“我抓的自然是我吃第一口。”
旁边的三人不乐意了,疯毛咂了咂嘴:“难道只有你一人的功劳?我看你就是想把三条生命管占为己有吧,哪还有分享的样子。”
响哥指着尸体脖子上的输血管,瞪着疯毛,“她脖子上有三条,咱一人一条,身体就分着吃。”
“可我们有四个人”,最小的三弟阴阴地说,看来这次他又吃不到了。
其余三人全然没把他当回事,一人扯下一根输血管就往嘴里塞,吃的忘乎所以,享受至极。
可那女人还没死透,眼球暴突,头一骨碌地从桌上滚到了地上,嘴唇贴上了油腻的地板,恶心的笑声环绕在她的耳边。
她感受到自己脸部的皮肤一块块脱落,眼球啵得一声就弹了出来,落在了不远处与她相视。
“啊——”,女人的尖叫将另外四人吓得放下手中的肉块,疯毛拿着一把锈迹斑斑的砍刀,正对着女人的太阳穴狠狠插了下去。
旁边的三弟肘了肘响哥,“疯毛怎么不动了?该不是发现了什么好东西吧?”
响哥也觉得奇怪,疯毛握着砍刀直挺挺的背对着他们,一动不动。
响哥拍了把还在吃手臂的二弟,“喂,你去看看。”
二弟擦了擦嘴角流出的血液,大摇大摆的就去推疯毛。
这一推,疯毛重重地摔倒在地,身体前面贴在地上,倒挂的头颅却正对着响哥三人。
他们清清楚楚看到疯毛的额头上,有一个被灼烧的洞,还在冒着淡淡的白烟。
“不好!”,响哥立马转身想拿桌上的激光枪,还没等他碰到,他就感觉大腿撕裂般的疼痛。
一看,他的大腿已经让激光射穿了三个洞,而地下室的木门也出现了好几个洞。
“愣着干嘛,你们拿抢啊。”
二弟和三弟这才从口袋里掏出抢,蓝紫色的激光往木门一顿扫射。
响哥将桌子下面的布袋拖了出来,手在里面不停地翻着。
“响哥,没人。”
响哥此时把手上的一粒粒不足两厘米的东西一狠心塞进了被打穿的肉里。
又用绷带死命地缠。
响哥:“是守卒,别让他们进来,东西要是被发现了都他妈别想活了。”
说罢就把桌子放倒,剩下的三人藏在桌子后,要靠着木桌子挡激光当然不可能,但他们眼下也没有别的东西能傍身了。
“三弟,你头能不能往那边摆点啊,挡我视野了。”
三弟很听话的把头移到另一边,这一移,他的头立马被准确无误地射中,他听见自己额头呲呲的灼烧声,向后一倒,没了。
“三弟!”
响哥此时已经愤怒到了极点,“我日你奶奶的,你们给老子出来!”
整张脸因为愤怒而扭曲。
“一群贱守卒。”
响哥一脚踹翻桌子,他知道那些守卒肯定不会杀死他,拿起激光枪直接将木门烧成了渣渣。
门口赫然站着一个人,身材纤细,个子不高。
“还是个女人,你现在过来求我我还可以给你留个全身。”
响哥露出自己的黄牙,狰狞的笑起来,嘴里呼出的都是污浊的气息。
温庾面无表情地举起抢,打穿了他的另一条大腿。
“靠——”
响哥拿着抢将激光对准那个女人,猛然间发现激光直接穿过女人的身体,安然无恙。
响哥想起了什么,手一软,抢掉在了地上。
身后的三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停地磕头,嘴里喊着:“对不起温大人,对不起……”
响哥战战兢兢地也将头顶贴在地面,身体忍不住的发抖。
脚步声响起,一双深蓝色的靴子停在他的面前,“抬头。”
响哥不敢抬头,“温大人,留我个全尸就够了。”
一声嗤笑:“想的倒挺美,这你不如当面问问城主愿不愿意了。”
响哥立马又磕了两个头,“温大人,这事就别跟城主说了,你直接杀了我们两个也省麻烦。”
这时又一个脚步声响起,响哥还以为是温庾的手下,始终没抬起头。
“羽响。”
这个男人的声音让响哥一愣,他还抱着一丝希望地抬起头,一张冷峻的脸庞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头顶的白光照在他的脸上,直挺的鼻翼将脸分成阴阳两面。
他哆嗦着向前爬,低头亲吻男人的皮靴。
“城主,我……我……”
话还未说完,羽响感觉自己的脖子被扎了一下,很快就没了意识。
两个倒地不醒,温庾拿出传唤机按下了一号键:“丙区的派两个守卒来银宾旅馆的地下室,别透露风声。”
“收到。”
温庾收起传唤机,城主俯身往羽响的身体上看了看,若有所思。
“搜一下房间,把他们两个送到甲区。”
“是。”
温庾绕开羽响,猝然看见一具裸体歪着身子被扔在地上,没有头,手臂已经被啃得七七八八了。
这是具女尸,刚死不久。
温庾想将她的身体板正,刚伸出手,尸体突然开始剧烈抖动,手臂处大面积溃烂,而那颗头颅还在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温庾闪电般地缩回了手,城主则一脸漠然,那双眼正盯着别处。
半晌,他才淡然的命令道:“烧了吧。”
温庾拿起枪,尸体被灼烧得蹙缩成一团,最后只剩一滩灰烬,如纸屑般的轻薄。
城主始终没有往这边看一眼,随后,他走了。
墙上的大钟指向了凌晨三点,张念安翻来覆去还是睡不着。
魁兽在她旁边睡得鼾声大作,呼噜噜的声音持续了快两个小时。
她下午睡得太多了,以至于现在精神十足。
刚才她充满信心地打开那件衣柜门,却除了一件件看起来就很贵的黑色衬衫,只有一个紫黑色的檀木盒子。
上面雕刻的不知是什么图案,盒子仍然上了锁。
她兴趣大减,把每一件衬衫都摸了一遍后,就关了房间的灯缩在被褥里。
现在她实在是睡不着,只能又把灯打开,屋子变得亮堂,与白天无异,再用被子遮住魁兽的眼睛。
她穿着粉色袜子,站在窗边。
窗外的黑暗与房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雾气氤氲,模糊了街道,一切仿佛静止。
她突然感到心脏刺痛,只一瞬间,又恢复了正常。
张念安也不在意,只是这个地方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好像她是一只小燕子,来年春天却找不到曾经的小巢。
她又去到衣柜前,捣鼓着林续渊的衣服。
话说林续渊在这生活了这么久,还买了房子,他在这到底是干什么的?
说着她就拉开了衣柜里的抽屉,一条条男士内裤平整的铺在里面,她愣了愣,立马关上抽屉,红着脸搓了搓手。
这时,门口有了声音。
张念安往门口看去,林续渊穿着黑色衬衫矗立在那,也直勾勾盯着她。
片刻,他先开口了:“怎么还不睡?”
张念安想用脚把衣柜的门关上,脸上浮出笑意:“我平常是夜猫子,这个点太精神了。”
眼看林续渊脱了靴子就要走来,她立马迎上去就要挡住他。
他轻挑起眉头,“你干嘛了?”
“没啊哈哈。”
林续渊直接拉开眼前的人,走进就看到自己的衣柜大敞着。
他狐疑地关上衣柜,“你刚刚在干嘛?”
“你那个衣柜是自己打开的我可什么都没动。”
张念安心虚地望着地板。
她听到了一声轻笑,林续渊把床上的魁兽直接拎起来丢到地上,魁兽被惊醒,双眼血红,本想发怒,看见林续渊又讪讪地跑到床边卧着。
林续渊从衣柜里拿出一套黑衬衫走进了浴室。
张念安也扑进了床榻,灯熄了,她不知为何也有了困意。
不知睡了多久,她被热醒,身体旁边像是有个大火炉,睁眼一看,一张熟睡的侧脸映入眼帘,高挺的鼻翼,流畅的下颚线衬得他五官立体。
张念安就这么盯了他一分钟,才意识到自己被他完全包裹在怀里。
紧贴着她的身体滚烫,她把手从被子里抽了出来,那人还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她只能轻声叫了句:“林续渊。”
那人的眉头皱了皱,很快又舒展开,“念念”。
张念安眼皮一跳,这一声念念叫得她不知所措。
他的怀抱很温暖,他身上淡淡的香味充满了整个被褥,不再是单调的玫瑰花香。
张念安深吸了口气,也不管了,就这样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