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做梦了。
这次是在哪?她站在一条长廊,狭窄又深长,石墙上的点点绿色荧光在缝隙中忽明忽灭,如一双双眼睛透过屏障窥探。
她清晰地感受到地面的冰凉,无可奈何下只好像无头苍蝇乱飞,走过了不知多少个交错路口,一阵呜呜咽咽地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分不清方向,也不知是从何处传来。
她想喊,但喉咙愣是发不出一点声音,只好硬着头皮在左右之间选了右。
右边的长廊石墙凹凸有致,似乎是人为刻了什么东西。
但光线昏暗,实在看不清楚。
那阵呜咽声时不时地响起,她离得更近了。
再往里走,湿热的气息烘烤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地面也不似刚才那般冰冷。
石墙上的荧光愈发稀少,越往深处走,越黑暗,她的眼皮也随着温度上升而愈发沉重。
猛然间,一个身影疾速闪过,她感到周围掀起了一阵热风,很快又恢复平静。
她一激灵清醒了不少,但她不敢再往里走了。
前后都是幽深的长廊,若是忘记了前后之分,恐怕要随着往深处去,岔路纵横,稍有一处走错就全错了,还想活命出去是几乎不可能的。
她并没有想到这个问题,有路就走,没路就绕回去,岔路就按感觉选。
等到石墙上的荧光完全消失,她陷入一片黑暗。
她蹲下思考到底是往里走还是原路返回,可先前的路她已经不记得了,回去也是死,往前走也是死,来都来了,走就走吧。
这一路贯穿到底,她不禁打了个寒颤,一直这么走下去,结局会是什么?
她适应了黑暗,不顾这寂静,意识渐渐混沌,她在这条直道走了太久了,始终走不到尽头。
声音再也没有响起,她成了瞎子,看不清世界,看不见脚下的路。她又成了聋子,她听不见自己的心跳声,听不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她什么都没了。
正逢春,扶光淡黄色的光铺满了整个世界,巨大的身形在天空中显得摇摇欲坠,有目的般地透过玻璃打在柔软的蚕丝被上。
“白日已到,春季悄至,记得亲吻手心,留下今天的痕迹。”
张念安费力睁开沉重的眼皮,眼球转了个圈又不堪重负似的闭上了。
那句话结束后又开始放起了音乐,琴音舒缓,又伴着雨滴落地的白噪音。
她感到腰间的重力减轻,旁边的人将被子拉开起身又轻轻塞到了她的背下。
张念安睁开双眼,眼前模糊不清,那高挑的身姿进了厕所。
“妈妈,家里怎么进人了?”,张念安嘟囔着把头缩进了被窝。
厕所正在洗漱的人听到这话愣了一下,他朝床上看了看,一双纤细的腿裸露在空气中,上半身却盖的严严实实。
粉红色的袜子格外显眼。
林续渊拉开她盖到头顶的被子,轻声说了句:“起床了。”
她还没睡醒,看不见他眼底异样的温柔。
“妈妈……”
睡得像死猪一样的人嚷嚷了好几声妈妈,林续渊耐着性子戳了戳她的脸,脸上光滑细腻,鸡蛋清一般的柔软。
林续渊就这么盯了她五分钟,细细观察她的脸,他感到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她们竟如此之像。
他想着,没有注意到身下的人已经醒了,正用那充满水汽的双眼征征地看着他。
林续渊一动不动,张念安也不知怎么开口。
两分钟过后,林续渊还是盯着窗外,可她已经受不了了,她想上厕所!
张念安只好戳了戳他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林续渊触电一般的从她身前弹开,离了有两米远。
张念安也不管他惊愕的表情,翻身下床直冲厕所一气呵成。
她上完厕所才真的清醒过来,她意识到自己还在那个世界。
脑袋昏昏沉沉的,镜子中她的双眼布满了红血丝,无神。
张念安细致地洗了个脸,又漱了漱口,才整了整衣服打开厕所门。
林续渊站在窗边,像之前一样一动不动盯着窗外。
张念安走到他旁边,居高临下俯视着整座城。
看来他的房子地理位置很优越,应该是市中心地段,价格不菲吧。
她开口道:“你在这有工作吗?”
林续渊侧了侧身,靠在窗户上,“工作很久了。”
张念安一副难怪如此的表情,这时,门铃响了,林续渊打了个响指,门竟自己开了。
他摸了摸鼻尖,“声控的”。
外面放了一辆推车,推车上的东西被白布盖了起来。
“那上面是早餐,你应该爱吃,我要去上班。”
“你不吃?”
他没管她的询问,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外套搭在手臂,迟疑了一会儿,又把那个紫色的檀木盒子拿了出来。
那辆推车无声无息地停在张念安面前,从推车地下钻出来了只魁兽。
那只魁兽有点不同,它的眼睛不大,可以说是老鼠眼。
头顶还带了个红蓝相间的厨师帽。
见张念安盯着它,它不好意思的把头顶的帽子取下行了个很标准的绅士礼。
张念安被这一幕逗笑了,迫不及待地掀开白布。
她一眼就看到了两大笼小笼包,皮薄肉多,汤汁浓郁。
“你怎么知道我爱吃小笼包!”
林续渊看着她笑得弯弯的眼睛,垂眸笑了笑,便开门走了。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定住脚,“晚上,关灯时间是九点,注意安全。”
张念安正吃得不亦乐乎,含糊地应了。
凉甲区重级狱房。
“城主,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求你了杀了我吧……”
地上的血垢时不时散发出奇怪的气味,刑间的四面墙挂满了工具,只一束白光从头顶打在中央,照着处刑架上的犯人,头颅颠倒,五官痛苦地皱缩在一起。
暗紫色的实木椅子镌刻着数不清的花纹,密密麻麻,椅子上的人撑着脑袋,将腿翘在膝盖,冰冷的双眸一动不动,他不语,刑架上的羽响也不敢多言。
须臾,温清拿起了墙上的迷钉,在手里把玩。
“城主。”
椅子上的人点了点头,揉了揉太阳穴,缓缓闭上了眼。
“城主,城主我错了,我不知道那个东西在哪啊,求你直接杀了我吧杀了我!”
羽响在挣扎,奈何手脚被死死禁锢,手腕和脚踝被钢片刮出了血痕。
温清拿着迷钉,摸着羽响的锁骨,“很久没用过这个了。”
羽响心里百般踌躇,说了,自己回去也要被折磨,不说,城主也要折磨。
他到底能怎么办啊。
若是忍过了这一时,他就能直接被赐死,没事,再忍忍。
温清见他闭上了双眼,看似坦然,实则身体抖得跟发动机一样。
“准备好了?”
温清一手拿着小锤子,另一手拿着迷钉对准锁骨中间。
“三,二……”
“一。”
刑间里是撕心裂肺的吼声,城主又揉了揉他那漂亮的眉骨,挑起眉头,“还是不说?”
温清拿着蜘蛛丝一般细的丝线,绑在被打牢的迷钉,“这是最后的机会咯。”
温清将丝线的另一头绑在小型起重机,轻笑着说:“等会儿你会被吊起来,用你脆弱的锁骨带起你的身体,你会看到你的锁骨跟你分离,其实也没什么对吧哈哈……”
羽响痛到眼眶血红,一咬牙,“我说!”
“在我腿上的伤口里。”
城主挥了挥手,旁边的一位守卒拿起钳子,撕开羽响腿上的绷带,伤口已经溃烂,蚀虫在腐烂的肉里钻来钻去。
“在最下面那个洞。”
守卒用钳子剪了他溃烂的肉,夹出了四个胶囊,只有两厘米。
城主接过胶囊,用布擦干净了上面的血迹,看到透明胶囊里的小钥匙。
一共四把铜钥匙,不过两厘米,他把钥匙递给身旁的守卒,神色阴暗。羽响脸色惨白,腿上的洞灌了风,像是被千万只虫子啃食,双腿忍不住抖得厉害。
城主嗤之以鼻:“留你全尸。”
说罢,羽响如释重负,被痛昏了过去。
守卒将羽响拖了下去,再过十分钟,羽响的死肯定会传遍他们的整个组织。
“城主,已经有了六把钥匙,没想到四把全在他身上”,温清擦了擦手上的血,又说:“过几天是我姐姐的忌日,我想去看看她。”
刑间里乔装打扮的一人眉心一跳。
温清见城主没什么表情地点了点头,松了口气。
正准备走,城主的声音响了起来:“过几天……是平安的生辰,与往年一样。”
他声音沙哑,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温清叹了口气,先前他不懂为何城主变化如此之大,如今的嗜血如常,面上波澜不惊,对生命早已漠视。
直到他失去了温庾,他才知道,只是一瞬间,就可以让人从头到脚变得崭新。
或许,只是与你在一起时,会变成你喜欢的样子。
会变成槭树的落叶,即使凋零也要留给世界最美好的样子。将记忆根植在那片槭树林下,利刃穿心却还在安慰那不懂事的小猫,渴求来年,春光作序,敬颂春祺,它能用爪子挖出那片回忆,也挖出对世界最后的美好与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