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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虹幻景

    在一个文字都有些斑驳的路牌侧旁,宛炀身着一件墨色风衣,背着个看不出花纹的双肩旅行包,一手扶着个颇有些划痕的银色行李箱。

    五颜六色的灯光明暗闪烁着打在他的行李箱上,可他的整个身体却几乎融进了夜色里。

    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眸此刻暗沉沉的,一刻也不眨的,像是在警惕什么。可他微蹙着的眉毛,又仿佛透露出一点内心的惘然。

    是梦吗?

    宛炀站在一条霓虹街灯闪烁不断的街上,周围一片喧阗之声,人语繁杂。可路上看不到一个行色匆匆的旅人,就连远远的店铺里也不见人影。

    宛炀仔细地看过回廊的介绍,想象过自己的幻境会是什么,又会不会把自己困住,然后意外遇上令他求而不得、弃之不去的心魔。

    可是没有。

    没有月光中的泅之桥下幽深的倒影,也没有两侧种满了金黄的银杏树的、一眼望不到头的空荡荡的车道,更没有曾经氤氲了他无数次梦境的湿漉漉的烟雨……

    难道说自己内心渴望的喜爱着的是在这样一个闹腾腾的夜市,独自一人漫步于繁华吗?

    他静静地站在这个丁字路口,没有急着迈出那一步。即使他在这里默立十分钟,时间一到,出口还是会在面前打开的。

    芥子回廊的意识采集是怎么做到的?

    总是有人夸夸其词,说回廊比人更懂得怎么迎合自己心中的欲望,只要再加上一条人物交互功能就可以比拟一款大型VR游戏了。可这片霓虹夜景只让宛炀感到不解和迷茫。

    宛炀想,来都来了,总得走走吧。

    来时路两旁是灰扑扑的毫无设计感的方形建筑,左侧墙面上有喷漆绘制的巨大的黄色绿色的涂鸦,宛炀顺着看了过去,于是乎就往左拐了。

    耳畔还有那些仿若真实的人声喧哗、疑似酒馆歌手的粗豪的弹唱和堪称烦扰的车辆鸣笛……可宛炀却莫名感到了一股熟悉的安宁。

    他迈出那一步后,立刻就踩上了坑坑洼洼路面上的一个小水坑,宛炀这才惊觉,幻境里的雨居然是刚停的。也好,泅渡不下雨的日子可不多。

    “哥。”身后突然有一个清凉的女声出声了。

    宛炀在那声音中体会到一种干净和安静,于这繁乱的夜景里微不可查地停顿了半步,但他没有回头。

    “宛炀,你为什么往左走?”那个声音继续问道。

    听到自己的名字,宛炀呼吸一窒,略有些不可思议地转过身去。

    接着他看到了一个人,更难以遏制地感到惊讶和好奇起来。

    这里还有人,她在叫谁?这不可能是活人吧。

    可回廊不是不会生成虚拟人物吗?

    来人就抱臂站在刚刚那块路牌下,一头黑短发,不算很齐的刘海下一对清亮的黑眸子;水蓝色的纱质长裙宛如一幅笔墨未干的画作。

    宛炀转身看过去的时候,她低垂着的目光还落在路面上,然后仿佛是刚瞥到旁人的注视那般,抬眸回望了过来。

    宛炀都没注意到她是什么时候跟上来的,还是说她就这样凭空出现在他身后,怎么想都有点惊悚吧?

    可这个女孩依旧和他隔着三步远,并没有走上前来。

    宛炀问道:“你是在叫我吗?你认识我?”

    短发女孩继续平缓地说:“哥,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我们明明说好要往右边去的,但你走了左边。”

    宛炀心底的诧异更盛了,何时梦里多出了个妹妹来?他于是不说话了,只看这幻象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短发女孩好像没有在等一个回答,默然片刻后又道:“宛炀,你走丢了。”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目光虚虚的,并没有在看着谁,“我也走丢了,所以找不到你了。”

    说罢,她所站立的那个丁字路口蓦地爆发出一阵强烈刺目的白光,宛炀不得不偏头躲开。

    等他再看向路口时,女孩连带着那个字迹不清的路牌都已消失不见。

    近距离活人消失带来的震撼在宛炀心中久久不散。这是他第一次走芥子回廊,竟然就遇上了这种科学无法解释的奇异现象。

    回廊比我们更懂自己的欲望……难道他其实很想有个亲妹妹?宛炀念及此,脸不由得黑了黑,这个想法实在是太过不像自己、太过荒谬了些。

    他倾向于独处,喜欢湖光水色,喜欢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世界里。这个繁杂的霓虹街道已经足够让他感到新奇和怪异了,更别说突然出现的素未谋面的至亲……回廊的意识采集果然还是有误差的。

    他一边继续向前走着,一边抽出了那张盖着五星金色印章的回廊票券,右下角小字注明“芥子回廊新用户优惠之贵宾体验版”,正中印刷体写着姓名、居民编号、回廊口编号7B8321号。

    并无可能弄错,方才在高达数十层的出发楼上密集的回廊口中,他并没有走进其他人的芥子回廊。

    那接下来的几分钟,便让他好好体验这专属于他的幻境吧。

    周围太吵,他便没去戴上耳机。喧闹、光影和十成十的陌生环境让他的神经紧张了些,心脏也好似搏动得更剧烈了。

    看天色已然是晚上十点往后的样子,可像这样的街道却还如此热意盎然,连着不远处看似黯淡的灰色建筑也没有半分夜晚的静谧,如何能安心迎来一天的结尾?

    宛炀住的小公寓外面是整整齐齐的铁围栏,隔着一条不算宽敞的柏油路,即使是白日里也偶有车辆飞速驶过,夜半更是帘幕深深,只闻风雨。

    这样吵闹的街景的确很有生命力,可到底是哪里吸引了他?难道回廊已经深入挖掘到所谓的“深层意识”了吗?

    闻叔曾多次对他说:“名中带火,泅渡不是你该呆的地方”。

    宛炀向来不以为然。再说了,那团或许存在过的火早就被浇灭了。

    从他有记忆跟着闻叔在小铺子里转悠起,直到他拿到了樊罗第一意识科学院的进修名额,十多年的年华都在泅渡消磨而过。

    那时宛炀大概五六岁的样子,问起闻毅岩为什么始终让自己叫他叔。闻叔是怎么回答的?

    闻毅岩家中没有妻儿,在泅渡城吟风镇开着这么一家装裱字画的小店。

    经年累月的阴雨天气里,字画本就容易受潮,是以小店生意算得上是惨淡。

    小宛炀那时跟在闻毅岩身后转悠,逢客上门时帮着取材料、记账本,其他时候就让老闻在底下看着店,自个儿溜上顶楼去鼓捣些小玩意。

    两人分明是名为叔侄,实为父子,相依为命。

    “宛炀,是个好名字。”闻毅岩坐在藤椅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可这不是我给你取的。当时你才那么大一点,就裹着那么一张毛毯,这俩字就工工整整写在毛毯里夹着的纸片上。”

    小宛炀早就猜想自己和闻叔没有血缘关系,可那又怎样?

    闻叔捡了他,救了他,养了他,他早就把闻叔当作是父亲一般的亲人了。可为什么闻叔始终对他有些生疏的样子呢?

    闻叔带大他,甚至乐意陪他打闹,他也很听话地在店里帮忙。可小宛炀还是敏感地察觉到,闻叔对自己的态度,就像是在照顾别人托付的孩子一样;闻叔还总是告诫他说,小炀,泅渡不是你应该长留的地方。

    那他又能去哪里呢?除了闻叔身旁,他还能留在哪里呢?

    那年秋天,闻叔把他送到了泅渡城立初等综合学院念书。这所寄宿制学校在距吟风镇骑行时间三小时的青梧镇。

    闻叔还是常来学校看他,给他带来曾经喜欢摆弄的木制小玩具和金属零件。他把那些东西都塞进了木箱,放进了宿舍的最底层抽屉里。

    一晃眼十年,他还是没能像闻叔说的那样,离开这个和他“名字相冲”的城市;只是没能再呆在闻叔的身边罢了。

    宛炀还记得七岁那天,泅渡还是没有天晴。

    闻叔把小旅行包交到了他手上,唠唠叨叨地叮嘱着他什么。

    可是等到他半是爬半是被抱着登上了前往学校的羽车,闻叔却没上来,他心里于是有些怨了。

    羽车的巨大两翼呼呼扇动着卷起潮湿的气流,“哧溜”一声,他没想到这么快就飞了起来!本来还在怄气的小宛炀急忙别过脸,凑到窗边去找闻叔的身影。

    可是羽车早如离弦的箭一般窜了出去,他紧绷的小身板于是也慢慢僵硬了。

    雨线如流星般划过玻璃窗,他软软地落回了座椅靠背上;有雨丝从窗缝偷溜进来,落在他已经湿润的眼尾和脸颊。

    之后他便去了樊罗进修。等到闻叔来了樊罗经商,他却还是回了泅渡。

    不,他从来都没想着躲开闻叔——是命运让他们终究成为两条交错过后渐行渐远的线。

    “哔——”一声汽笛的长鸣在远处呼啸而过。

    宛炀循声看去,就看到一个和回廊入口相似的洞口已在前方的拐角处打开,洞口上方龙飞凤舞,悬空书“樊罗”二字,边缘却微光朦胧,一如梦境。

    是了,这份吵闹的、喧哗的景色,从来都不属于他。他拢了拢肩上的背包,不带留恋地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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